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王副書記並不阻攔，相反，他還當着審計成員的面，親自給帛府區區委書記打了電話，請他和該區財政局領導協商一下，務必配合好派出局同志的調查。他覺得當務之急，就要想辦法轉移這些“中央同志”的視線，不教他們知道自己所主持的關於喬氏集團和恆寶集團交易七家灣地皮之事。他從未染指過帛府區的任何經濟事務，一則是因爲劉俊來那時不允許自己在一邊執手槐角，干涉他的“以區經濟帶動市經濟，將帛府區打造成本市的經濟發動機”計劃；二來自己只是黨委副書記，即使由於省裡面老領導老朋友的幫忙而兼任市委組織部長一職，也不過管理機關幹部的人事任免等，確實也不分管經濟建設。其實向劉俊來那樣親自抓經濟的領導，各地區能見的並不多，畢竟市委是黨建口子。按理而論，應該由市長副市長分管諸塊經濟事宜。他想：“無論你們把帛府區查得怎麼個雞飛狗跳、天翻地覆，板子也瞧不到老子我的屁股上來。”
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一個女同志輕輕用胳膊推了推黃處長，然後一根手指從臂下探出，朝着王曉龍的辦公桌遙遙指點。上面的內參被窗外的風吹xian起來，一半已經滑出桌子邊緣，軟綿綿地垂搭下。上面劉俊來的照片，好象因此而倒立起來，蒼白的臉頰顯得滑稽和詭異。黑色的邊框透出幾分蕭殺意味，就好象有誰在默默唸動法咒，並未發聲，只是嘴脣翕合，可是咒語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戳中大夥兒的心胸，悸動不已。黃處長不知不覺之間，也頗有些悚然，雙手緊緊握着公文包，感覺掌心潮乎乎，似乎滲透出冷汗。逝者已矣，再同中紀委的同志糾辦此案，總覺得有點不自在。可是他很快堅定了信念：“這是我的工作，必須徹查到底。”
“王書記，這真是令人遺憾啊，其實將問題都說清楚了，自然會給他一個公正的判決，又何必走上這條絕路呢？”等王曉龍轉過身來，黃處長指着那份內參報紙說。王曉龍哦了一聲，沒有吭吱。他和喬半仙打過電話，說起劉俊來的事情，喬半仙給了他一個風水上的解釋——刀片煞。
“什麼是刀片煞？”聽其名便知道這是一種極厲害的煞氣，可是王曉龍對於具體內容尚搞不清楚。“老哥，你看見過車棚或者窗篷上的片狀孰料吧？有的是用鐵皮製成，非常削薄，邊緣非常鋒利，就好像刀片一樣。”那時喬半仙在電話那一端娓娓解釋，“如果這種刀片對準人，就有一股煞氣傳襲過來，非常兇猛，是大凶之煞。其實，這也有化解的方法，很簡單，在窗外擺上一些笑葉綠色植物，在窗內拉上窗簾，一般就沒有事。如果還不放心，那麼可以再在窗臺上擺放一隻黃銅獅子。綠色植物是爲了‘擋’煞；窗簾是爲了‘遮’煞；而獅子就是用於‘鬥’煞氣，三種方法一起使用，就不用懼怕刀片凶煞的厲害。”
王副書記革命壯志未酬，所以還想問問“龍穴”的事情，但是他聽出喬半仙有些不高興。他相信這位喬氏集團掌門人的鬱悶情緒，並不是針對自己，所以感到奇怪。“老弟，不是我多心，怎麼一談起‘龍穴’，你就這麼反感呢？”“有嗎？”“老弟，你這可就不對了。我在省團委得到的綽號，你想必曉得吧？老哥我雖然不像‘狐狸’那麼狡猾，可在把握別人情感變化方面，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喬半仙只是簡單地告訴他，自己頗有些難言之隱，然後說：“前兩天晚上，我纔在棟樑學校被烏總拽着，替他辨別一座可能是‘廉貞峰’的巒頭，說起來，劉俊來同志似也就是在那一天出事的。老哥，別的都好說，就是這尋龍定穴一樁，我不能給你幫忙。”王曉龍知道再怎麼逼迫他，那都是無濟於事，只好怏怏作罷，可是他又奇怪了：“老弟，你怎麼會被烏鐵拽着去看棟樑學校的那個什麼，什麼巒頭呢？”“老哥啊，你不知道吧，他纔是棟樑學校的真正大股東啊。”聽喬半仙簡單地介紹完情況，王曉龍實在吃驚不小：“原來有這種事情？他媽的，烏鐵纔是真正的老狐狸咧，我都輸給他了。”
既然王副書記已經充分體現了他的合作和支持誠意，那麼此行的目的就算達到了。然後秘書便帶着兩個人端着水果進來，分成幾個盤盞，依次擺放在黃處長面前的茶几上。水果還凝結着未能擦淨的水滴，顯是剛纔清洗乾淨，很新鮮，散發着淡淡的香氣。王曉龍拿了兩個桔子，一個硬塞在黃處長手中，另外一個順勢遞給了旁邊的老熊：“這個不違反你們的規定，來來來，吃一個。”“啊，王書記，這，這太客氣了。”黃處長還要推辭。王曉龍笑着剝開一個桔子：“既然黃處長自己不肯吃，那隻好由我代勞，替你剝好一個嚐嚐鮮。”如此一來，黃處長臉上可就掛不住了，急忙自己掰開桔子，調侃道：“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他既然吃了，旁邊的其餘同志也少了許多顧忌，紛紛捻起荔枝、葡萄或者香蕉。
接下來，他們畢竟還是留下吃了一個午飯。“黃處長，我們就不選高檔賓館或酒樓招待你們了。你們在別的食堂也是吃飯，在我大院食堂也一樣吃飯，走走，見識一下我們大師傅的廚藝如何？食堂吃飯合規矩吧？沒有違反你們的‘八不準’吧？”黃處長感覺自己處處居於被動，而這位書記卻是時時把握主動：“既然王書記這麼說，那就到大院食堂吃個飯好了，嘿嘿！等項目結束後，再和周主任結算。”“誒！一頓飯，也要結算嗎？”王曉龍搖搖頭。黃處長也覺得這麼做，未免有點小家子氣，可是“這是署裡面定下的鐵規矩，誰都不能違背，誰也不敢違背。沒辦法，如果不結算，等我們督察組的同志下來進行紀律檢查，要是發現了這等情況，王書記，不是我虛言，我們這些同仁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哦，這麼嚴格，佩服，佩服。”儘管王曉龍對此規矩甚不以爲然，但還是在面子上讚譽了幾句。
大院食堂就在樓下不遠，穿過花園，前面乃一幢三層高的歐式風格樓房，一樓是小賣區和活動室，二樓是用餐大廳，他們直接上了三樓。等進入一間屋子，黃處長才發現這是一間裝修十分豪華的雅座包廂。想退出去已經不可能了，大夥兒只好端正着身姿硬着頭皮坐下。
“不喝酒了！不僅你們中央有禁酒令，我們地方也是嚴格參照中央文件精神執行不怠的。要不就來點飲料吧？”王曉龍將摺疊地餐巾攤開鋪好，以詢問的語氣提出自己的建議，“現在開飯，你們中午也要休息休？審計很辛苦呀。”然後擺個手勢：“去催一催，讓菜上得快點。”秘書得了王曉龍授意，急忙跑出屋外找來食堂的負責人，由其直接向廚師和服務員下令。很快，一個個裝滿了精緻菜餚的瓷盤平平整整地放在了桌子上，山楂汁、西瓜子和酸奶如各色泉水一般，淅瀝瀝倒入在座諸人的高腳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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