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疑慮（5）
王曉龍看見他們同時進來，愕然一怔，但轉瞬便即笑臉相迎：“郭部長，你可是稀客啊，以前只對張俊來同志負責，就是從我這裡經過，也是三過寒門而不入。我多多少少會有些想法啊。”“哎呀呀，王書記，您要是這麼說，可真就冤枉我了。您老人家平時日理萬機，除了要對分管口子進行負責，還要主持組織部的種種日常工作，我哪敢貿然跑來打攪您啊。”郭部長急得臉都綠了，“再說了，您身體老是病怏怏的，我好歹也得知道怎麼關心領導吧？有事沒事過來喝您一杯茶，別說要把您的茶桶子喝光了，恐怕還讓你病添三分，那不是我的罪過嗎？”“好了，好了，我和你開一句玩笑，你就叫我‘老人家’，這個詞能亂用的嗎？到時候咱們市還得紀念那位畫圈的老人家吧，你得多費點神。”王曉龍笑着說。年輕的秘書代替後勤同志進來，給郭部長和喬半仙倒了一杯茶。
王曉龍此次召見郭部長的目的，看起來非常簡單，就是要宣傳部發動全部馬力，對於尚未到來之兩岸會談訪問事宜，提前進行佈置和宣傳。這件事看起來簡單，但做起來並不容易，尤其是宣傳的力度頗不好把握。“第一，要充分調動電臺、電視和報紙的力量，從宣揚兩岸關係的和諧論入手，將這一次臺黨對本市的訪問擡上高度。大家都是同根同源的炎黃子孫，有什麼好隔閡的？”王曉龍坐在椅子上，比較隨意地握着雙手，可是口氣卻不容置疑，現在張俊來不在，就是他做主，他也知道郭部長是個老油條，所以從一開始就必須給對方定好行動規範。同時，他看看喬半仙，意思是你先坐着喝喝茶，讓我把這件事辦完。“哦，郭部長，‘臺黨’是我的口頭語，這個詞不能正規化，也不能公開化，不能讓部分敏感人士揪住辮子做文章。”王曉龍很精神，皺眉頭仔細思考，便思考邊進行囑咐，“第二，本市在民國時期地位特殊，所以對於民國的建築，一定要好好修繕，好好維護。”“啊，這維護的事，可不是我們宣傳部的權限範圍。”“所以要你們好好宣傳，把破房子說成好房子，相關部門還能無動於衷嗎？我也會和他們打招呼。”“知道了。”“第三，重中之重，就是七家灣的百年老店。一定要突出宣傳。”郭部長愣了愣：“您說的是容嘉齋吧？”“對，這一家百年老店無論從經濟或政治角度來看，都具有極不尋常的意義。”
喬半仙暗暗笑了，看起來，昨天烏鐵的做法給了這位王副書記很大的啓示，烏鐵通過專家之口，通過諸種傳媒對帛府區的經濟建設大加頌揚，目的就是爲了替“111政策”的始作俑者原市委書記張俊來造勢，好象電影導演採用分鏡同屏的拍攝手法，一方面極力宣揚該區在“111政策”之下如何老樹發新芽，或者陳顏變豔容；另一方面，將落魄潦倒、已被專案定性的張俊來漸漸推向人們視野，將其塑造成一個苦情壯志的人物。應該說，這是烏鐵的一次大手筆，也是他的一次大豪賭。
王曉龍從心底，還是對他主持的七家灣地皮交易之事甚不放心。他因爲受到喬半仙的唆咄，從政治原因考慮，不得不將國土資源局、市建委和財政局、城市建設規劃設計局等諸職能部門的領導召集起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終替喬氏集團和恆寶集團牽線搭橋，順利辦理完七家灣燙手山芋的交易手續，可是這件事畢竟是不和規矩。如今中紀委和審計署皆將目光鎖定本市，一旦自己稍有疏虞，只怕就會布張俊來後塵，淪落萬劫不復之地。他因爲政治原因而可能落下把柄，現在，他必須通過同樣的政治原因給自己構築一面保護牆壁。
郭部長也是狐狸，可是他並不能完全猜透省團委出身的這隻“老狐狸”的心思，單純地以爲王曉龍是想借此機會大賺政績，然後趁機扶正，代替落難的張俊來地位。他自然滿口應承，如果王曉龍成了委實第一把手，那麼他就是第一功臣，也許王曉龍會因此將組織部長的寶座拱手讓給他呢？同樣是部長，彼此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等郭部長離開，王曉龍將辦公室的大門關上：“老弟，有時候不得不打點官腔，讓你見笑了。”“官場如此，商場也是這樣，老哥的苦衷，我是曉得的。”喬半仙說得既是乖巧話，也是實話。他從公文包中摸出一張紙，擱置於副書記的辦公桌上，“昨晚仔細看過你的命理、十年大年和流年運勢，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你官星旺，必然壓抑財星，所以千萬不可存發大財的念頭。”“哈哈，我都多大的年紀了，還求發什麼大財，要發財，除非貪污**，那樣弄不好把後半生都賠進監獄，划不來。不過，如果我買彩票發了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喬半仙搖搖頭：“從兩方面來看，你就是買了十年的彩票，恐怕也發不了財。”“爲什麼？”“首先，你的命理沒有‘偏財’神，買彩票就是偏財。其次，從面相也能看出端倪。”王曉龍還真不指望kao買彩票發財，說實在的，他的工資收入不菲，福利也好，不過他對所謂面相也能看出有無“偏財”運很感興趣，於是虛心請教。喬半仙告訴他，這種方法很簡單，只要看鼻子雙側的肉翼大不大，越大越有偏財運。“鼻翼大並非鼻子大。”喬半仙認真提醒。
“是這樣啊，玄學之妙，意味無窮啊。老弟，你以前怎麼會學習玄學的呢？”王曉龍摸了摸下巴，“我知道港臺一帶玄學非常盛行，而在大陸，這門學問反倒變得凋零了。是進步，還是悲哀呢？”進步還是悲哀？喬半仙眉頭微蹙，他不想對此做任何評價，但是他心裡是有想法的：以往對於港臺玄學的盛行之風，內地總是一概予以奚落和嘲諷，認爲他們意識形態實在太過落後。深究下去，悖論便出現了，按照物質基礎決定上層意識形態的理論，內地的經濟遠遜色於港臺，既然如此，那怎麼還敢豪情萬丈地指責人家思想落後、不開化、不文明呢？
喬半仙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水，見王曉龍顯然還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於是說：“因爲我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我想過得更好，所以在別人拋棄風水術的時候，我卻kao風水術來開運旺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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