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立前輩苦等不見你蹤影,便改名忘情子,想以此減緩思念之痛。他在畫卷左右分別寫有‘碧波千里’與‘影印在心’,其中碧影兩個字寫得格外有神。想到前輩畫中風姿,所以晚輩才斗膽猜測碧影是你本名。”古云感覺碧影神色好轉,接着往下說道。
“前輩倆人皆是才貌雙全,如無特殊原因不會一等便是千年。加上畫中景物使得晚輩聯想到···”說道此處,他輕嘆一聲,不再言語。
碧影也是仰天輕嘆,緩步走向周圍並排的泡桐樹,用手輕輕地逐個撫摸,似乎在傾訴內心的幽怨。彷彿受到她情緒的感染,豔陽當照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朵朵雲彩,它們集聚在一起灑下大片陰影,久久不願散去。
“連你都能讀懂,以大哥才智豈能不知我畫中寓意!他爲何寧願在山下一等千年,也不上山找我···”碧影幽怨的呻吟迴盪在幻陣狹小的空間內,聲聲映入古云耳中,令他聽到也有一股悲慼的衝動。
“我自幼聰穎,師傅第一眼見我便斷言我乃千年一遇的丹道奇才,事實證明師傅當年慧眼如炬,我自問可煉修真界任何丹方所述丹藥,卻爲何獨獨改變不了身體的變異!”
古云默默地聽着碧影自語,內心也是不忍。想那世間芸芸衆生,又有誰能夠獲得十全十美的結局,正所謂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自己短短几十年不也是經歷人間冷暖生離死別,活到現在也是奇蹟。
董立與碧影才貌雙全,看似天作之合,羨殺天下情侶。然而老天偏偏要在碧影身體上做文章,讓倆人如鯁在喉不得如意。
畫卷中碧影站在泡桐樹上擡頭指天,瓢潑大雨卻是繞道而行,不讓她得到一絲上天滋潤。當初感悟畫卷寓意時,占星決雖然未將碧影身體的異樣幻化出來,但古云隱隱猜到她的痛苦所在。
“不愧是丹道奇才,我的修爲也在對丹道的感悟中突飛猛進,三百年前便跨入大修士行列,這在煉丹師中也是奇蹟。我一直不放棄對自己身體的改造,遍尋丹方及靈草,無奈造化弄人,這救命丹藥始終卻是南柯一夢!”碧影說道這裡,轉過身看向古云,已是淚眼婆娑。
“直到兩百年前我無意間尋找到一個長相與我一模一樣的練氣期少女,我將她帶回來細心調養,爲了與董立大哥終身相守,幾年後我昧着良心對她進行奪舍。原以爲老天終於開眼,可憐我倆一對癡情種,不曾想!哈哈···”此時的碧影似乎陷入一種回憶中的瘋狂,一步步走進古云身邊。
“不曾想等我恢復修爲的同時,身體也在發生變化,那討厭的東西又無端生長出來,那一刻我連死的想法都有。又過了幾十年,我確實心灰意冷,從此宣佈無限期閉關,併爲自己造好墓穴,死就死在這些泡桐樹下。倒是遇見你又讓我勾起對往事的回憶,將強壓內心的痛苦爆發···”
“對不起!”古云低頭表示歉意,卻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幫她,只好選擇繼續沉默。
碧影站到古云對面,仔細地打量,彷彿要重新審視一番。沒有話語交流,唯有雙方的心跳與呼吸有節奏地發出聲音。
“不怪你!你將董立大哥的玉盒給我吧!他既然託你投石問路,必定要你帶回令他相信的物品。這件玉釵乃是他當年送我之物,到時候他不會爲難你的。走吧!我送你下山!”片刻,碧影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古云接過玉釵,卻知道她的心還在滴血。
跟在碧影身後慢慢走在沒有路的樹林,古云看着無限風韻的背影輕輕搖頭。茅草屋就在前方,也許離開此地,自己內心的壓抑纔會好轉。天忌佳麗,無可奈何啊!
“你知道我身體有何異常!如果是你遇見這等事情,你會如何面對?”站在茅屋門口,碧影回頭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頓時使得古云全身一震,按道理這種難言之隱是不會希望其他人知曉,碧影卻偏要將窗戶紙捅破,並提出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或許她想通過古云的回答來衡量忘情子的心思。
“前輩雖是女子絕妙之身,卻是伴生男根之體,乃是陰陽同根。其實只要是抹去男人心理上的一層障礙,有真感情爲基礎,未必不會成爲朝夕相伴的伴侶!呵呵!我回答的有點唐突,說的不對請前輩見諒!”古云艱難地吐出這番話,感覺冷汗順着脊背往下淌。
古云看似回答得輕鬆,畢竟是事不關己,如果真要是自己面對這般事實,恐怕不會如現在這麼隨意。從內心來講,他也是爲了安慰碧影。
“說時容易做起來難啊!特別是那天資過人心高氣傲之人,要想跨過這道坎,很難!”碧影嘆息着走進茅屋內。
走進茅屋,但見碧影以手爲爐,釋放靈力將木桌上的陶壺燒得沸騰,陣陣水汽滲出。
“來!再喝我一杯仙葫山茶!”她輕輕地對着古云一點頭,轉瞬間恢復靚麗氣質,似乎已將所有情傷暫時拋之腦後。
正在此時,一陣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白光閃耀之下出現一道光影,卻是仙葫山大長老豐裕子,眼神中一改往日穩重,一副憂慮神色。
“看來今天的仙葫山茶是喝不成了,大長老來此必定是爲前幾天化神修士虛影摧毀破陣王師弟軀體一事,而且是事態有所惡化。我先送你下山去吧!”碧影說着右手對準茅屋一角打出一股靈力,陣陣刺眼光滑流轉,一個小型傳送陣靜靜地臥立在地。
古云不再猶豫,深深地對碧影躬身行禮之後,一步跨進傳送陣。
“這是短距離單邊傳送陣,足以將你送離仙葫山脈。原本是留給自己大功告成後用的,想不到你是第一個使用它的人!”看到古云已經站在傳送陣之上,碧影笑着揮手。
“對董立大哥說不要再等我···”古云的身影已經淹沒在無盡的白光之中,也不知是否聽到。
一陣白光出現在山谷,緊接着古云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他第一件事便是戴上青銅面具,才觀察周邊環境。如果僅僅是仙葫山通緝自己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一心討好仙葫山的其他宗門,必定會不惜餘力追捕魔道修士藍鬍子的築基期同夥。
“要是藍鬍子被抓住,仙葫山拿回血怡丹,自己處境或許好過一些!但藍鬍子有備而來,且又是元嬰後期大修士,豈能隨便抓住!”古云一邊走,一邊衡量自己面前的處境。
一對練氣期少男少女正駕馭飛劍法器歡快地在半空中你追我逐,陣陣笑語不斷傳出,顯見倆人關係極爲密切。
突然間倆人收起歡笑,怔怔地看着前方,隨即低頭行禮。
“這裡離紅木坊市有多遠?”古云看着倆人歡快的模樣,心情也是大好,揮揮手笑道。
“回前輩的話,往東千餘里便是紅木坊市。不過聽說那裡出了點問題,幾大超級宗門的高階修士雲集於此,許多不相干的修士早已逃離。”兩人中修爲稍高的男子恭敬地回話。他師傅曾經說過,凡是遇見戴有面具、面紗遮住容顏的前輩,一定要小心回答問題,這些人大多數都有怪癖。
“謝了!”古云笑着拋出一瓶練氣期所需丹藥,反正都是打劫而來,何況看着一對充滿青春色彩的少男少女,確實從內心裡喜歡。
“如今修真界像他這樣善待練氣期弟子的前輩已經太少了!”望着古云閃電般逝去的身影,練氣期少女感嘆地點頭。
“是啊!師妹,現在此地不太平,我們還是返回宗門爲妙!”那名練氣期男子略帶憂慮地說道。
千餘里路程對於古云來說不過兩個多時辰的事,離紅木坊市不到百里,他停下身來,靜靜地望着前方。因爲兩名築基期的灰袍修士出現在不遠處,看情景還是很高傲的那種。
“來人留步!此地暫時被封鎖,請轉頭他去!”築基後期灰袍修士冷冷地告誡一聲,絲毫不將古云放在眼裡。
“看兩位不像是本地修士,什麼時候此地歸你們所有!”古云感受到此地唯有這兩名築基修士,當下沒好氣地問道。
“哼!我們乃是三清教弟子,在此緝拿盜搶仙葫山丹藥的魔道修士藍鬍子,如果你識相得話趕緊離開,紅木坊市已是隻能出,不能進!”另一名築基中期修士上前一步,傲慢地哼道。
古云聞言也是暗暗佩服藍鬍子,在兩名大修士的圍追堵截下居然可以破開仙葫山防禦陣法,逃出昇天。
“呵呵!素聞藍鬍子乃元嬰後期大修士,豈是你們可以封鎖得住的!”看着兩人不順眼,他微微調侃一句。
“你哪有那麼多廢話!藍鬍子爲了逃命施展血解大法早已重傷在身,加上幾大宗門的高階修士雲集於此,他必將命喪此地!”三清教的築基後期修士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一柄頂階飛劍祭起,似乎告訴對方再不走就以武力驅逐。
古云想了想,準備從其他方向伺機進入紅木坊市,正當他轉身之時。另一名三清教築基中期修士突然說道。
“站住!聽說藍鬍子有個築基期同夥,你將面具摘下,讓我們審覈後再走!”
“找死!”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後聽到的一句話,古云已決定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