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昏暗沉寂,忽然有風一掃,頓時有種空蕩幽寂之感。
“救我?”
清原神色之間,稍微露出了些許訝異之色。
“就憑你這點道行,在正一的手中,宛如螻蟻那般。”無生公子說道:“只不過,他初出茅廬,許多地方是犯了粗淺的錯誤,因而尋不到你。再過一兩日,你便躲不過去,那時,以你的本事,如何抵擋得住他?”
清原想起那白皇洞所在山峰崩碎之後的慘狀,又想起那道經久不散,宛如仙音一般的聲音,沉默不語。
正一的道行,着實是高得令人無法揣度。
清原想了片刻,問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無生公子說道:“也是爲了幫我自己。”
清原心中愈發疑惑,但想要問話,卻被無生公子伸手止住。
“說這些還爲時尚早。”
無生公子笑道:“今日本公子在等候一位貴客,至於你這位白皇洞主,不過一時興起,但似乎歪打正着,許多東西彷彿是一條線串起來的那般,真是令人感慨。”
清原聽不懂他的話,但大約明白,無生公子要見的人,或許與自身有所交集,也或許……今後有所交集。
“知道本公子等候的貴客是哪一位麼?”
無生公子才把話問出來,便拍了拍額頭,苦惱道:“忘了,你這小子也不知是哪座山裡修行出來的,想必也是不知,還是本公子給你說說罷……”
清原並不是多麼好奇,但也沒有拒絕,口中說道:“那便請公子解惑了。”
無生公子滿意點頭。
與此同時,清原的目光,快速地從那幾個婢女身上掃過,發覺這幾個婢女,眼神都十分怪異。他念頭一轉,大約猜得出來,這位無生公子此時的表現,只怕是有異於平常之時。
“那位貴客,身上攜帶着本公子的緣法。”
素來不喜和男子說話的無生公子,此次一改往昔高貴冷漠之態,面帶笑意,悠然說道:“此人原爲昔年大唐使者,在唐未滅時,出使西方……”
聽到這裡,清原神色間已有驚色。
昔年,大唐分崩離析,後來又經戰火紛飛,至今南樑,蜀國,元蒙,三國鼎立,戰事也尚未停歇。
世間戰火燃燒至此,數以百年計,時代可算久遠,而來人……竟是唐時之人?
“他出使西方,當時西方有一國,產生叛亂,把他抓了起來,打死了他的隨從,只得他和一位副使,兩人結伴逃脫。”
無生公子似乎頗爲高興,笑道:“然後這兩人也不回大唐,只借着大唐使者的身份,向鄰邦借來三千兵馬,反殺回去。”
說着,無生公子看着清原的臉色,吟吟而笑,不再開口,似乎等待着些什麼。
清原沉吟道:“那是個小國?”
無生公子說道:“在當時已不算小。”
清原說道:“既是不小,三千兵馬豈非羊入虎口?”
“是啊。”無生公子說道:“但這頭中土去的大羊,用七年時日,就吃掉了這頭老虎。”
“又是一個類似於葛相及陳芝雲此類的人物?”清原問道:“此人既是如此,如何聲名不顯?我雖孤陋寡聞,但這般事蹟若在中土有所傳揚,也該聽過的。”
“因爲啊……”
無生公子笑道:“他最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清原驚愕了片刻,竟是不知如何答話。
“他打下了西方國度之後,就傳位於那名副使,皈依佛門,然後孤身上路,苦行各方,直至,心誠而生靈……得以面見西方佛祖。”
無生公子說道:“這人得佛祖傳承,精修佛法,抹去了一身業債,踏入佛門,從此積德行善,全然忘卻了昔日征戰沙場,殺戮無數的日子。”
清原默然許久,低沉道:“玄策大法師?”
無生公子面上含笑,點頭道:“是他。”
清原眼神恍惚,想起那個認爲自己殺戮太重,想要用佛法度化自己的老和尚,想起他慈悲之狀,想起他那木訥神色。但是……任由清原如何去想,也想不出來,這樣一個老和尚,以往是如何橫刀立馬,征戰沙場,殺戮四方的……
“如今玄策打下的那國,已歸屬佛國,舉國上下,盡數以佛法爲尊。”
無生公子說道:“他曾爲佛國之主,身具無上願力……此次他在封神之時,行走中土,乃是另有謀劃的。”
清原問道:“什麼謀劃?”
無生公子展露笑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自然是本公子。”
清原心中無言,正想開口說話時,便聽無生公子擡了擡手,止住了他。
“來了。”
無生公子看向大殿之外,然後收回目光,眼中已有了許多怪異的神色,看向清原,悠悠道:“小子,有眼福了……”
清原還在疑惑,就見無生公子擡起手來。
“你們……”無生公子面含笑意,手上一放,道:“把衣服脫了。”
那幾個婢女,臉色盡數變得紅了,儘管羞澀,卻仍是照着無生公子的話,褪下了衣衫。
屬於婢女的服飾,逐漸褪去。
潔白的皮膚,溫柔的曲線。
外衣褪去,只剩幾片薄布,掩住了重要部位。
沒有了婢女的服飾,這些女子盡顯氣質,高貴而媚惑。
這些婢女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朝着清原看去。尤其是先前用法寶逼着清原來此的那個婢女,先前是故作高傲,此時寬衣解帶,臉色紅得滴血。
清原觀想六月照身,清澈一切慾念,九重玉樓鎮壓眉心紫府,全無波盪。
而無生公子,則是見慣了這些,似是興趣缺缺,掃過一眼也就不予理會,反倒是看向清原時,不免訝異。
但這個場面,終究不是給清原看的。
這是給玄策看的。
“大師既然來了,何不入內?”
無生公子高聲喝道:“莫非是怕污了眼睛?”
大殿之外,道出一聲罪過,正是玄策聲音。
“大師,這女子身軀,與你我身軀,皆是人身,皆是皮囊,何苦如此避諱?”
無生公子緩緩起身來,拉過一個婢女,摟在懷中,說道:“莫非你認爲,女子之身,就是不清不淨的?”
清原身子微側,退了一步,心中道:“這無生公子的話,好生鋒利。”
果然,大殿外傳來一聲嘆息,然後腳步聲漸漸響起,漸漸走近,沉穩而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