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數日之久。
這是一個繁星密佈的夜晚。
葉獨躺在牀上,他捂着胸口,略微喘息。
那日他在白曉手下,傷得頗重。
他也明白,當日若不是那位黑袍人搭手相救,自己只怕已是斃命……但即便是那黑袍人,也無法盡數去除他的傷勢。
如今他是靠着那一張黑色的神符,護在胸前,才得以保命的。
關於神符,那黑袍人曾交代過,不能示於人前,所以他便藏在心底,就連與文先生提及當日事情時,也都未有提起這神符一事。
反正當日那黑袍人出手極快,其他人又在震撼當中,連鬆老和孤客,也同樣沒有發覺這道神符。
除他自身之外,這一行人之中沒有其他人發現此事,既然不能示人,他也就隱了下來。
“那天……”
葉獨這般想着,一手按在胸前,按住了那神符,神色略有恍惚,不禁想起了當日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黑袍人震懾衆人的本事,也想起了那日遭遇白曉的情形。
黑袍人的本領,如同仰望高山,無法企及。
但想起白曉,這位內勁大成的宗師級人物,也不由得心生挫敗之感。
“那個年輕人,無論是從他自身的本事,還是領兵的才能,都遠勝於我。”
葉獨臉色低沉,心中暗道:“若不是黑袍人出手,必是全軍覆沒。枉我當日將這二百精兵錘鍊一番,心中自得自滿,原來不堪一擊……”
他想起那個年輕人,也不禁想起那個文弱書生。
那個率領數千精兵,擊潰數十萬大軍陣勢,從而一朝成名,震驚天下的名將,其實也只是個文弱書生。
葉獨以往在宮中任事,多次見過那個儒雅的書生人物,他本身內勁大成,對於那個名震天下的書生,心中也覺得不過如此,只要自己隨手一揮,就能將之打死當場。
原本的敬畏,無形間削減了少許。
“那個弱不禁風的書生……以往在宮中見得,我也不覺得他如何厲害。”
葉獨自嘲地苦笑一聲,道:“但他調教出來的兵將,竟是如此驚駭於人……說是天兵神將,也不爲過。”
他長長嘆了聲,本就沉寂多年的心思,又再度沉到了更深的心底。
在他身上,有着更爲厚重的垂暮之氣。
他就如同一個蒼老的老者,猶若天邊西山垂落的殘陽。
他撫着胸前的神符,略有心安。
……
三危之山,洞天福地。
古鏡上面,顯化着葉獨的場景。
憑藉葉獨懷中的神符,清原便能以此施展出八方道眼之術。
其實九道神符,面對天底下這錯綜複雜的各方勢力,以及各種形勢,還顯得太過稀少了些……若是放在文先生這等在朝堂之上有着高位的人物身上還好,但是放在葉獨這個侍衛身上,便有些不妥了。
更何況,葉獨只是文先生手下的人,他所知道的,文先生基本也能知道,而許多他不知道的,文先生卻也能夠知道。
但不知爲何,清原隱隱覺得,將神符放在此人身上,或有大用。
只是此刻,究竟有何用處,還未展現出來。
“罷了,就當埋一個暗子。”
清原這般想着。
此時,他也能察覺到葉獨所想,又不禁露出沉思之色。
陳芝雲?
對於這個名震天下的名將,他早有耳聞,心中也頗爲敬佩。
聽聞這人手無縛雞之力,甚至不能開弓射箭,就連上馬奔波,也是不易。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練出了天底下最爲精銳的軍隊。
“陳芝雲的軍隊,對於世俗之人而言,確實也算天兵神將了。”
清原略微沉吟,暗道:“我倒也好奇,這樣一個人,究竟是何風采?”
當年葛盞意氣風發,大兵壓境,樑國岌岌可危。
陳芝雲僅是臨危受命,便將葛盞破去。
當時他作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曾領兵,不曾打仗,如何能夠讓臨時接手的數千精兵聽命於他,甚至有了這等千古罕見的戰績?
那些後來經他練兵出來的兵將,是他一手教導出來,也有着他名震天下的戰績而心生敬畏……但是,他本人體質孱弱,單憑名氣,遠不足以讓那些精銳心悅誠服。
“軍中以勇武爲重,以拳頭力氣爲上,他一介文弱書生,能夠在軍中有這等威望,牢牢掌握這支軍隊,真是令人十分好奇。”
清原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白曉。
白曉受了他的化血元術。
如今他也是能夠以八方道眼之術,窺探於白曉此人。
眼下,白曉應該是在白衣軍的軍營當中了罷?
“倒也可以看看。”
清原順手一揮,古鏡上面,泛起漣漪,旋即有了另外一層場景。
……
白衣軍中。
這裡有數千精銳。
但他們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作爲天底下最爲精銳的軍隊,這裡的每一個將士,都難免有些心高氣傲。
也正是心高氣傲,纔敢以三十餘人,私自前去截殺二百餘人的精銳。
只是這一次,小都統白曉卻是栽了。
儘管三十餘人,並無傷亡,但是白曉本人傷重瀕死,令人錯愕。
眼下,就連將軍震怒,有心問罪,但白曉未醒,也都無力去使。
“小白昏迷了幾日,還沒有醒來?”
一個溫和的聲音,開口問道:“這是究竟是什麼毒,怎麼如此難纏?”
就在這時,有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回將軍,依老夫看來,這該是一種血毒,只是猶如附骨之疽那般,饒是老夫用了許多藥材,都不能清去,只怕……只怕是無救了。”
那溫和的聲音在靜了片刻後,才嘆了聲。
……
“昏迷?”
清原微微皺眉,他當日那具神符化身的化血元術,是憑藉數十人的血氣而施展開來的,不算多麼厲害。
以白曉三重天巔峰的道行,不足以祛除這化血元術,但這白曉畢竟身有道行,要真是抵禦下來,雖然不能阻止化血元術的侵蝕,但也可以延緩化血元術的侵蝕,倒也不至於在幾日之間,就徹底昏迷過去。
“這小子心思倒是不少。”
清原笑了聲,他之前入了洞玄樓,就可以洞察一切真相,心中隱約明白幾分。
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剛纔聽到了一個稱呼。
將軍?
白衣軍當中,實際人數僅有數千,但其軍營編列爲萬人之軍,而在這軍營當中,能夠當得上將軍之稱的,唯有一人。
“陳芝雲?”
清原眉宇一挑,不禁伸手一揮,便將八方道眼之術展開,不再侷限於白曉身上。
不管白曉是不是真正昏迷過去,但施展八方道眼之術的依仗,卻不是白曉本身,而是依附在他身上的,那屬於清原的氣息罷了。
古鏡之中,場景擴展。
營帳之內的景象,盡數在古鏡當中展現出來。
而清原,也就見到了這位當代的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