陸員外陸游是鎮裡的第一大戶,平時接濟鄉里窮困,廣積善德,做了不少好事,被鎮民稱作“陸大善人”。
相傳,陸員外幼年遇見過仙人,得到了仙人的指點。還有人說,陸員外七歲那年的確遇見過仙人,只不過並沒有得到提點,反而是陸員外的兄長被仙人帶走。好像是被仙人收作徒弟,帶入仙門去做神仙了。
傳言頗多,好奇之人趕赴考證,提及幼年之事,當事人陸員外卻是忌諱莫深,對此事絕口不提。據鎮上年長的老者說,陸員外的確有一名叫陸寒的兄長在四十三年前突然失蹤不見,也不見陸家尋找,讓人覺得十分古怪。
時過多年,衆人對陸員外是否遇逢仙人,陸家是否有陸寒其人,已漸漸失去了興趣。大家關心的是,陸員外今日大壽,陸府的那位大人物是否會千里迢迢趕來慶賀?
說起陸府的大人物,自然是八年前高中探花,現任楚國御史一職,官列三品的陸元浩。
陸元浩爲大夫人李氏膝下,是陸府唯一的子嗣。此外陸員外還有一位夫人童氏,育有兩女。大女兒陸雲婷已經出嫁,陸府上下就剩下二女兒陸雲薇一人,嬌貴異常,被陸員外視爲掌上明珠,格外呵護。
此時,鎮裡一間名爲“良客來”的茶館內,一羣穿着不俗的人圍坐桌前,興奮的談論着什麼。
“我聽說陸員外今日五十壽誕,府內大擺流水席,走,我們湊湊熱鬧去。”賣米的王老闆急切地說道。
“是啊,趕緊走吧,剛纔我碰到東門口殺豬的張老四,他與我說他今天一早送豬肉到陸府的時候,看見前院在搭架戲臺。你猜陸府請的哪家戲班?嘿嘿,是郡城的得月戲班。”張秀才對自己知曉一個如此重要的事情頗爲得意。
“什麼!竟然是郡城的得月戲班!不會是虛言吧?我聽說這得月戲班不僅是三郡十縣最好的戲班,更是具有莫大的來頭,想請他們唱戲的富商豪門不知多少,陸員外竟能請動他們?”另一人聞言驚疑道。
“你說不是?起初我聽張老四這麼一說也是不信,笑他盡吹牛,你猜怎麼着?張老四指天賭誓,如果不是得月戲班竟要白送我十斤上好的豬前腿肉。嘿嘿,張老四如此小氣一人,能說出這話,八成是真的。”張秀才急忙辯解,聲音也擡高了幾分。
“管他是與不是,我們去了不就知道了,還在這裡閒扯屁話,到時候什麼都看不到豈不是自找難受!”
“李哥所言極是,我們這就動身”王老闆早就想一睹得月戲班的風采了。
“走走走,我今天也關鋪不做生意了,和你們一起去湊熱鬧。”茶館老闆聽衆人一說,終於按捺不住,打算歇業。
由於陸府的緣故,落仙鎮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鎮上稍有臉面之人,聞說陸員外壽誕,紛紛呼朋喚友,齊齊向陸府趕去。
而此刻的陸府,聚集了數百前來賀壽的鄉民地紳,變得熱鬧非凡。府邸前院一塊頗大的空地上,此時已搭好戲臺。臺上正唱到《八仙賀壽》,戲好,唱的也好。臺下坐滿了觀衆,叫好聲此起彼伏。
“好,這戲唱的真是好,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聽這麼好的戲”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是什麼戲班在上面唱,得月戲班,一般人還真沒這機會看呢!”
“嘿嘿,今天我們算是跟着陸員外長眼了,還別說,這陸員外真是能人啊!居然能把得月戲班搬到我們鎮裡來。”
臺下幾人小聲的議論,聲音不大,卻傳到了坐在戲臺下方正中間的中年人耳裡。此人一身錦袍華服,慈眉善目,聽見旁人議論更是喜不自禁。
“浩兒有心了,雖說是公務繁忙不能回來給我祝壽,這次卻將郡城的得月戲班請來,可見浩兒一片孝心。昨日更是從京都夜涼託人帶來了兩株百年人蔘,說服用以後有延年益壽的好處。哈哈,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錦衣中年對着身邊的一個美婦人笑着說道。
中年人自然是今天壽宴的主角陸員外,今天的宴請讓他頗感風光,賺盡了臉面。
凡人一世,匆匆數十載,所求無非富貴權勢。富能安家定業,權勢更是妙不可言,能奪人生死,定人命途。無論哪種,都能讓平凡人傾覆一世,而無法達到。
從而這一生在仰望、羨慕、嫉妒、懼怕中度過,成爲螻蟻一般的存在。
在這個楚國最北部的鎮城,陸員外無疑做到了這一切。這裡的鄉民地紳,甚至是那些街上戲耍的黃口小兒,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陸員外在落仙鎮裡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金銀財寶,這輩子夠用了,權勢威望,鎮上無人企及。妻賢子孝,人間富貴莫過於此。
臨近午時,戲劇唱罷,只見二十來名灰衣家丁從前廳走出,迅速拆掉戲臺,在前院佈置出六十六張桌子,並配放凳椅。
十幾道菜餚從後屋的竈房一一送出,整齊有序地在桌上擺放。今日壽宴的菜系統一由鎮城“福滿樓”的大廚燒製,樣貌極佳。
“陸福啊,時辰差不多了吧,招呼客人入席吧。”陸員外對身邊的青衫老者吩咐道。
“是,老爺。”老者恭敬的答道。
一刻鐘後,壽宴正式開始。前院六十六張桌椅已座無虛席,前院上上下下擠滿了前來參加壽宴的來賓。
陸員外高舉酒杯,由前桌站起,面向客人,臉含微笑地說道:“感謝各位親朋好友,鄉里賓客,今日前來參加陸某壽宴,招待不週之處,還請各位海涵。來,陸某敬大家一杯。”
衆人聞言齊齊離座,滿舉酒杯,一飲而盡。
“陸員外福澤鄉里,廣積善緣,定是壽福無限之人。”
“對對對,我們大家敬陸員外一杯,祝員外福祿無雙,壽比天高。”
席間,衆人興致極高,紛紛附言祝賀。陸員外眼掃衆人,捋一捋鬍鬚,笑意濃濃地說道:
“呵呵,你我既同爲鄉里,自要相互提攜。陸某隻是略盡綿薄之力,幸得衆位美贊,愧不敢當。日後陸某若有事叨擾,還望諸位鄉里不吝幫忙。”
“一定,一定。”座下衆賓客急忙附言,彷彿回答稍有遲疑,便會引得身前這位陸員外的不快。
陸員外非常滿意衆人的表現,走回自己的座位,招手喚來青衫老者說道:“陸福,你讓下人把水果、糕點上桌。另外再從酒窖取50罈女兒紅來,今日老爺興致高,讓大家喝盡興.。”
“是,老爺。”老者恭敬的答道,卻站在原地未動。
“還有什麼事情嗎?”陸員外見老者併爲離開,疑惑地問道。
“回稟老爺,門外有一人求見,說是您的一位故人。”老者說道。
“我的故人?你讓他進來吧。”陸員外對有人自稱自己的故人非常奇怪,但也不疑有他,擺手向老者吩咐道。
“哈哈,陸游,做了員外竟不認識我了麼?”老者剛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背後一身爽朗的笑聲轉來。
陸員外定睛看去,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名褐衣中年,大概四十歲的模樣。中年人面生剛毅,不怒自威,頗有威嚴。
若仔細看,不難發現中年人與陸員外的眉目間倒還有三分相像之處。
“尊駕是?不知陸某在何處見過尊駕?”陸員外一陣驚疑,隱隱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卻說不出在哪見過對方。
“你認不出我也是自然之事,畢竟你我有四十幾年沒見過面了,當年我離開時,你才七歲。”中年人滿不在乎地說道。
“什麼?四十幾年前?你是......陸寒?”陸員外聽見對方所言,起初還有些摸不清頭腦,但突然想到什麼,立馬變成大驚失色,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一個失去音訊四十三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任誰都一時無法接受。
“不錯,正是老夫。老夫此次奉宗門之命外出辦事,正好路逢此地,今日又恰逢你壽辰,看來你我緣分未盡。我這有兩顆培元丹,食之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壽的妙用,就送予你吧。”陸寒從一個黃色小袋中拿出兩顆金色小丹說道。
陸員外看見丹藥,大喜過望,快速從對方手中將其接過。並拿出一塊銀絲綢布,把丹藥小心翼翼收好,藏入衣內。
“兄長,真的是你!你果然和當年那位仙師說的一般,成了仙人的存在麼?”陸員外無法抑制內心的喜悅,同時一股非常強烈的嫉妒在心頭滋生,被他掩飾的極好。
“若不是當年他運氣比我要好,這修仙之事又怎麼會輪到是他。”
想起當年之事,陸員外就憤憤不平。他並不知道,當年仙師李道子欲突破結丹初期瓶頸晉升中期,下山遊歷,路遇他兄弟二人,只因他兄陸寒靈根不俗,引動李道子收徒之意罷了。而他自己卻是一個沒有絲毫靈根的普通人,任其如何努力,這一生也只能做個凡人。
“哼,修仙怎是那麼容易之事,其中的艱難險阻,豈是你一介凡夫俗子所能夠體會。”陸寒聽見對方所言,頗爲不滿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