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大地上,偶爾會有些許草木,外貌顯得乾枯,實則還在頑強生長。
只見壯漢靠在身後的枯樹上,喘息不定。
這壯漢一身筋肉虯結,衣着粗陋,卻充滿了壯碩的味道,此刻他狼狽不堪,渾身浴血,呼吸都十分粗重。
“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微微仰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是北方部落之人,以中土之音,該喚作辛百枯。
他當年曾被蠻部火神降服,後來蠻部火神死去,他重獲自由,與其他三人暫別,約定日後再會,而自身回了當年部落。
未想部落已被元蒙降服,且因當年反抗劇烈,倍受欺壓,他一時惱怒,便殺掉了駐守的二十多元蒙士兵,然後找上了在外狩獵的熬嶽,然後……便被打得滿地逃竄,至今十二日,都沒能躲過追殺。
“區區一個凡人,拳掌之間,力氣也是有限,不見什麼滔天大勢,也沒能崩山裂地,憑什麼把我打成這個樣子?”
辛百枯喘息不定,心中猶有疑惑。
他本身乃是修行神魔之道,錘鍊體魄,效仿神魔,且道行頗高,已是堪比上人,越過了人身的極限。
從體魄而言,他已是超出了武道大宗師。
人身的頂點,錘鍊到極致,發揮到極致,強盛到極點,便是武道大宗師的巔峰。
而他不僅是錘鍊自身,更是效仿神魔,改變自身,嚴格來講,他實則近似神魔妖類之流,已不再是人了。
神魔修行之路,雖然與道學不同,但到了大成之境,也可搬山填海,擎蒼斷嶽。
辛百枯自覺距離這等大成,此生無望,但畢竟已經是超脫人的範疇,自是厲害到了極點,他滿懷信心,意欲尋得當年鎮壓自家部落的元蒙第一勇士熬嶽,將之打殺當場,以泄心頭之恨。
想來,熬嶽此人,雖然也是天生神力,但畢竟也是在人身範疇之內,相當於中土武學當中的武道大宗師的體魄,只是武學方式不同,在細微處有所差異,以及招式技藝,也有不同之處。
自己能殺武道大宗師,自然也能殺掉這個熬嶽。
未想這個熬嶽,居然厲害到了這個地步。
“古怪……太古怪了……”
辛百枯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忽有一道聲音傳來,道:“因爲他有氣運在身,雖然不能搬山填海,雖然只在人身應有氣力的範疇之內,但他勢頭壓下,氣運壓迫,你身爲修行人,必定頭昏腦漲,且筋肉凝滯,勁力受阻,出手慢了,力道弱了,也就只能捱打。”
“誰?”
辛百枯陡然喝道。
“緊張什麼?”
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當中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淡淡道:“你我當初也算舊識,不過如今我不好表明身份,但好歹沒想害你,只是還想救你一命。”
辛百枯退了一步,渾身筋肉緊繃,氣血沖天,沉聲道:“救我?”
黑袍人道:“你姑且探一探四周。”
辛百枯聞言,頓時放出感知。
他修行法門,與中土道學不同,並無陰神凝成,但卻也能憑藉氣血的感應,能知周邊風吹草動。
剎那之間,他便知道,自身已是陷入了重重圍困之中。
“自從你刺殺熬嶽以來,被追殺至今,從未脫逃,他們早已把你圍住了。”黑袍人輕描淡寫地道。
“怎麼可能?”
辛百枯震驚道:“這羣兵將,在常人眼中,或許非同尋常,但也不過凡人而已,怎麼可能瞞得過我?”
“難怪你這般愚蠢。”黑袍人道:“這些兵將瞞得過你,自然是有人相助,不信你朝西南方十七裡,東南方二十里,正北方十五里,再看一遍?”
辛百枯深吸口氣,細察各方。
在諸多元蒙兵將之後,西南方十七裡處,赫然是有一位熟人,衣着鮮豔,紅藍交加,正是火何桑。
東南方二十里,則是一個老者,貌若古稀,神態祥和,但眼神中仍是有一抹難以掩飾的陰狠,這是溫老頭。
正北方十五里,正是個年輕人,神色冷淡,嘴角含笑,頗爲滲人,是來自於中土,且身具雷法的方明。
見得這三人,辛百枯頓時震了一震,又是吃驚,又是難以置信。
“怎麼是他們?”
“不錯,正是跟你一起的三個。”
黑袍人笑道:“他們三個之中,兩個是中土之人,道學之士,互通有無,一個是精於蠱道,遍知各方消息。只有你,空憑這一身蠻力的莽夫,在蠻部火神的掣肘之下,對於外界各方消息,一知半解,你以爲你們四個是落難兄弟,卻不知他們三個早有想法,只是把你隔絕在外。”
辛百枯儘管是個莽夫,但此刻也明白了許多。
之所以一直被追殺至今,沒能擺脫,便是因爲這三個傢伙的緣故,其中……想來是方明的意思,這傢伙年紀最輕,從中土而來,智慧最高,心中最狠,也能讓溫老頭及火何桑安心聽命。
“這個滿肚子壞水的混賬!”
辛百枯怒道:“我與他無冤無仇,還當他是兄長一般,他害我作甚麼?”
黑袍人笑音顯得頗爲乾澀,緩緩道:“你在四人當中,本就若有若無被排除在外,當做無腦莽夫一般看待,他們此舉所爲,自然是有些想法的。”
“究竟是什麼想法?”辛百枯怒聲問道。
“今後你有機會,便朝他們三人問上一聲也就是了。”黑袍人這般說道。
聞言,辛百枯也沒有再糾纏下去,只是說道:“沒有想到,他們已經投靠了熬嶽麾下。這些時日,我聽聞北方軍隊當中,只有郭仲堪願意接納中土人士,以熬嶽最爲厭惡中土人士,怎麼會接納方明?”
“方明爲人聰慧,自然有他的長處。”黑袍人笑了聲,然後道:“你蓄勢至今,稍微恢復了幾分罷?”
辛百枯未想自己暗中蓄勢且療傷,竟是被眼前這黑袍人一眼看透,心中微驚,但還未開口,便聽得對方再度說來。
“閒話少說,我與你賭一個,如何?”黑袍人笑道。
“賭?”辛百枯呆了一下。
“我賭,這三人不會對你出手,但你依然逃不掉。”
“不可能,就憑這些凡夫俗子。”
“那便試試?”
黑袍人笑道:“你若輸了,本也就是要落在他們手裡的,你若勝了,也就逃掉了,實則賭注反倒不甚重要,反正你是定然要竭力逃命的。”
辛百枯深吸口氣,道:“賭便賭了。”
黑袍人笑着說道:“好,我若勝了,必然有事吩咐,但你到這時候,哪怕不死,也是階下囚。罷了,到時我與你一件寶貝,算是護你性命。”
辛百枯頗是不以爲然。
正要問一聲,倘如自己贏了,又當如何,但話還未出口,就見黑袍人陡然往後一倒。
辛百枯見狀,趕忙上前一看,眼睛所覺,竟是空無一物,氣血感知,也無半點異狀。
這黑袍人往後一倒,竟是無影無蹤,再也不見身影。
只是,辛百枯未有見到,隱秘之處,一張黑符,靜靜躺在岩石底下,無聲無息,宛如無物,任由辛百枯氣血敏銳,感知不凡,可近在咫尺,竟也全然不知。
“這……”
辛百枯見這黑袍人如此來去無蹤,神出鬼沒,難免心有駭異,對於這黑袍人先前所言,他心中也有了些許憂慮。
但比起眼前的困局,這黑袍人來去的詭異方式,便不甚重要的。
他深吸口氣,看向各方,隱約能見人影綽綽。
這已是無法避免的殺戮。
在方明等三人的相助之下,諸多兵將早已合圍。
此時此刻,只有蓄勢,只有養傷,才能力拼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