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縣。
大河滔滔依舊。
只是河岸面貌已然不同。
兩岸破碎不堪,坑坑窪窪,又有許多缺口,已不似當年那般。
“鬥法?”
清原目光微凝,看向當年何清的墳墓。
墳墓未受損害,但這並不是因爲清原當年的佈置,而是有另外一層佈置,護住了這一座土丘。
顯然是在清原當初離開之後,還有高人經過此地,並在墳墓上,加持了一道法門。
施法之人,至少已是真人境,甚至更高……至少比此時的清原高。
清原沒有急着破解墳墓上的佈置,而是站在這裡,感應八方。
這裡曾建成堤壩,也曾有着高人佈置的痕跡,以清原對於陣法的造詣來看,這該是用以拘禁的。
“這裡曾有鬥法,動靜不小,但卻只是波及這河流兩側……”
清原皺眉道:“以這裡留下的痕跡來看,鬥法的兩方,道行俱是不低,足能將景秀縣都掀翻,但景秀縣依然沒有毀去,便是因爲這拘禁陣法的緣故?”
“這是哪位高人的佈置?”
“只是這裡的痕跡殘留……”
“略有幾分熟悉?”
清原運轉心神,探查各方。
他忽然想起當初東海的蜃龍。
這裡的不是蜃龍,但有着與蜃龍相似的氣息,而且擁有着幾分海氣。
鬥法的一方,也是有着龍屬血脈?
“那場鬥法至今,少說一年往上,過於長久……哪怕是道行高深的妖物,殘留的氣息也差不多消散了。”
清原微微搖頭,心道:“就算我徹底踏足陽神,也不能盡數探查清楚,除非推開第八重樓的洞玄樓,才能勘破真相。”
他消了心思,也無意再去深究,只是伸手按在那墳墓之上。
法力流轉。
那位高人的佈置,逐一被他破去。
無論陣法或是符法,在清原眼裡,只當作是一道又一道與天地軌跡吻合的痕跡,只要能夠看破,然後便可沿着這些痕跡破陣。
當時那位道行高深的人物所留下的佈置,並非多麼盡力,對於清原而言,倒也不難破去。
但是破去了這佈置的剎那,清原也明白了,佈陣之人的道行,該有多麼高深。
“八重天……巔峰?”
“甚至是半仙之境,世間的人仙?”
清原目光微凝,心中微凜,“怎麼會有這等人物來過?又爲何在何清的墳墓上,在我原本的佈置上,再度加上一層佈置?”
……
南樑。
京城。
靜室。
齊新年盤膝而坐,靜靜打坐。
片刻之後,他驀然睜開雙眼。
眼中閃過一縷光芒,淡藍如水,又如星芒,更似雷霆電光。
“何方人物,破我佈置?”
齊新年露出訝異之色,旋即一笑,點頭道:“好久不曾有過這般趣事了。”
儘管那佈置只是順手而爲,甚至連他自己都忽略了,但畢竟是出自於人仙佈置,尋常人如何破得去?
能破去他佈置的,在如今的天地間,可算是上層人物。
這等人物,無論是蜀國還是樑國,多半也是有名之人,又怎會看不出他這南樑國師齊新年的痕跡?
若是看出來了,還敢破他的佈置,那便更是有趣了。
若是看不出來,那麼……便是一位近期才踏破此境的人物?
樑國之人?還是蜀國之人?
“莫非還是另一個古見淵?”
齊新年笑了聲,緩緩道:“童子何在?”
外頭傳來稚嫩聲音,道:“童子在。”
齊新年道:“景秀縣大河邊上,略有變故,傳我之令,你讓耳道人細聽片刻,明日再報之於我。”
那童子應了一聲。
“另外……”齊新年停了停,問道:“那位霍家公子君殤璃可斬了妖僧?”
“未曾。”童子道:“昨日早上,執掌聽音閣的耳道人送來消息,因國師還未出關,故而未有稟報。他所送來的一十七道消息,其中一道,便是妖僧歲弓,出現於靈溪七鎮中的靈溪鎮。君殤璃大約也在附近……”
齊新年略有思索,才道:“傳訊君殤璃,讓他儘快斬殺妖僧,覆命之時,可往景秀縣走上一遭,探一探虛實。”
“是。”
童子應了聲。
當初那造反的叛軍,被陳芝雲擊敗,匪首伏誅,單單逃了一個妖僧歲弓,更精於隱匿之法,屢屢逃得追殺,又四處作亂,且他道行日漸增長,尋常修道人已不是對手。
不久前君殤璃才主動請命,前去斬此妖僧。
然而,以君殤璃的本事,追殺至今半月有餘,仍未得手。
如今大約是在靈溪七鎮附近。
……
佈置破去。
墳丘崩開。
當初被清原法力護住的何清屍首,再度顯露出來。
那小女孩兒,靜靜躺在那裡,臉色慘白,冰冷滲人,比之於當年,愈發顯得陰氣森然。
即便清原用水木二氣護持,保存肉身完好,未曾腐壞,但終究死去數年,也在這河邊土地之下,埋了數年之久。
清原稍微低下頭,嘆了聲。
這女孩兒當年餓死,便是因爲他的原因,他至今仍有愧疚之意。
“快了……”
清原按在古鏡之上,低聲道:“我必讓你重新復生,生而爲神!”
他將古鏡往前一拋,鏡光灑落,落滿何清全身。
片刻之後,鏡光收回,何清屍身隨着鏡光,投入了鏡中。
做完了這一切,他看向了景秀縣方向。
何清的父親何滬,景秀縣的縣官,對於這個自詡剛正不阿的人,清原並不喜歡……儘管何滬確實是一位爲百姓謀求福祉的清官。
清原不想再見到此人,但何清卻還想見他一眼。
“罷了。”
他一步邁出,來到景秀縣。
何府依然是一處古舊的老宅,門可羅雀。
未有家丁僕從,也無來往賓客。
正是一派悽清冷淡的場景。
儘管何滬算是景秀縣的父母官,但他過於不近人情,嚴面無私,並無多少友人……至於上門拜訪,求他辦事的,早些年倒有些,只是漸漸地,也都知他爲人剛烈,近些年便無人再來自討沒趣了。
這裡不是縣衙,但終究是爲官之人的住處。
作爲修道人,清原可以看得到,府上氣息熱烈,非是其他宅邸可比。
這不僅是官職的氣運,還是何滬本身剛直不屈的書生意氣,兩者疊加在一起,竟是有着鬼神辟易之感。
陰邪鬼怪,見之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