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纔仲辰沒有進來……咳……你會不會殺了我?”
“雅綸?!”
跪在地上的仲辰不敢相信地擡頭看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斬釘截鐵對炎莨道:“會!”
炎莨聽了哈哈大笑,他頗爲賞識地看着我道:“敢做敢當, 真不愧是寡人的兒子啊!”
他果然聽到了!
“呵!”他瞥向仲辰, 我下意識站到仲辰前面擋住他的視線, 他扯起嘴角一笑, 目光忽然變得非常嚴肅。
“我說……”他擡起下巴盯着我:“你有你想要的, 寡人也有想要的,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
“仲辰……”出了炎莨的房間我和仲辰走到了院子裡,懷着內疚的心情, 我低聲對他喃道:“對不起……”
“爲什麼道歉?”
仲辰轉回身來看着我,我對他道:“如果不是我之前失言……”
“你是無心的……”仲辰打斷我的話, 無奈地笑笑問我:“對吧。”
“對不起。”
“傻瓜。”仲辰低頭微笑開來道:“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擺脫束縛, 現在我辦到了, 可惜那是你用自由換來的。”
他擡頭看天:“如果能活到白頭,牽着你的手走完這一生, 賞遍山花爛漫,多好。”
“仲辰……”看他這般我的眼淚不禁奪目,我忍不住脫口道:“雅綸已經……”
“嗯?”
他對上我的眼睛,話到嘴邊我一下子卡住,我搖頭改口道:“雅綸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啊。”
“我不在乎。”仲辰道:“其實有時候我會爲此而慶幸。”
“呃?”
面對我的愕然他溫柔一笑對我道:“之前在嶧城重見, 我曾經以你的性命威脅你交出雅鐲, 那時候的你一定很恨我……”
“我一度以爲你是因爲生我的氣才進了李府, 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展開笑容摟過我的肩膀把我納入他懷中, 低下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細聲道:“太好了……”
“仲辰……”
爲什麼?
爲什麼你總是這樣……
我心中倍加受壓, 負罪感幾乎把我淹沒,我隱忍不住, 淚水沿臉頰滑落,我緊抓他手臂哽咽道:“仲辰,其實雅綸已經……”
“殿下!”
默佳突然出現,仲辰放開我問他道:“什麼事?”
“南郡王找您!”
仲辰神色一下變得很凝重,他憂心地看着我,我抹去臉上的淚道:“可能炎莨已經吩咐下去了,我們過去吧。”
“嗯。”
仲辰點頭走了去,我跟在身後,在和默佳擦肩的一瞬間默佳冷冷道:“你剛纔想把真相告訴他?”
腳步瞬地停住,知道他的出現不是巧合,我不禁皺眉,可是又立刻恢復了平常模樣。
“不關你的事。”我深吸一口氣道:“這段時間我不想見到李希。”
“我的義務?”
“你的責任!”
◎◎◎◎◎◎
炎莨在抑揚的護送下返回京城,按照約定他命抑揚護送亟夫人與琴妃等人前來,還沒來得及因相聚而喜悅,亟夫人一見我便心急如焚對我道:“雅綸,你父親進宮就被抓起來了啊!”
“這……”
我瞥向抑揚,抑揚微微一笑,道:“聖上要我給殿下帶個話,希望殿下能按照約定即日回京。”
“殿下?你……”亟夫人迷茫地看着我:“他……他剛纔說什麼?”
“母親!”雅鐲內屋裡出來見到亟夫人喜極而泣,她衝過來摟住亟夫人,亟夫人眼淚一下掉下來了。
“雅鐲,苦命的孩子啊。”亟夫人和雅鐲哭成了一團,她輕輕撫着雅鐲的臉:“你受苦了啊。”
雅鐲拼命地搖頭,眼淚狂流,想說話已經出不了聲了,跟着亟夫人進門的琴妃看到從內屋出來後就一直站在亟夫人身後的仲辰馬上雙眼發光,她想衝上去,可是被仲辰起手製止,他站在亟夫人身後猶豫了好一會,張嘴開聲道:“母親……”
琴妃一怔,亟夫人聞聲轉過身去,看到仲辰她一下子愣住了。
“殿下……你剛纔叫我什麼?我……”她不敢相信地輕掩雙脣,聲音顫抖着:“你……我……我……雅綸……雅綸……”
她不知所措地摸索着抓住我的手回過頭來問我:“我有沒有聽錯……雅綸……你有沒有聽到?他叫我……他叫我……”
“是。”我重重點頭道:“您沒有聽錯,他叫您母親呢。”
亟夫人喜極而泣,又哭又笑,她緊緊地抓着我的手,彷彿一放開自己眼前所見到的就會如同泡沫消失一般,過了好一會她自言自語道:“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
她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向仲辰伸出了手,仲辰牽過她手站到了她面前。
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撫上他的臉,一把摟過他大哭道:“我的兒啊!十月懷胎,這麼多年來我日也想夜也想,總是期盼着能夠和你相認,那一句姨娘讓我這做母親的心都碎了啊。”
聽着心裡酸得很,我背過了身去,聞得亟夫人叫我,我又轉過身來,她牽着我的手和仲辰的手疊在一起萬分欣喜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兄弟都回到我身邊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和仲辰對視了一眼,我對亟夫人道:“不是兩兄弟,是兩兄妹纔對。”
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牽過雅鐲的手放到亟夫人和仲辰合握着的手上,仲辰柔聲對亟夫人道:“沒錯。母親,雅綸……他不是您的兒子啊。”
足足是半分鐘的錯愕,亟夫人驚叫道:“你們兩兄弟胡說什麼?我十月懷胎生的就是你們兩個!”
“不是的。”雅鐲緊抓亟夫人的手對亟夫人解釋道:“母親,當年被父親抱來的是雅綸不是我,女兒纔是你親生的啊。”
“什麼?”亟夫人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她看看仲辰又看看雅鐲,最後眼睛落到我的身上,她退一步搖頭激動道:“不可能的!胡說!雅綸長得與我這麼相像,怎麼可能是姐姐的兒子!這是不可能的!”
“母親……”
“我不相信!”亟夫人厲聲一喊手一揮,腳步一剎險些倒地,我急忙扶她坐到了椅子上,看她氣血攻心,我和雅鐲、仲辰互看了一眼,沒有再出聲。
◎◎◎◎◎◎
“雅綸……”
趴在牀邊睡得迷迷糊糊地,我依稀聽到有人叫我,我轉了個臉繼續睡。
“雅綸……”
感覺有人在輕輕地推我,我睡眼惺忪擡起頭,看到亟夫人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您醒了。”
“夜涼得很,你怎麼不回房裡去睡?”
“沒事,我不冷。”我淡笑給她拉了拉被子,亟夫人看在眼裡嘆了一口氣。
“您還是不願意接受我們之前和你說的事嗎?”
亟夫人搖搖頭,想開口,雙脣卻不斷地顫抖,末了,她道:“老爺他不會騙我的……”
我蹙眉道:“可是他已經做了。”
她變得沉默,我們就這樣靜坐着,良久,她再出聲時沒有了原先的固執肯定,問:“雅綸,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遇到了當年幫忙偷龍轉鳳的宮女,她在驚惶之下吐了真言。”
“那她人呢?”
“昏迷之後就一直沒有醒來,張前輩說估計醒了也是個瘋癲。”
“既然這樣……”亟夫人緊抓住我的手:“綸兒,就當是我這做母親的自私,爲了仲辰你能不能……”
“太遲了……”我打斷她的話道:“皇上已經知道了。”
“什麼……”亟夫人臉色一下刷白,她緊張道:“他知道了?!”
“嗯。”我點頭嘆氣道:“只怪我當時太沒戒心,現在一切都不能回頭了。”
“那就是說老爺……老爺他……還有仲辰!”亟夫人突然激動起來:“皇上是不會放過仲辰的,怎麼辦?他還在襁褓中就被人抱了進去,是無辜的呀!”
我柔聲安撫她道:“不會有事的。皇上答應過我,只要我回去,你們就不會有事。”
“皇上他肯放過我們?”
“嗯,除了亟……”
我一頓,沒有再說下去。
“怎麼能夠相信……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被矇在鼓裡。我忍受母子的分離,天真地相信老爺的告誡,以爲自己在爲幫助姐姐而作出犧牲,到頭來卻什麼都是假的……”
看到亟夫人掩着臉低聲哭泣,我垂下眼瞼幽幽道:“權力真的值得讓人付出一切嗎?”
“不是爲了權勢,也許是因爲恨……”
“呃?”我很意外,問:“爲什麼這麼說?”
亟夫人放下手,深吸一口氣,道:“姐姐……本來應該是老爺的妻子……”
“什麼?!”
“我孃家與老爺這一家世代交好,姐姐和老爺更是定了姻親。本來日子過得是相安無事,但是就在姐姐將嫁的前一個月突然來了聖旨說要接姐姐進宮爲妃,聖命不可違,奇怪的是姐姐又情願得很,我家不想兩家從此交惡,結果老爺娶的人就變成了一直仰慕他的我。”亟夫人痛苦地說道:“那時候老爺一直裝作不在意,但是他愛姐姐啊,那奪妻之恨竟然用自己的親骨肉來報復,只怕這麼多年的夫妻他眼中依舊沒有我……”
竟然有這麼一回事?!
沒想到她們之間竟然有過這麼一段恩怨,我詫異之餘久久不能言語。
◎◎◎◎◎◎
“她……好點了嗎?”
我出了房門,這才發現仲辰站在門外,聽他這一問,我點點頭。
“雅綸,你真的決定要跟抑揚回去嗎?”
“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我坐在階梯上,仲辰走到我身邊坐下:“現在人都已經過來了,不如我們……”
“可以嗎?”我淡淡一笑:“如果真的這樣做,怕是沒逃多遠就會被全部解決掉吧。”
仲辰深深一嘆:“世事無常,沒想到最後我們還是要面對分離。”
“仲辰……”
“還是在想着失憶的事嗎?我說過了,我不在乎。”
他溫柔地笑着指着我心臟的地方:“因爲你肯爲我軾君,證明我一直都有住在這裡啊。”
“仲辰……”我微笑開來,仰頭看天:“事情一定會過去的,對吧?”
“嗯。”
收起心情,我話題一轉:“你安頓好之後用信鴿把地址送給我好嗎?”
“那是一定的。”仲辰嘆氣後道:“雅綸……”
“唔?”
“我……想你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仲辰在我耳邊耳語,我驚訝:“爲什麼?”
仲辰神色凝重道:“預防萬一。”
◎◎◎◎◎◎
夜深人靜,在院子裡走動的我心中難免有點虛。我回到房前伸手想要推門,突然感覺後面有人,我猛地轉過身來,被琴妃和喜媛兩人嚇了一跳。
“琴妃娘娘。”
“非也。”她搖頭道:“昨日的琴妃娘娘今日已經是琴翠了。”
“娘娘這麼晚過來找我不知有何貴幹?”
琴妃道:“借一步說話如何?我想和你談談。”
◎◎◎◎◎◎
戶外
已經轉季,湖邊的夜讓人不禁有些寒意,我搓了搓手臂回頭看她,她微微一笑,對我道:“我真的很羨慕你。”
“羨慕?”我輕“呵”一聲:“怎麼不是嫉妒嗎?”
琴妃一怔,我微笑開來道:“什麼時候都覺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什麼時候都覺得別人得到的比自己多,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不明白對方爲什麼會得到眷顧,就連自己喜歡的人眼中有的都是自己最不屑的人,明明有着強烈的優越感卻什麼都欠缺,這個足以讓你恨一輩子吧?”
“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
“事實?”我哈哈大笑,手指自己心臟位置問她道:“你跟我說事實?事實是一個天真無知的人看到別人騎在老虎背上就以爲別人很威風,殊不知在老虎背上那人一直在恐懼不安和哭泣。”
“你覺得你很苦,你覺得很不公平,你認爲自己沒有做錯,你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遇到這樣的事。”笑意從嘴角延展到眼角上面,我諷刺對她道:“那雅綸呢?因爲彼此都是男子就註定非得拿着條繩子栓着自己的脖子威脅自己心愛的人不要靠近嗎?說心裡的那句,我不覺得雅綸有欠你什麼!”
琴妃沉默,我收起笑容道:“夜冷,琴妃娘娘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雅……雅綸!”
也許是因爲從來沒有叫過我,她很猶豫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收回邁出的步子轉過身來看着她,她猶豫了好一會,看我又打算走人連忙對我道:“我已經沒有在嫉妒了!”
“呃?”
看我一臉愕然,她怕我不相信似的肯定道:“是真的。”
她左手成拳握在胸前,右手則緊抓着左手的袖子,緊張、猶豫,她不知所措道:“不是想向你示威……我只是……我只是對忽然發生的事適應不來,可是又不知道能找誰說……”
“呃?”
我思忖一下,明白過來了。
因爲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以無所適從嗎?
原來……
琴妃竟然想到要對我說這個,倒讓我很是意外。
我問:“娘娘會介意失去大皇子妃的位置嗎?”
琴妃搖頭。
“那你孃家那邊的依仗呢?”
“只要仲辰呆在我身邊,其餘的我都不在乎。”
她眼中有着的不容忽視的堅定讓我對她生起了一絲好感,我聞言微笑開來:“那不就結了嗎?”
眉頭舒展開來,琴妃問我:“雅綸很愛他吧。”
“唔?”
“我感覺到了……當你和我說你沒有愛的理由的時候……”她垂下眼瞼道:“我的心……莫名地……很難過……”
眼淚涌上眼眶,眉頭緊鎖,我轉過身去。
是啊……
已經找不到愛的理由了……
當我發現雅綸寫下的這句話時,我的心……
也很難過……
◎◎◎◎◎◎
晚上睡得不好,早上起來暈暈乎乎地,我走出絡祈居,發現齊洛前靠在向外衍生的低樹枝上正對着不遠處河邊洗着衣服的綠簾的背影發呆。
我悄悄走到他身邊咧嘴一笑,問:“喜歡嗎?”
“唔?”齊洛轉頭見我,臉一下起了紅暈,道:“雅綸公子這是哪裡話。”
“不喜歡?”我逗他道:“原本我還想着你喜歡她我便撮合你倆定親,不喜歡那就算了。”
齊洛一聽,急了。
他連忙拉住打算上前去找綠簾的我:“雅綸公子……”
“怎麼?”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問我:“看得出來嗎?”
我輕笑出聲:“看不出來,不過你現在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發現自己被開了玩笑,齊洛窘得連頭都不願意擡了,我哈哈大笑,忽聞身後綠簾抱怨道:“雅綸哥哥你不要捉弄他!”
我轉過身來,平時溫順的綠簾此刻像只被惹惱的小貓,我“撲哧”一笑:“原來不只是郎有情,妹也是有意的啊。”
綠簾一愣,臉一下變成了熟透的紅蘋果,齊洛甚是驚喜,我玩味一笑,道:“好了,好了,綠簾,你先進去,我有話要對齊洛說。”
綠簾瞥了齊洛一眼,手拿木盆就往屋裡走,齊洛目光一直相送,我站到他面前問:“齊洛,仲辰他們今天就會離開,你有何打算?”
他收回目光看着我,道:“齊洛打算追隨主子。”
“即使他已經不是當今的大皇子?”
“是。”
聽他這麼一說我不禁對他心生佩服,我話鋒一轉,問他:“齊洛真的喜歡綠簾嗎?”
“啊?”齊洛一愣。
“喜歡嗎?”
“嗯!”齊洛很肯定地點點頭。
“按照這裡的規矩,女子十五歲到二十歲都是嫁杏期,所以一般女人十五歲的時候就會出嫁,我的規矩不一樣……”我微笑對他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她而她又喜歡你,她十六歲那年你再來提親。”
“十六歲?”
“對,必須年滿十六歲。”
齊洛欣喜不已,拱手對我道:“謝雅綸公子成全!”
◎◎◎◎◎◎
睡得不好難免頭暈頭痛,想着離送仲辰的時間尚早,我回到自己房中,撲鼻而來的一股馨香讓繃緊的神經慢慢地放下來了。
好睏啊……
我倒在牀上昏昏欲睡,慢慢地,那種香味越來越濃,聞着那股安寧的馨香我越來越放鬆,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進入眼簾,我拼命睜眼想去看清那人的模樣,無奈看到他的臉上是模糊空白的。
這個人是誰?
聽到幾聲輕笑聲,那人小聲說道:“好好睡上一覺吧。”
睡上一覺?
我在睡啊……
可是爲什麼我就是睡不着呢……
身體已經完全放鬆下來,感覺身上的力被卸掉了一樣,連手都擡不起來了。明明身上已經很累了,人卻無法入睡,也不知道這樣耗了多久,腦袋越來越清醒,慢慢地,整個人開始浮躁起來。
我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那件事是……
仲辰!
猛地驚醒過來,我瞬地坐了起來。
剛纔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我!
“糟糕!”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捂住口鼻一把掃落不知何時擺在我牀頭邊架上的香爐,香爐落地倒出了一大堆的灰末,裡面掉出了一些不應該出現而且還沒燒完的東西。
果然!
聽到門外有爭吵聲,我強撐着癱軟的身體連攀帶爬出了房去,站在外面與抑揚爭吵着的李希見了我快步衝過來扶起我緊張地問:“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沒時間了……”我攀附在他身上急切對他道:“仲辰……快去救仲辰啊!”
◎◎◎◎◎◎
趕到的時候已經太遲,屍骸滿地,整個場面已經無法單用“血腥”二字來形容,一羣人包圍着仲辰,易容成我的樣子的人已經被殺,仲辰之子子嵐已死,琴妃跪坐在一旁神情已經潰散,齊洛跌坐在樹下奄奄一息,默佳右肩被矛貫穿釘在了樹身上。
抑揚帶來的人紛紛抽出劍把那些人反包圍起來,幾乎是跌下馬來,我衝到仲辰面前看着滿是鮮血的他,一口氣上來差點沒暈過去。
“仲辰……仲辰……”
仲辰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兩手往我肩上一抓,我承受不住他身體的重量連同他一起跪倒地上,他在我耳邊說道:“原來你沒事……太好了……”
“仲辰……”
嘴巴大大地張開着,雙脣驚詫顫抖,眼淚涌上眼眶,我哽咽着努力地摟抱着他試圖去穩住他的身軀,哭嚷道:“你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你要挺住,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說到這我已經說不出話,仲辰蒼白的臉無力地一笑,吃力地舉起滿是鮮血的右手拭去我臉上的淚,他把額頭靠到我的肩膀上斷斷續續地問我:“雅綸……你記起來了嗎……你是愛我的……對吧……”
“仲辰……”
一直在說不在乎,但是卻只是單純的安慰,到了這樣的時刻他依然記掛着,我想說那三個字,可是字到了喉嚨處眼淚狂流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就這麼掙扎了好久,我強迫自己擠出細微聲音道:“是……”
仲辰的手無力地垂下,懷中的人已經沒有了氣息,心裡就像被撕開了一樣,我緊摟抱着他泣不成聲。
耳邊突然傳來拔刀聲,我擡頭,在琴妃身邊李希將一個男子放倒地上,抑揚擡頭向山坡高聲道:“二殿下,乃念兄弟一場,是不是留有餘地的好。”
?!
我擡頭上望,樊伐得意高傲的臉映入眼中。
“兄弟?”他大笑開來,目光一凌,對抑揚道:“南郡王,本皇子現在要除去的是冒認皇族的亂臣賊子及其家眷,要插手,你還不夠資格吧。”
“是嗎?”
我恨!
我恨!
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那種恨不得摧毀一切的恨意充斥着我的大腦佔滿了我的每一條神經,我小心放下仲辰起身對樊伐高聲叫道:“那你覺得我夠不夠資格?”
我的一句話讓樊伐的臉變了顏色,恨不得衝上去撕碎他那張囂張醜惡的臉,我惡狠狠對在場的所有人道:“誰也別想動她一根寒毛,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我大皇子雅綸的女人!”
◎◎◎◎◎◎
天越來越暗,雷在不停地轟鳴,我獨自站在寫有仲辰與雅綸兩個名字的簡單墓碑前黯然失神。
~如果能活到白頭,能牽着你的手走完這一生,賞遍山花爛漫,多好~
“我一直都以爲我可以代替雅綸守護你,可是時至今日我才知道我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頭頂一聲驚雷轟炸,大雨傾盆落下,我仰頭任由雨水刷洗我的臉龐,心裡就像被人挖了個大洞,惆悵茫然。
聞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過頭去,李希走到我身邊把我納入傘中擋去風雨,他看了碑上的字,問:“爲什麼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上去?”
“你不會明白的……”
裡面除了埋葬仲辰之外還有我剪下來的雅綸的青絲,雅綸的軀殼被我借去,目前我能爲他們做到的就只有這個而已了……
沉默,隨即他不帶情緒道:“還是被炎莨除掉了。”
李希的一句話讓我很驚訝,我轉過頭:“什麼意思?”
李希也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道:“無論什麼人做什麼事都會有自己的理由。就算殘忍,那只是在爲自己打算而已。”
震驚!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不可能的!”我歇斯底里地反駁他,李希冷冷的目光讓我瞬間清醒。我不死心道:“不可能的!君無戲言!他答應過的啊!”
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幼稚天真的語言,李希諷刺一笑:“所以他纔沒有自己動手。”
我心中驚訝,啞口無言。
◎◎◎◎◎◎
經過張長的救治,默佳和齊洛總算是活了下來,可是琴妃因爲刺激過度得了瘋心症,時不時大鬧又時不時安靜得嚇人,張長對她束手無策,所以一直搖頭嘆惜。
“殿下,聖上已經在京裡等了你好些日子,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
我的直言讓抑揚一怔,心中冷哼,我露出燦爛笑容道:“默佳和齊洛的傷勢不是還沒好嗎?就這麼上路,南郡王,你能放心嗎?”
“我個人認爲我們可以先啓程,他們待養在此尚算安全,大可傷勢好了再隨後回京。”知道我是故意把默佳推出來做盾牌,抑揚眼睛一轉,微笑道:“其實我倒是沒什麼,不過京中不是還有麻煩在嗎?爲了不讓聖怒波及剩下的無辜,殿下還是及早決定的好啊。”
聽似好意的要挾不禁讓我眉一皺,我深深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走人。
◎◎◎◎◎◎
“不可以!我不會同意的!”
出了房間我路過屋舍門前的走廊上聽到裡面傳來李老夫人的咆哮聲,心中疑惑李老夫人何時來了絡祈居,我轉身想要避走,剛一轉身就撞到了端茶的顏瞳,茶水溼了我一身,顏瞳一下慌了。
“雅綸公子……不……殿下……”
“沒事!沒事!”我向他擺擺手,屋舍的門突然開了,我擡頭看進屋裡,李老夫人鐵青着臉瞪着我,我扯起嘴角禮貌一笑,不理會站在門邊的李希轉身下了階梯。
“雅綸!”
“希兒!”
“雅綸!”
後面氣急敗壞地叫着,我快步步出絡祈居就只當作是沒聽見,李希不耐煩衝上來一把扯過我,我眉頭一皺,猛地抽回手瞪着他,他道:“爲什麼越喊越走?”
“因爲我不想見到你!”
李希聽了眉頭一下鎖到了一起,他生氣道:“你非要這樣對我嗎?”
“是!”
李希見我想走連忙擋到我跟前:“理由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記起來了!所有的事!”
李希眉頭一下舒展開來道:“說謊!”
“我沒有!”
“雅倫,你到底還要倔強到什麼時候?”
我剛要張口他就搶着對我道:“我不要聽謊話!”
砌好的臺詞一下卡殼,我無言地低下頭,他放低聲音把我拉入懷中道:“……無論是什麼理由,無論你聽到了什麼,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我愛你,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地愛我嗎?”
“李希。”眼睛已經溼潤,我對他道:“你知道你說這話是要爲一輩子負責的嗎?”
他緊緊地摟着我,在我耳邊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不只是一輩子。”
不想再爭辯也不想再抗拒,我緊緊地摟住了他,即使明知道會對不住,即使明知道這可能只是一場夢……
◎◎◎◎◎◎
京城
“你終於回來了。”
面對高興的炎莨我一臉平靜道:“是的,兒臣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一旁的蝶妃臉上的表情是再熟悉不過的,因爲在她之前絡祈居里我已經在亟夫人的臉上看到過。我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並沒有出聲。蝶妃見我這般靜默怕炎莨不高興而忐忑地瞄了炎莨一眼,炎莨的心情並未被我影響,他起身來到我面前一掌拍到我肩膀上,道:“仲辰的事我聽說了……做人要分清誰屬,要識行知事,不管怎麼樣,樊伐是你的弟弟,仲辰只不過是亂臣賊子的後人,寡人不希望你因爲仲辰的事對樊伐心存怨恨。畢竟按照你和寡人約定的,十日之後你就是太子了啊。”
約定?
嘴角諷刺地上揚,我單膝跪地道:“謝父王!”
◎◎◎◎◎◎
“雅綸。”
“見過母妃。”
我前腳剛回到住所蝶妃後腳就趕了過來,她一把拉起我心疼道:“你瘦了。”
“還好,謝母妃關心。”
“是爲了仲辰的事嗎?”
我聞言後無語地看着她,她黯然落淚道:“沒想到……他就這麼……”
“母妃。”我打斷她的話道:“亟謙,父皇打算怎麼處置?”
“亟謙?”情緒在蝶妃眼中一閃而過,那一瞬,有的不只是奪子之恨,她道:“照皇上的意思,應該不作二想。”
“那……我要見他。”
◎◎◎◎◎◎
天牢
眼前的亟謙和之前已經完全不同,邋遢、潦倒,凹陷的眼眶、雜亂的鬍子和更顯滄桑的斑白頭髮。整個人氣勢沒有了,脾氣卻依然不小。
“您還好嗎?”
面對我的關心他不屑道:“哼,老夫的事情不用你費心!”
冥頑不靈!
我冷冷的看着他,道:“您還在驕傲些什麼?您不會以爲自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
“雅……”
李希欲說話被我起手製止,知道自己態度不好,我深吸一口氣,問亟謙: “今天我來其實是想問您一些事?”
亟謙看了我一眼,沉默不語,我看他這般正要開口,不想他突然回答道:“是老夫讓你瞞着仲辰帶雅鐲離開京城去找旺乘避風頭的,那時候你和仲辰一直爲雅鐲的事情爭吵,因爲擔心雅鐲所以你答應了。”
旺乘?難道是那個旺伯?
“既是避風頭,爲何我會進了緣苑?”
“……旺乘那時只是來報說殺你不成被你逃掉,結果你撞進緣苑就再也找不到機會下手。不然……” 亟謙臉一撇,道:“今日老夫就不會有這樣的下場了。”
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如果您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心思,您做夢也做不到這個下場!
我心中氣憤,輕“呵”出聲。
我問亟謙:“仲辰已經死了,您知道嗎?”
“……”
“連自己的兒子都犧牲掉了……值得嗎?”
老人家緊抿着嘴倔強地把頭別到了一邊,我強嚥下心中的氣恨對眼前這個始作慫恿者道:“是爲了權勢還是情仇?”
他一怔,很意外地看着我,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很久,我再問:“是爲了權勢……還是情仇?”
他低頭不看我,道:“你聽誰說的?”
“亟夫人!是你這一生中最愛你的女人!這個……是她老人家心中最大的心結啊。”
繼續的沉默,我無奈一笑,搖搖頭道:“你不懂得珍惜你的現在所以你犧牲了你的未來。不回答沒關係,答案我心裡也清楚了,下次我見到她和雅鐲的時候幫您把話帶過去,事實與否也算是個交代。”
他聞言一怔,擡頭看我:“你是說她們……她們……”
他眼中一轉,突然仰天大笑,老淚縱橫。他往我肩膀重重一拍,我微微扯了扯嘴角,臨走時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泛酸。
◎◎◎◎◎◎
半夜,亟謙自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我趕到大牢門前,正好遇上把亟謙運出監牢的車子。
趕車的人下來向我行禮後搖頭,李希跳上車掀開布簾入內查看,不到一會便出來了,問道:“打算怎麼處理?”
“皇上說宰相貴爲朝中元老,走了也就罷了,命小的厚待安置。”
失落,在胸口涌動着,我沒有再出聲。
李希揮手讓趕車人離去,我就這麼在街上游蕩了很久,喃喃開口。
“亟夫人當初是希望我能救他……結果我還是勸他去了……”
李希道:“你告訴他亟夫人和雅鐲還活在世上,他已經沒有遺憾了。”
“是啊……沒有遺憾了……”
他走了,以自我了斷的方式示弱來安撫聖怒,事情暫告一段落,這樣還在生的人就安全了。
由他開始,由他結束,這就是所謂的自作自受吧……
可是……
爲什麼……
我會這麼難過……
忽然一個紙團飛出來砸到李希身上,李希往紙團扔出來的巷子方向看了一眼,拾起紙團打開一看,臉上馬上變了顏色。
“李希?”我湊到他身邊察看,紙團裡面包裹着一個翠玉戒指。
這麼貴重的東西隨街亂扔?
我往黑洞洞的巷子瞥了一眼,擔心地問:“李希,怎麼了嗎?”
“不。”李希緊蹙着眉頭道:“沒什麼。”
◎◎◎◎◎◎
至從那晚回來李希就時不時能揀到一些東西,奇怪的是那些東西全都是一些貴重的東西。寶物無主,李希每揀到一次臉色就會更陰沉一些,可是每次問他都被他以沒事搪塞過去,看到他這樣子我不免憂心起來。
“李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他眼中毫無波瀾道:“沒有。”
“李……”
“雅綸哥哥!你看誰回來了?”
綠簾一進來就大聲嚷嚷,我聞聲看過去,看到默佳的第一眼我心中欣喜,我連忙跑過去道:“你回來了!”
“默佳見過殿下。”
“見外啊!”我往他肩膀上一拍,沒想到他一下痛得連青筋都現了出來,我一下慌了。
“你的傷勢……”
“還沒有好,不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這也能叫沒有大礙?!
“開什麼玩笑!”我大叫:“你傷成這樣還死撐着顛簸回來!”
默佳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傷得比較重的是齊洛吧,他如今在絡祈居還彈動不得呢,我看自己沒什麼事,所以就先趕回來了。”
說到底還是擔心我……
總是讓人記掛我心裡挺內疚地,我無意識地瞥了身旁一眼,李希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總覺得他有事瞞着我,我不禁暗暗蹙眉。
◎◎◎◎◎◎
“那你好好休息吧。”
從默佳的房間出來後我小心地帶上了門,正爲李希的事而擔心,我突然感覺背後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誰?”
我猛地轉過身去,一道黑影掠過,我心一緊,執意對黑影追了出去,回過神時我人已經身處郊外。
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魯莽,我憂心地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忽聞身後有聲我回過頭去,帶着面譜的臉讓我大驚。
中計!
我連連後退轉身就跑,突然一個身影跳出來把我撲倒在地,聽到樹身受創我擡頭往上一看,三顆暗器皆沒入了樹身,默佳扶起我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
話音未落默佳就把我拉到身後,劍鋒劃過,面譜人執劍就向我們刺來。默佳抽劍擋住面譜人的劍,一把推開我,我緊張察看四周,並未看到面譜人的同夥。
面譜人利劍一劃,默佳急速閃避,他身後的樹出現了一條很深的劃痕。
趁着空檔面譜人揮劍向我劈來,我急忙躲開,他的劍一下劈到樹上。趁他拔劍的機會我抽出匕首就向他襲去,他馬上放棄拔劍空手奪我刀刃。
他伸手來擒我右腕,我右手鬆開左手接過匕首,還沒來得及動作他直接扣住我左手虎口壓了下去。
我手上發麻頓時脫手,匕首落地前被他起腳踢起,我傾身伸手接住,不想他移步我身後捏住我手腕轉刃就往我腹部刺下,驚惶之際默佳及時出手飛石將匕首震落。
默佳跳出來揮劍直指面譜人,面譜人直接把我推去抵擋,默佳急忙收手接我,面譜人乘機抽出卡在樹上的劍向我們斬來,默佳推開我騰空翻身跳到面譜人後面轉身揮劍就向下劈,面譜人轉身擋刃被壓得連連後退,他背後一下撞到了樹上,默佳咬緊牙關手一揮,兩把劍一同脫手飛了出去,看到默佳右肩上的衣服漸起的紅色我慌了。
“默佳……”
默佳右肩上的衣服由淺紅變成了紅色,隨即急速變成了帶黑的紅,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滿臉都是豆大的汗,呼吸也開始變得侷促吃力,看他有點搖搖欲墜,我不禁驚慌起來。
面譜人衝過來一拳直擊默佳臉龐,默佳一把拉過面譜人的手,右手成拳掃到他的臉上,面譜人出手包過拳頭,一個膝蓋就頂了上來,默佳抽手把膝蓋壓下去,面譜人起左腳掃了過去,默佳起右手臂擋住,硬是把面譜人架着整個推了出去。
面譜人衝過來一拳掃空,躍身跳起一腳下壓,默佳舉雙臂護頭擋住重擊,受不住重力往後一退,他咬牙施力將人推了開去,面譜人跳開發出暗器,他一驚,往後翻了幾翻,定神時面譜人已經來到面前。
一拳送上來擊中臉部,再補一拳肚子上,面譜人一把抓住默佳的脖子貼着樹幹把他舉了起來,眼看默佳已經沒有還手之力,退到一旁樹後的我跑出來抓起石頭就往面譜人身上扔去,面譜人的注意力被我吸引,他看了我一眼,丟下默佳向我走來。
我想跑,無奈雙腳已經發軟,默佳心急想要爬起卻又倒在了地上,他無意中摸到被棄地上的匕首,左手一揮,匕首一下扎到我身旁的樹上,面譜人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了默佳那邊,我心中驚惶快速拔下刀刃對面譜人就是一聲大喝,面譜人聞聲又轉頭看回到我身上。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我把匕首往前一橫,眉一挑:“有本事你就過來拿!”
◎◎◎◎◎◎
我說完轉身就跑,面譜人卻不急着追上,我跑了好一段,路盡山現,斜坡狀卻無法攀爬的山壁擋住了我的去路,我轉身警惕地瞪着步步走來的面譜人。
難道今天真的要魂斷於此?!
我一咬牙發狠執刀向他刺去,他急速閃開跑到我後面,我手臂向後一劃,他伸手抓住我的手就往上扣,我支起左肘狠狠地往後一搓,他被我撞到喉嚨鬆手連退了兩步,乘他閃神我抓緊匕首衝過去就刺,他瞬地閃開,回神時他已經不見了。
人呢?
“一切都結束了。”
我聞言一怔驚訝轉身,眼看那一掌就要打到我的心臟位置上,千鈞一髮間一個黑影從天而降一棍就把面譜人掃了開去,面譜人翻身急速落地,揮手便發了幾枚暗器,棍棒掃過暗器全數落地,擋在我面前的人笑道:“那可未必!”
“酌醉?!”大難不死讓我萬分慶幸,看他完全不同平日的一身裝束,我意外道:“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跟着默佳來京的,不過爲了掩人耳目未隨他去見你。”他“呵呵”一笑:“沒想到剛到就能派上用場了。”
“酌醉……”我懷疑道:“你真的會武功嗎?”
“雅綸……”酌醉放下棍子很認真對我道:“你真的以爲上次那些人是默佳捂着你的眼睛然後把他們變走的嗎?”
“啊……”我大悟道:“對哦。”
面譜人衝過來發出暗器,酌醉執棍掃開,那面譜人對酌醉起腳進行左右夾擊,酌醉連忙用棍來擋,面譜人落地執掌由下往上闖過棍子的防禦在酌醉胸前就是一拳一掌,酌醉一個趔趄衝上前一掃,面譜人縱身跳了開去又發出暗器,酌醉躲避開來緊追過去,兩人打得混亂,不時有山石碎屑落下,我站在一旁仰着頭看着正在大戰的兩人,完全幫不上忙讓我心裡很是焦急。
兩人大戰了很久,眼看着氣力都有些不濟了,酌醉一咬牙,突然躍起一棍狠狠敲過去,山石震動,面譜人跳到他身後正要出手不想酌醉轉身就是一腳,面譜人被踢飛開去,重重地摔到山壁上然後滾落下來,可能是傷得很重,他掙扎着站起來又重新跌倒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忽然聽到聲音隆隆,我猛地擡頭看到山石崩落,一下傻了。
“雅綸!”
酌醉一聲驚呼,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摟過肩膀跳了開去,崩落面積太大,來不及逃脫我被護到了身下,耳邊轟轟聲響,心中如驚濤駭浪,過了許久,聲音沒有了,壓在身上的人變重了,我聽到酌醉在叫我,我輕輕地推開壓在我身上的人,呆住了。
“爲什麼?”
我驚訝地張着嘴坐在那看着眼前這個前一刻想要殺我後一刻卻奮不顧身救我的面譜人,不知所措。
“爲什麼?”我擡頭看向跑過來的酌醉,他在我身邊站定後緊蹙着眉頭盯着眼前這已經沒有了動靜的面譜人看了好久,搖搖頭。
爲什麼……
心慌、無助,我強忍着驚惶不安的心緒爬到面譜人身上伸出抖到不行的手掀開他的面譜,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我身上的鮮血彷彿全數退盡,腦中空白一片的我張大嘴瞪大眼睛指着他:“啊……啊……啊-------------―――”
◎◎◎◎◎◎
“李老夫人已經平安歸來,大典過後兩位大人會上府拜會。”
默佳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我聽得清楚明白,我頭一仰,站在炎莨身邊的太監首領立起嗓子尖聲喊道:“宣——大皇子——”
“宣——大皇子——”
“宣——大皇子——”
層層緩步梯處,候在那的宦官們一聲聲接力傳喚下來,我向上瞥了一眼,走到階梯下面正中的位置,上面的宦官拉起嗓子喊道:“稽首——”
聲音再次層層傳下,我屈膝跪地,左手按着右手拱起手,手心向下放到地上,頭也跟着緩緩地叩在了地上,停留一段時間,我手收回膝前,低頭執禮後慢慢起身。
我微微拉起衣襬慢步登上臺階,到了一個緩步的地方,上面的宦官又拉起嗓子喊:“再拜——”
重複剛纔的動作,我再拜下去,起身後加緊腳步登上龍座前對炎莨進行叩拜。
炎莨頭一點,他身邊的宦官從另一個宦官手捧的金盤中取出金冊,那人頓了一頓,小心打開金冊放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皇子雅綸雖蒙受苦難流落在外多年,但天資未泯,仁厚德溢,機智聰慧,孝義皆全;今認祖歸宗,封大皇子雅綸爲皇太子,欽此!”
“謝父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對炎莨高呼叩拜,炎莨接過金印連同宦官剛纔讀過的詔書交付到我的手上,我揚起嘴角淡淡一笑,又對臉色陰沉的皇后與容光溢彩的蝶妃分別叩拜。
禮畢,我站起轉過身來,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高呼跪倒道:“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滿朝由近到遠分批跪下,高聲祝願響遍了整個皇城天空。那一瞬站在高處,權力和恨意充斥着我整個大腦,我傲然垂視着下面跪的這些人,看到樊伐那極氣憤咬牙卻不得不卑恭屈膝的挫敗身影,恨意如蔓藤在心臟中攀爬包圍,冷冷的笑意爬上臉龐。
你以爲一切已經結束了嗎?
不是的!
太子之位並不是你我的終結點~
樊伐,我們的遊戲纔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