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無風,無雨,無雲,無星辰,有一輪明月。
但此刻月光已經被日光掩去而不得見。
烈日光芒,炎炎若焰。
一截鋒刃從烈日之中探出。
遙遙直指,鋒芒刺痛。
清原面色微變。
那是一杆長槍的鋒刃,金光閃爍,上面依附的氣息,堂皇大氣,頗有佛光之感,然而殺機凜冽,勢可沖天。
“真人境?”
清原面色微變,剎那運轉山河大勢。
隱約有金龍虛影,從體內顯化於外,盤旋周身,而自身彷彿在頃刻之間,化作了一座山嶽。
白玉尺往前探去,赤紅雷霆,白玉尺光,紅白交雜,經由劍法訣竅,當即化作了一道雷霆法劍。
他右掌往前一按,五指間各有一色光芒,分別以五行分列。
驀然一聲沉悶的響聲。
白玉尺前端與長槍的鋒刃,對在了一處。
一股無形的漣漪,擴散了開去。
山魈神像驟然湮滅,連灰燼也都未有留存。
但不知爲何,兩邊俱都有意將爭鬥避過了木子這一處,因此這少女雖然離得近,但也仍是無恙,只是臉色已經嚇得蒼白。
白玉尺與那鋒刃僵持了片刻。
然後清原腳下的土地,驟然破碎,以他一龍九牛二虎之力的肉身氣力,仍然退了一步,一步後退,腳下踏足,土地陷下。
而上面那一杆長槍,也隨着收回了烈日之中,與此同時,那烈日倏忽遠去數丈,彷彿也被擊退了一般。
這一切,不過是在頃刻之間。
然而餘波未止。
在清原腳下,震盪蔓延而去,土地迸裂,連同房屋也搖搖欲墜,即將傾塌。他面色微變,連忙運用山河樓,穩住這方土地,定住即將倒塌的房屋。
“這裡不是爭鬥的好地方。”
烈日中傳來一個聲音,沉穩剛毅。
然後便有一人從中走了出來。
此人面貌冰冷剛毅,眼中神色沉穩,身着一身盔甲,手執長槍,身周火焰縈繞,彷如神靈將士,氣態威武。
清原目光一凝,默然片刻,才道:“避免傷及無辜,你我另尋他處?”
那神將神色冷冽,微微點頭。
真要在此地鬥起來,這裡的百姓必然全數死絕,他無意傷及無辜,可若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願收手,他也不會束手就縛,波及無辜,在所難免。
既然這年輕人願意另尋他處,正合心意,自是最好。
說着,神將掃了木子一眼,又落在清原身上。
“你……”
木子忽然驚醒過來,指着那火焰神將,吶吶道:“你的盔甲……”
清原原本要拉着此人,一齊動身,此刻見得木子如此驚訝,倒也停了下來。
“唐朝軍中制式甲冑?”
木子忽然開口,驚道:“你是什麼人?”
那神將從天空落下,旋即單膝落地,道:“大唐右衛率府副使蔣師仁,拜見小公主。”
“你……”
木子呆了一呆。
清原也爲之愕然,在無生公子那裡,他得知玄策法師前身乃是唐朝出使西方的一位使節,出使西方時,並非孤身一人而去。
但對於這位,卻未有什麼聽聞過。
“小公主暫且稍候,我且對付此人。”
蔣師仁偏頭看來,神色冰冷,然而火焰熊熊,道:“雖只五重天道行,但與我爭鬥一記,竟不落下風,甚至我先行出手,還是佔得先機。你身有古怪,確實令人難以看透,但蔣某既然來了,那麼誰要傷皇室正統後人,便先過我這一關。”
清原站在原處,看了木子一眼,然後偏頭看來,道:“我不跟你打。”
蔣師仁微微皺眉。
“蔣將軍……”木子說道:“他……他是我師父,並不是來殺我的。”
“師父?”
蔣師仁朝着清原看了一眼,又在木子身上掃過一眼,才收了渾身火焰,“倒是誤會了?”
清原只是淡淡一笑,並未答話。
於此同時,他藉着陰神,感知外界,驚覺三星寨之外,除卻被自己一掌按倒的那個上人之外,其餘修道人,包括兩位上人在內,均已被人所殺。
動手的人,無疑便是這位唐時的副使。
“蔣……將軍……”木子斟酌着言語,道:“您怎麼……”
她心中顯然有着許多疑問,例如這位將軍爲何認得自己?又爲何出現於此?何以在此前,自己又不曾聽過這位人物?
玄策法師原是大唐出使西方的使節,而這位則是副使,若以如此來算,此人壽數之高,至少也有將近兩百的高齡了?
蔣師仁朝着清原這裡看了一眼。
而清原也沒有興趣知曉人家的隱秘,當即轉身過去,運轉山河樓的本事,修復此地殘破的土地,以及迸裂的痕跡,甚至是迸裂的房屋,連同眼前就是灰燼也沒有留下的山魈神像。
要修復不難,但難就難在,要不被村中之人看出破綻。
例如這尊神像,本就是村中人朝拜了不知多少年的一尊石像,而這村中衆人,幾乎都是出生以來便日夜所見,如若有些許不同,並不難察覺出來。
“適才與這蔣師仁對了一記,餘波盪開,聲勢不小,影響亦是不小。”
清原心道:“好在三星寨之人此前已被迷得昏睡過去,此刻也都未有醒來。”
村中之人,誰也沒有察覺,他們早已在生死之間,走過一遭,而這村中面貌,也變了一番。
但不論如何,能夠在真人境的碰撞之下,仍能不受波及損毀,已是萬幸中的萬幸。
這也虧得兩人都有意收斂的緣故,否則這三星寨已是蕩然無存。
……
“原是來此尋玄策先生,但無意間得知了本朝皇室後人的消息,這才趕來。”
蔣師仁與木子說了許多話,包括證明自身來歷的一些言語及信物,消去了這位年紀尚小,但卻極爲警惕的少女的戒心。
木子聞言,這才點頭,心中最後一點戒心也放了下來,彷彿放下了一座大石。須知,她這些年來,自認事後,她與家人,便一直遭受各方朝廷的追殺,此次有了一位如此厲害的大人物護持,今後性命可保,不必再過奔波逃竄的日子,更不必擔憂今夜睡下,便看不到明日的光芒。
好在這少女早已有了一個沉穩的心境,這纔沒有痛哭失聲。
蔣師仁說罷了木子想要知曉的事情,解釋了自身的來歷,才朝着清原看去,道:“公主拜了此人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