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玉碎

“醇玉, 我喜歡你。”

十二歲的少年對他說出這句話,是在即將離家之時。

“等我學成出師,就娶你當媳婦!”

那個時候, 蔣醇玉本想問他, 你知道什麼是媳婦嗎?可是隻頓了一頓的功夫, 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爲少年“吧嘰”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帶着機靈古怪的笑意, 精緻的臉孔看在蔣醇玉眼裡,就像放着光一樣耀眼。

之後,少年被帶離謝家莊, 而自己也跟着師父開始漂泊江湖。離開那個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到那時, 蔣醇玉才從師父口中知道, 他並不是少年的遠房表弟, 只是十二年前師父偶然撿到的遺嬰,被謝家收養而已。

“醇玉, 人活一世,想要能夠得以平平安安終其一生,必需要安守本份。是你的東西,丟不了,不是你的, 也求不來。”

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 透着深深的無奈。十二歲的蔣醇玉還不能完全明白, 只是隱隱地知道, 少年對他說“喜歡”的時候, 怕是被師父聽到了吧?

“喜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自有記憶以來, 蔣醇玉便一直和謝雨菡呆在一起。讀書寫字,練功習武,彈琴下棋,嬉戲玩樂。在謝家莊,除了生來便被捧在心尖的謝雨菡,就是他這個“表少爺”最受謝家夫婦的喜愛了。所以蔣醇玉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表少爺”的身份,即使從未見過父母,也相信了謝家夫婦所說的自己的父母在西域做生意這樣只要細想一下便會不攻自破的謊言。

“喜歡”着的那個人,是天之驕子。出色的外表早早地顯露出來,在只有幾歲大的時候便可以看出,日後必是出落得十二分的俊俏。聰明的頭腦使他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在謝家莊做過西席的先生全都對他讚不絕口。更有着天生清奇的經絡,乃習武之奇才。

這一次謝雨菡是要去拜師的,據說是某位隱居江湖的高手,有他的指點,謝雨菡日後,必定會成爲一代宗師吧?

對於這樣的謝雨菡來說,自己的存在,只能是他的絆腳石。

蔣醇玉非常慶幸自己的那句“喜歡”尚未出口。只要不被發覺,身爲“朋友”的他,仍是會被允許呆在謝雨菡身邊的吧?他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的“喜歡”是多麼的不被接受,所以他便收起了癡心妄想,只要能夠站在謝雨菡身邊,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首先他得讓自己能夠配得上謝雨菡。

醇玉生得靚麗,雖然這張臉讓他覺得自己很娘娘腔,但好歹能夠趕上謝雨菡的外貌一點。要說聰明,也絕對是人中龍鳳,再加上他不要命般的努力,也絕不亞於謝雨菡。只是在身體素質方向,他的師父雖也贊他良秀,卻也只能做到中上。這是天生的問題,醇玉沒有辦法解決,所以他只得向其他方面去努力。

Www¤ тт kΛn¤ C〇

跟着號稱“藥癡”的師父天南地北到處跑,雖然每年都會回一次謝家,但卻不一定能見到思念中的人。只是每次見面,醇玉都會發現自己和謝雨菡離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謝雨菡從調皮開朗的孩子,慢慢地長成了內斂溫和的少年。他不再和醇玉一起毫無顧慮地打鬧,更多了幾分疏離的守禮。

醇玉開始害怕,謝雨菡的眼中被染上了什麼東西,然而那些東西他卻看不透,也讀不懂。

“醇玉,你已經是江湖中新一代的神醫了啊,還在着什麼急呢?”

謝雨菡安慰着他,絲毫不知他的心情,“太過急功近利,只能事倍功半。而且醇玉,你的鋒芒太過尖銳了,雖然沒有人能夠強過你,但在我行走江湖之時,也曾聽過你的一些傳聞。許多人對你的做法頗有微辭,這樣下去,對你自己也不會有好處的。”

是,他急功近利,他鋒芒畢露。他在着急,急於讓自己被承認。這樣一來,他才能夠毫無顧慮地與喜歡的人並肩江湖。其實他並不喜歡滿是腥污的江湖紛爭,如果可以,他寧願隱於山野,過自己悠閒的生活。謝雨菡也說過他更適合纖塵不染的生活,但他終究還是義無反顧地一腳踩進了淤泥,因爲謝雨菡在那兒。

不過就連他的追趕,也變得了毫無意義——在變故發生之後。

十八歲那年,當醇玉與師父一起再次回到謝家莊,迎接他們的,卻是秀美的瞿嶺之中的一片染血之地。

謝家莊在他們歸來的前幾日被一羣神秘的黑衣人襲擊。謝氏夫婦身首異處,全莊死傷過百,主屋被一把大火燒得焦黑。劫後餘生的人們竟都不能說出那羣黑衣人的特徵,武功出處,和謝家有何仇怨。整個謝家莊一片愁雲慘淡,失去主人的下人和護院們也不知何去何從,直到四日後蔣醇玉的師父,也是謝氏夫婦的摯友的到來,纔在他的帶領下,慢慢地開始收拾殘局。

得知謝雨菡並未歸來,醇玉這才舒一口氣,然後一顆心照樣懸着。既然逃過一劫,卻不知那些黑衣人會不會專門派人到半路上去阻攔。一頭擔心着未歸的謝雨菡,一頭又要與師父一起爲謝家的殘部打點。

直到二日之後,謝雨菡歸來,看到他完好無損,醇玉這才舒了口氣。然而歸來的謝雨菡神色之間不見悲悽,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可怕的冷漠。只是那個時候的醇玉還沒有能力去分辨其中的意義,以爲他已悲傷過度,纔會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反常的謝雨菡只是將謝家莊的上下事務交給了蔣醇玉的師父,謝氏夫婦的安葬也是由死者的摯友代勞。謝雨菡只是呆在後院的房子裡,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反倒是醇玉這個無謝家毫無血緣的人,代替那個不問世事的謝家少爺,作爲喪主安葬了謝氏夫婦。

醇玉知道謝雨菡有什麼不對,他問過,卻只得到對方的敷衍。葬禮後的第三日,謝雨菡默默地離開了謝家莊,此後的三年,便從醇玉的眼前,從所有知道他的人的眼前,消失了。

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是醇玉。在他離開的清晨,一夜未眠地等在謝家莊門口,只爲了給那個不想讓別人踏入他的世界的人送行。

也的確只是送行,本來想要叫住他,至少問問他的打算,知道他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可是當看到那個人影出現了謝家莊門口時,醇玉卻害怕了。

他飛快地躲進灌木,收斂自己的氣息,儘量不讓那個人覺察到一絲一毫的異樣。他看着那人身着白衫,只帶着一個小包袱和他從不離身的軟劍,從生活了十數載的謝家莊裡走出,絲毫不帶猶豫地沿着大道一路遠去,甚至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

謝雨菡走得很快,白色的影子轉眼之間便融入了晨間的薄霧之中。醇玉沒有去追,他只是縮在被霧氣打溼的灌木中,捂着嘴嗚嗚地哭泣。

他不能去追,因爲他知道那是謝雨菡自己選擇要走的路。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跡,謝雨菡既然要選在這個時間默默離開,必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下落。直到白衣之人完全融入薄霧,哭花了臉的醇玉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喜歡他,已經喜歡到了不顧一切,也要尊重他的意願的地步。

師父也曾隱晦地對他說過對謝雨菡反常態度的疑惑,聰明的醇玉怎會不知師父說的道理?只是喜歡的心情已經深入臟腑,令他不惜向尊敬的師父撒謊,爲謝雨菡洗去污名。哪怕只有一點也不行,因爲在醇玉的心裡,那個人不論做了什麼,都一定會有他的道理。

所以醇玉讓他走,就算留下自己一人獨享孤單,也要成全那個人。

這一別,怕是遙遙無期,或許永不相見也不一定的吧?謝雨菡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也理所當然地音信全無。之後,醇玉的師父留在了謝家莊,支撐着失去主人的莊園。醇玉告別了師父,一個人浪跡江湖。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與那個人近了一點,或許老天垂憐,還能讓他們有機會擦身而過。

一年,又一年,再一年。人間的三年過得匆匆,世事變遷,江湖與武林也熱鬧非凡。蔣醇玉這個名字在江湖上雖算不上響亮,但卻幾乎是人盡皆知。行走江湖之人免不了打打殺殺,受傷中毒已成爲家常便飯。世間更是人人都會有個三病兩痛,少不得要看病吃藥。年輕的蔣醇玉已然成爲了公認的神醫,人們還給他起了個別號“問生斷死”,年僅二十一歲的神醫將醇玉在江湖中人的心目中,已是與閻羅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只是誰也不知道,支撐着這個人成爲一代神醫的,卻是一個太過卑微的心願。他不過是想着那人一定會在江湖之中大展頭角,然而不管他武功多高,生病受傷在所難免。所以僅僅只是想要讓自己在那個人或許偶爾會露出脆弱的一面時能夠派得上用場。“問生斷死”的蔣醇玉,不過是爲了那個武功才藝都比不上的人,在他身邊,用自己特殊的方式來保護他而已。

消失的謝雨菡再次露面,是在三年之後的武林大會。白道各家因爭奪盟主之位而盲自地自相殘殺,正好給了魔教以可乘之機。各路英雄中了邪毒,被魔教教衆追趕到絕境。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對生還不抱任何希望,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在最兇險的時刻,謝雨菡出現了。

一身白衣,一襲軟劍。蓮花般綻放的華麗劍法,加上美豔絕倫的青春少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似乎從天而降的神仙般的人物所吸引,忘記了自己還身處險境。謝雨菡與魔教教主纏鬥了數個時辰,直到日頭落下的那一刻,軟劍將那魔星一劍穿心,給魔教的盛況劃下了句點。之後更是以一人之力召集還有戰鬥能力的英雄好漢,將魔教殘部一網打盡。從此,謝雨菡這個名字響動武林,絕代風華無人能及。

歸來的謝雨菡說,他用了三年的時間查清三年前謝家莊的殘劇,正是魔教所爲。他殺死魔星,擊毀魔教,更多是爲了給家人報仇。這樣的說辭立即贏得了各方的好感,謝雨菡身世清白,武功高絕,容貌出衆,瞬間便被推到了一個極高的位置。再加上他爲人謙和,心思慎密,更是難得的有自己的想法。大膽的做事方式與八面玲瓏的處事態度使得他的地位在武林之中步步高昇,更是成爲年輕一代的偶像,和各家待字閨中的女兒們的夢中佳婿。

而對於蔣醇玉來說,卻是終於等回了自己苦苦等待的人,也終於能夠如願以償地呆在他的身邊。幾年不見,謝雨菡更是越發地英挺,從少年時期雌雄莫辨的美豔,慢慢地轉變爲氣勢逼人的英俊風流。又一個三年之後,謝雨菡在諸方的推舉下,成爲了武林最年輕的盟主。而在同時,所有人又都知道,盟主的生死致交,便是同樣的武林青年才俊,神醫蔣醇玉。

他們依然是青梅竹馬的好友,比少年時期更加地形影不離。蔣醇玉幾乎是貪婪地找遍一切藉口地留在他的身邊,似乎要將那三年的空白一次補清。謝雨菡對兒時的玩伴依然溫和如風,更多了幾分憐惜與愛護。外間裡傳着只有蔣神醫這樣的人才能入得了盟主大人的眼,可哪知二人的相處,卻給蔣醇玉帶來了更多的痛苦。

身爲盟主,要整日忙於武林事務。謝雨菡不再是蔣醇玉一個人的謝雨菡,更何況,他身在這個位置,更是有千萬雙眼睛在盯着他。有善意的,有警惕的,還有惡意的。所以他不能有絲毫的偏差,這便決定了他們終不能走得太近,甚至比起少年時期來更爲疏遠。

然而對於蔣醇玉來說,卻已經十分滿足。他的雨菡回來了,他又能呆在雨菡的身邊了。而謝雨菡待他更勝過常人,只要想到這點,外間相傳的脾氣古怪的蔣醇玉便會露出堪稱幸福的笑意。那個時候,他以爲這樣過一輩子也未償不可,就算謝雨菡今後娶妻生子,他也能夠以致交的身份在他的身邊有着一席之地。

只是很快地,一個莫大的變數便再次降臨。醇玉終其一生也無法知道那個變數日後甚至將天下玩於股掌之中,他只知道,那個人的出現,是他一生的劫難。

++++++

在那個其貌不揚的病弱少年被謝雨菡小心的呵護着出現在他眼前時,蔣醇玉幾乎嫉妒得快要發瘋。原來謝雨菡並不是不能愛上男人,可爲什麼卻不是自己,而是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人呢?

即使如此,他還得牽強而又悲哀地保持着他名醫的形象。儘管以爲自己做到了最好,卻還是在看到謝雨菡對那個少年柔情以待的時候忍不住流出尖銳之詞。蔣醇玉極度地厭惡這樣的自己,就像是所有的醜陋都快要全部暴露在最愛的人面前,所以他飛快地逃了。

事情的轉機源於那個少年奇異的脈象。身中奇毒卻仍未隕命,這該說是他命好還是不好呢?身爲大夫的憐憫之心頓起,善良的醇玉爲自己方纔的言行而感到羞恥。之後,他完全拋下了成見,精心地照顧着那個少年,不僅因爲那是謝雨菡託付給他的人,更因爲他是蔣醇玉,總是在強裝冷漠,卻又心地善良的蔣醇玉。

意外之事接踵而來,謝家莊裡風波迭起。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其中一個平靜得異常的人的身影,除了一直呆在他身邊的蔣醇玉。

那個少年的冷靜與智慧簡直與他的年齡太不相符。蔣醇玉不相信他只是一個什麼江湖郎中,那個時候,他的目光便開始從謝雨菡轉移到了這個少年身上。一開始是懷疑,畢竟這個與江湖武林毫不相干的少年出現在這裡的時機太過微妙。然而那個少年卻又總是以玩世不恭的態度與新奇的手法轉移掉話題,到最後更是用近乎無賴的方式誘惑了他,佔有了他的身體。

並不是被強迫,也不是不能反抗。那個時候的蔣醇玉只是被那張平凡面具下的真實臉孔所鼓惑,幾乎與少年時的謝雨菡一模一樣,造化弄人啊!

得不到本人,至少替身也行吧?自報自棄般的想法使蔣醇玉開始隨波逐流,但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少年帶給他的,不僅僅只是身體的愉悅,更多的還有整個世界的顛覆。

從來沒有想過身爲武林盟主的謝雨菡竟會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吟龍門的人,更沒想到一切的風波都是由謝雨菡挑起。當事件平息下來之後,蔣醇玉只有整晚整晚地哭泣,如同那日在清晨的灌木叢中默默地目送着謝雨菡離開時一樣,一個人在深夜裡,捂着嘴巴將所有痛苦與淚水全部嚥下。

那個少年果真不凡,竟會是江湖上迅速崛起的三樓樓主。即使美麗的外表被隱藏在普通的面具之下,卻依然閃着耀眼的光輝。這樣的人也難怪謝雨菡會注意到他,並被他所吸引了吧?也包括蔣醇玉自己,無可救藥地陷入了他所編織的溫情的旋渦。

歐翔總是笑着稱他爲自己的賢內助,但醇玉卻清楚地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不過是遊戲而已。在這場遊戲裡,歐翔扮演着一個出色的情人,出色,懂得情趣,每天都能給他的生活帶來新的花樣。醇玉也扮演着一個一心撲在他身上的癡情人,爲他流淚,爲他療傷,爲他吃醋。

但兩個人都僅僅是在玩遊戲而已,一場心知肚明的遊戲,沒有人去點破。只是在這場遊戲裡,蔣醇玉卻漸漸地入了迷。他已經真實地被歐翔所吸引,由於謝雨菡的不知去向,他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歐翔。

醇玉發現自己成爲了一個卑鄙的人,卑鄙地利用着歐翔這個避風港,來逃避他那隨着謝雨菡的離去而崩潰的世界。

歐翔是個做大事的人,儘管他太過年輕,卻已經有了與年齡不相符的實力。醇玉很慶幸自己當初爲了謝雨菡而努力的份現在也能夠幫到歐翔,否則是不是連這個避風港也要失去了呢?

他一天天地開始投入,強迫自己忘了那個喜歡了二十幾年的人,把歐翔當作真正的情人對待。他甚至開始與歐翔身邊的人搶奪所有權,拼了命地想要擠進不爲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到最後,他的投入也是他的死亡的根源,原本已經顛覆的世界再次被倒轉了過來。

察覺到江南小築的氛圍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不但闖入了佈滿迷陣的江南小築,連精銳的血衛也無一例外地靜靜倒在地上,到底是什麼人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然後醇玉再次見到了失蹤已久的謝雨菡,或者應該叫他西門錦菡。曾經癡愛二十幾年的人正用利劍指着他幾乎以爲要與之相伴一生的人,然後轉瞬之間,那把劍便換到了自己身上。

醇玉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謝雨菡以自己爲質,要歐翔流下眼淚。這樣的要求真可笑,但那二人卻異乎尋常地認真。然後醇玉便知道今日今時自己便要命喪於此,死在深愛着的人的手裡,因爲那個情人的無情。

當利劍刺穿他的胸膛之時,本以爲永遠不會哭泣的人卻終於流下了眼淚。然而即使這難得的眼淚也已不能挽回,醇玉只是軟弱地倒在他懷裡,然後眼裡突然閃出了一絲笑意。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嗎?就算一開始只是遊戲,卻仍然投入感情了吧?

蔣醇玉不會指望歐翔的愛情,但僅僅只是深深的喜歡,能夠爲他的死亡而流下眼淚的喜歡,對於二十幾年來一直渴求着愛情而從未得到過的蔣醇玉來說也已是莫大的滿足。

“殺了他……”

替我殺了他,這個殺死了你所喜歡的我的人,請你爲了我而殺了他。

蔣醇玉永遠也無法知曉他臨終的願望是否會實現,而他也不會再去在意了。因爲他知道,僅僅這句話,便成爲了隔在這二人之間的最佳屏障。有了這道屏障,這兩個人便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無論歐翔是否會如他所答應的那樣殺了謝雨菡,無論他們今後能否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他們二人終會因爲這句話而永隔千里。

翔,像我這樣卑鄙的傢伙,你是否還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