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獨與白曉之間,多了一人。
那人背對葉獨,面向白曉。
但白曉沒能看清對方的面容。
因爲對方渾身都籠罩在黑袍中,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面貌。
“本座不開殺戒。”
那道聲音,低沉沙啞,旋即一股狂風席捲。
交戰的雙方,兵器俱都被風吹落,都不禁往後退開。
場中倏忽寂靜了下來。
這渾身黑袍之人面朝白曉,黑色頭罩之下,彷彿有目光落在白曉身上。。
但不知爲何,白曉總覺得對方那黑色頭罩之下,根本沒有眼睛,甚至也沒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對方確實看到了自己。
但並不是用眼睛看見的。
對方之所以“看”了過來。
似乎只是一種姿態?
白曉道行還低,但不知爲何,就是有這麼一種錯覺。
黑袍人沉默片刻。
雖只片刻,但在白曉眼中,就如同十分長久的煎熬。
黑袍人忽然開口,道:“你要如何?”
他聲音沙啞,低沉到了極點。
“哪能如何?”
白曉苦笑一聲,道:“前輩道行高深,只能作罷了。”
說着,他略微揮手,作了個撤回的手勢。
三十餘人見狀,頓時列陣起來。
令行禁止!
至於葉獨那百餘殘兵,雖說心有不甘,但一時間卻是受了震懾,仍在驚駭之中。
兩支軍隊,高下立判。
葉獨手下這二百士卒,雖然也是精銳,但無論是本事高低,還是意志強弱,都遠不如這三十餘人。
白曉退了一步,道:“撤!”
言語落下,便見他身後三十餘人,陡然上前,往前喝道:“殺!”
濃烈滾蕩的殺機,肉眼難見,在修道人眼中,就如同滾滾浪潮,陡然撲了過來。
任你凝就法意的修道人,也要就此衝散法意!
然而下一刻,白曉怔在那裡。
因爲那黑袍之人,穩穩不動。
在軍中殺意之下,全無半點動靜。
“怎麼可能?”
白曉倒吸口氣,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哪怕僅有三十餘人,但他們這三十餘人,出自於天下最精銳的軍隊當中,論得氣運之重,放眼樑國,甚至蜀國,乃至於元蒙的玄甲重騎,都遠比不上他們。
加上白曉本身也在其中,以他法意勾連殺意,便是修成陰神的四重天上人,都要難以承受……就算是四重天往上的人物,或許不懼這三十餘人的殺機,但卻也不可能巍然不動。
除非對方道行太高,高得已經可以對他們三十餘人的氣運殺機,視而不見。
除非對方凝就道意,凝就天意,凝就殺意等少數不受影響的法意。
但無論是哪一種,這都不是他們可以招惹得起的。
“撤!”
白曉陡然厲喝。
這一次不再是虛晃一槍,而是真正後撤。
三十餘人驚駭莫名,但軍令之下,立時回過神來,迅速後撤。
黑袍人沒有追擊,只是靜靜看着對方離去。
葉獨在黑袍人身後,看着那三十餘人漸行漸遠,頓時咬牙,露出不甘之色,低聲道:“前輩,他們……”
他見這黑袍人救下自己性命,便先入爲主,將對方歸列於自己這方,此刻心中動念,想要想請動對方,將那三十餘白衣軍的人,盡數留下。
但黑袍人沒有回話,只是回過頭來,朝着葉獨看了一眼。
……
洞天福地。
清原看着眼前古鏡顯化出來的場景。
葉獨此人,便出現在古鏡當中。
然後葉獨的身體狀況,也都盡數被清原得知。
“下手倒是夠狠。”
清原眉宇微皺,也不禁顯露幾分怒色。
“如此,便也讓你這白氏分支的弟子,嚐嚐我的手段。”
……
白曉逃出百丈,見對方未有追擊,頓時鬆了口氣,但他眼中閃過了一分厲色。
“繼續逃遠。”
白曉下了令,而雙手逐漸捏印。
此次劫殺這二百餘人,乃是隱秘之事。
如今失手也還罷了,剩下百餘人不死,也非大事……但重要的是那三人,他們已經察覺到了白衣軍的身份。
若是不想暴露此事,必要滅口。
另外兩個,暫時無法動手,且先壓後,但但是對於爲首的葉獨,他還有辦法滅口。
“適才我那一記道術,可不僅是讓他身體僵滯。”
白曉哼了一聲,暗道:“我白氏傳自於仙家,秘術之非凡,怎是尋常道術可比?”
他雙手一按,往胸前虛虛一收。
“殺!”
……
“前輩……”
葉獨正要說話,陡然心間涌起一股溫熱的血氣,涌至喉嚨之間,便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臉色慘白到了極點,生機迅速削弱。
但是此時,在他身前的黑袍人,忽然探出手來,按在了葉獨的胸前,頓時有一股血氣涌入其中,護住了不斷消去的生機,保住了葉獨性命。
“傷勢不輕。”
黑袍人低沉道:“今後多半要留下病根,本座賜你一道神符,切記貼身存放,可以保命……但記着,除你自身之外,不能示於外人。”
不待腦袋略顯空白的葉獨回過神來,便覺對方伸手一揮,袖袍打過胸口。
葉獨胸前一重,但似乎連呼吸都順暢了一些。
他察覺胸腹之間多了什麼東西。
想來那就是對方賜下的保命神符。
然而,還不待葉獨開口,不待百餘殘兵回過神來,便見那黑袍人收了手,飄然而去。
只是這黑袍人遠去之時,還隨手一揮。
頓時一道血光,憑空飛出,連過數百丈,宛如一道血色流光,倏忽而去,正是朝着白曉等人的方向而去。
但這道黑色人影,已經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消失在了衆人眼中。
葉獨等人一陣錯愕。
而在不遠處,忽地傳來白曉一聲怒吼。
……
背後忽有動靜。
奔逃中的白曉,心中一凜,勉強回望,便見一道血光近前。
等不及他有所閃避,那血光頓時打中背後。
白曉慘叫出聲,撲倒在地。
他臉色慘白,顫動不已,背後刺痛無比,如同有萬千蟲豸噬咬。
這傷勢並不至於要命,但他法力轉過,試圖壓下傷勢時,卻駭然發覺,無法鎮壓。
“邪術?”
白曉瞳孔緊縮,露出驚色。
他出身仙道世家,見識極高,心知這是邪術,雖然沒有一擊而殺,但餘狀宛如附骨之疽,或許還會侵蝕自身,終至性命之危。
可此刻不是可以耽擱的時候。
“快……”
白曉咬着牙道:“快些回營。”
三十餘人俱都色變,但沒有多話,也沒有什麼所謂關切的問候,他們經過不知多少訓練,心知無用之舉,無用之言,盡都要摒棄。
在白曉開口之後,立即有二人架起了他。
一行人匆忙而去。
只是此刻,在他們心中,頓時有了比葉獨等人,更爲屈辱的味道。
對方區區一人,便讓他們這三十餘位白衣軍,天底下最精銳的軍隊,亡命而逃。
“奇恥大辱!”
“少廢話,趁着對方沒有追殺過來,速速逃命,不得遲疑。”
白曉被架着離開,他渾身軟弱無力,只是偶爾有些顫動。
這讓兩位架着他的白衣軍士,都爲之心驚膽駭。
哪怕放在白衣軍當中,白曉的本事,也已經是極高的,否則他也不會在這些年間,倍受賞識,一再提升,至小都統之職。
但白曉這般本事,卻也如此不堪一擊,落到了這等地步?
“他不是常人。”
白曉咬着牙,聲音頓顯虛弱,道:“這回咱們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