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鍾靈懷着一肚子怨恨,大叫着衝向趙謙,那陣仗,不是母老虎還是什麼?她身邊的親兵擔心她的安危,急忙護住,如果這田見秀的獨女有個三長兩短,回去這些親兵不被剝了皮纔怪。
母老虎勇猛了得,前面的官兵看她那模樣,都不想送死,欺軟怕硬是人類天性。紛紛退避。趙謙正左顧右看尋張岱時,突然見一個瘋子女人衝了過來,大吃一驚,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左右都是人,無處可去,一時急得破口大罵。
他不是將領,沒有親兵,其他兵沒有心理準備,嚇了一大跳,誰也不願意給他擋刀子:你誰啊,不認識……
田鍾靈砍翻幾個擋路的兵士,直奔趙謙而去,她身邊的人見裡面刀槍林立,全是明軍,進去肯定就被包圍出不來了,此時心中膽怯,漸漸不想衝了。
這一點義軍親兵比不上官軍,義軍犯了法還可以逃掉,反正都有叛國重罪在身,投奔其他土匪或者義軍就是,而官軍的親兵,有家有口的,都是合法良民,本來待遇也不錯,實在不想走不歸路,所以將帥遇到危險時更會拼命,甚至會用身體給將帥擋刀子,死就死了吧,至少光榮戰死,家裡人有撫卹,總比逃跑或者回去被砍頭,連累家人好些。
田鍾靈見自己的親兵都那樣,頓時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就像很多女人,一次遇人不淑,就說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一杆子打死一片是女人的拿手好戲。
轉眼之間,田鍾靈已經衝到趙謙面前,一刀砍了上去,趙謙急忙躲閃,還好反應快,會兩下子格鬥,生生躲過那一刀,可他騎術不咋地,這麼一躲,一時沒有掌握平衡,摔到馬下。田鍾靈大步上前,又是一刀橫劈,趙謙剛要爬起來,眼前刀光一閃,急忙本能地趴倒,一時沒注意啃了一嘴的雪泥,十分狼狽,而且官帽也被劈掉了,幾縷頭髮被削了下來,飄在空中。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媽的,太欺負人了,老子……還是沒辦法……
趙謙一個現代人,實在不太會玩刀,不過反應還是快,刷地拔出了鐵劍,去擋田鍾靈的快速連招,只聽得“當”地一聲,他那柄“洪大人隨身佩帶了十年”的“寶劍”就斷成了兩截。
這麼一緩,旁邊的官兵回過神來,地上趴着這傢伙可是總督府衙門的,如果在衆軍之中被敵寇殺了,面子往哪擱啊?而且官府不追究責任纔怪。這時在一個旗總的帶領下,才涌上來一堆軍士,急忙把趙謙拉到後面,端着長武器護住。
其他兵丁也圍了過來,立時用利器將那田鍾靈圍在中間。趙謙從地上爬了起來,“唄”地一口吐掉口中的污物,心有餘悸地罵道:“這娘們誰啊,太狠了!”
旁邊一個官兵說道:“大人,這娘們是賊人的什麼頭領,剛纔很多亂賊都聽她的。”
“抓活的!”趙謙心中猶自砰砰自跳,剛纔實在太險了。
鍾靈秀被包圍,上天無門,她顯然不是某些可以憑一人之力架住頭上無數刀槍,然後“呀”地一聲發出萬斤之力,撐開數十柄刀槍,然後一招橫掃千軍,掃死幾百人的影帝級別的人物,她只是個凡人,就是功夫好一點猛一點而已,此時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舉起鋼刀,一招“揮刀自盡”,正要抹脖子,突然“砰”地一聲槍響,手臂中彈,鋼刀拿捏不穩,“哐當”一聲掉到地上,衆人一擁而上,活捉了她。
趙謙擡頭看時,見蘿蔔正騎在馬上,手裡的三眼統還在冒煙,不是他打的是誰?蘿蔔大笑道:“大哥,你說話要算數,你娘們夠辣,俺喜歡!”
衆人見賊衆被擊潰,心情大好,都是哈哈大笑。雖然地上躺下了近千個兄弟,不過大家都是死過好多回的人,見得多了,也看得開,賊人也付出了代價,死傷起碼是兩三倍。
趙謙沒好氣地說:“我方纔差點被她一刀捅死了。”
一場戰役告一段落,張岱一身是血策馬衝過來道:“蘿蔔,叫你的騎兵待命,別讓叢林裡的賊人逃出去了!”蘿蔔這才離開。
趙謙走到田鍾靈面前道:“你是何官?”
“狗官!唄!”田鍾靈一口唾沫吐到趙謙臉上。趙謙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疑惑道:“我問你是何官,哪有自稱自己狗官的?”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另外有些被分割包圍的義軍也投降了,趙謙注意到那些人都注意着面前這個女人,很顯然她來頭不小,就叫人把幾個俘虜叫了過來,問道:“她是何身份?”
“俺……俺不認識她。”那後生說。
趙謙心道你不認識她幹嘛看個沒完?沒見過女人也不用這樣吧。顯然是在說謊,便大聲說道:“來人啦,把他的手腳全部砍了,放到罈子裡點天燈!”
那後生見幾個凶神惡煞的官兵走了上來,臉都嚇白了,變成蘿蔔人點天燈是什麼滋味?急忙喊道:“大人饒命……她叫田鍾靈,是俺們的頭領,田將軍的長女……俺都說了,大人饒命啊。”
“饒了他吧。”趙謙看了一眼那後生的溼褲襠,心道,老子還以爲你們義軍都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刀架脖子眉頭不皺的英雄好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田見秀之女?”趙謙沉吟着,大有用處啊,忙吩咐人嚴加看管,既不能跑掉,也不能死掉,實際上被逮住了想死也不容易,什麼咬舌自盡純屬扯淡,自個試試,咬不咬得下去不說,咬了舌頭還不一定能死,就算運氣好咬到大動脈,旁邊有人也能救回來。況且那些兵士聽見是重要人物也很注意,拿繩子把她的嘴也勒住了。
如果自殺那麼容易古代那些什麼凌遲剝皮的酷刑就沒用了,那麼痛苦,全都自殺了,找誰割千刀去?
賊衆退入樹林,張岱立即集中步軍乘勝追擊。林中賊寇羣龍無首,孫副頭領和另外一個頭領就投不投降的問題爭吵不休,差點打起來。孫副頭領見敗局已定,主張投降,另外一個卻說死也不投降,田鍾靈不在,兩人誰也不服誰,義軍一片混亂。
張岱揮軍推進,打得賊寇大敗,一場大戰從早上打到下午,終於可以結束了。清理戰場時,這才發現了大路邊上的囚車。
“此人是何人?”張岱策馬上前,在薛國觀的鼻子前一摸,還有氣,槍彈箭矢居然沒飛到他身上,他運氣真是夠好的,他的腦袋耷拉在囚車的木樑上面,不省人事,可能被嚇昏過去。
“弄醒!”趙謙伸出手臂指着那囚犯說,官袍很大很長,外面天寒地凍的,他正好把手縮在袖子裡。趙謙此人優點就是嗅覺很靈敏,此時感到十分奇怪,押送個犯人居然要這麼多人。這批人只有兩千左右,顯然不是援軍,而且趙謙覺得洪承疇也沒那麼啥。一時頭腦的思維有些混亂,不知道上面究竟在搞什麼。
一個軍士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在薛國觀臉上抹了幾把,拍拍他的臉,嘿!真管用,薛國觀悠悠醒過來了。這時一個軍官喊道:“那不是薛大人嗎?長安知府薛大人呀!俺以前見過。”
經那軍官一提醒,趙謙一看,不是薛國觀是誰?就是上次跑到張岱大營命令殺俘那傢伙!
第一次見到他,趙謙立刻給他定了個草包的位,知道他肯定會做替罪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想到這裡,趙謙有些自鳴得意起來,以前怎麼沒發覺,自己的智商居然這麼高呢?哈哈。
不過很快趙謙就笑不出來了,這……這難道是洪承疇的借刀殺人之計?事情已經很簡單了:自己這樣的三流貨色都能猜到義軍會設伏,洪承疇怎麼會想不到?他派援軍也還罷了,問題是隻派了一兩千人去。如果這些人不是援軍,是押送罪犯的,可押送罪犯需要兩千人嗎?分明就是洪承疇想借義軍之手殺人滅口!
趙謙的一顆心頓時猶如掉進了零下二百七十三度的冰窖,真是“透心涼”,可惜沒有“心飛揚”……洪大人,我真的不是誠心要和你對着幹啊……
張岱看着趙謙愁眉苦臉要哭出來的樣子,心中疑惑,張岱在政治上可沒有趙謙的嗅覺,只以爲趙謙想到這場戰役的後續,雖然剛剛打了場打勝仗,可田見秀還有至少一萬五千人,自家這支軍隊仍然命運未卜。
“二弟,唉……”趙謙將張岱拉到邊上小聲說,“這個薛國觀二弟還記得不?就是上次到大營要求殺俘那人。”
“殺俘的事情不是已經完結了嗎?怎麼了?”
“哎呀,二弟怎麼還不明白呢?薛國觀沒事要咱們殺俘作甚?分明就是洪大人的佈局,如今佈局失敗,這盤棋還得收尾吧,有些人就是洪大人的把柄,比如這個薛國觀……”
這事兒也不是有多複雜,簡單的推理問題,經趙謙一提醒,張岱張嘴做了個“O”型恍然大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