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脫了畢業聚會的圍攻,古亦軒來到電梯口,將歪扭的領帶扯下來放到兜裡。
呃,這羣學心理學的女人,還真是隨時隨刻都充滿了探索研究精神。
到了地下停車場,古亦軒長呼一口氣,徑直走向那輛顯眼的黑色越野車。
走近後敲了敲車窗,沒反應。
古亦軒疑惑的繞到車前,看到躺在駕駛座上男人手裡的酒瓶後,不由一愣。
不是說要醒酒嘛,怎麼又喝上了……
雖然知道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經,讓人思維意識遲鈍,從而緩解人內心深處的焦慮。但像歷澤這樣頻繁使用它來壓制情緒、紓解暴欲的,只能代表對方骨頭裡的狂躁已經到了快要爆發的臨界點,只差一步就會失控了。
希望自己不會是那個恐怖的燃點。
搖搖頭,古亦軒轉過身靠在車上,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就讓他再睡一會吧,難得這個練武的人能有不被敲窗聲吵醒的睡意。
歷澤的性格、脾氣,以及對待生活的行爲態度,都是會導致他短命的因素。他曾聽過,歷澤父母雙亡後,歷老曾請國學大師給這個孫子看過際運,老國師在推算許久後,給了個克親克己的早逝孤星命,讓歷老很快便決定將歷澤送出京市去學武。
這大概就是天家無父子,兵家無至親的道理。
像他也是父母早亡,但外祖父和小叔卻從來都沒在乎過那些。也許歷老也在後來想通了,或者又是因爲知道了歷澤父母出任務死亡的真正原因,這纔將歷澤重新接了回來。
然而斷裂的親情難以彌補,更不要說歷家原本就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說起來,歷澤父母和紀銘父親,應該是出的同一個任務,而且後來聽說出任務的所有人都沒有回來。
到底是什麼任務,能讓有那麼多第二代精英的團隊全數覆沒?大概,這也算是所謂的秘密吧。
歷澤從持續的頭疼中緩緩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車前背對着自己的安靜身影。
沉默地凝視了許久,歷澤才緩緩降下車窗,沉聲讓對方上車。
聽到動靜,古亦軒回頭看了眼車裡神色莫測的男人,不由心生警戒的上了車。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惹怒他,就讓活該的祖晨一個人倒黴去吧。
“什麼時候下來的?”
看到古亦軒繫好了安全帶,歷澤發動汽車,面無表情的問道。
“沒多久。”調整着安全帶,古亦軒掃了眼旁邊的酒瓶,不由挑眉說了句:“你酒醒了吧。”
將酒瓶拿起放到質疑人的懷裡,歷澤沉默地開着車出了地下停車場。
好吧,還剩了挺多。
古亦軒老老實實的抱着酒瓶,猶豫要不要把家裡的地址說給對方聽。
“想去我家?”就像是知道身邊人想什麼一樣,歷澤轉頭看了眼對方,眼底滿是說不清的流光。
迅速將家門報上,古亦軒攥緊了手裡的酒瓶,決定在到家前都不撒手。
一路上車內都安靜的過分。開車的男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古亦軒猜測不到,只能不着痕跡的更加握緊手中的“武器”。
論赤手空拳,他恐怕是一輩子都打不過對方了。
直到車開到了公寓樓下,古亦軒也沒搞明白歷澤到底想幹什麼。
“……謝謝。”
打開安全帶,古亦軒看了眼左邊的男人,向對方道謝後準備下車。
就在他想像放學的小夥伴一樣歡奔回家時,拿着酒瓶的左手突然被男人握住,然後整個人便都被拽到了對方懷中——
“歷——唔!”
猛地被吻住,古亦軒掙扎不動,只能僵硬着身體,讓對方一次吻個夠。
被霸道的吻了半天,就在他快要斷氣時,男人才慢慢鬆開了手臂。
抵着對方的額頭,歷澤注視着平復呼吸的古亦軒,眸底閃爍着深沉的紅光:“身上的香水味是怎麼回事?”
古亦軒回視對方,眼眸裡一片平靜:“女同學比較多。”
兩人對視了片刻,歷澤終於壓下了眼中的紅光,微側上身,從衣服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到了古亦軒的懷中。
低頭一看,古亦軒不由怔住了——這是,那塊漆木?
“我要去南境一段時間,回來後給我答案。”
歷澤看着懷中低頭不語的人,又動手把人原原本本地送回到副駕駛座上。
“……”
也就是說,即使要拒絕,他也得等到這人大仇得報後再說。
皺了下眉,古亦軒看了眼從他左手中取出酒瓶的歷澤,沉默地拿着漆木下了車。
一路上沒停,直到進了家,古亦軒才站在窗簾邊,看着樓下還沒有開走的越野車愣了神。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直到樓下的越野車發動,向着小區外慢慢駛去,古亦軒才從迷惘中回神,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漆木。
說真的,即使他拒絕,歷澤也一定會找到其他辦法讓他屈服。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又有幾人能去勉強接受。
如果他能夠變強,強到不用再顧忌這樣的人,也許才能真正地無所畏懼的拒絕對方,保護自己和親人不受到一點傷害。
“唔~~”
張開雙臂站在船頭,古亦軒被迎面而來的海風吹拂着,長長地發出一聲喟嘆。
昨天,他來到渤市的渡口,開始了畢業旅行的第一站——豪華輪船海上半月遊。
享受着乘風破浪的爽快,這一刻,那些沉澱在心底的煩惱彷彿都隨風逝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仰首看向天空,古亦軒眯着眼,靜靜凝視着那些緩慢變幻的飄渺白雲。陽光隨風溫柔照扶在他身上,許久後,吹夠風曬夠太陽的人才慢悠悠的從船頭上爬了下來。
難爲一直在旁邊緊盯着他的船員先生了。
很明顯,像他這樣吹風曬太陽模仿泰坦尼克號的人絕對不少,否則遊輪也不會特意安排個員工守在船頭。不過像他這種會一個人迎風吶喊的,看守的船員就會變成兩人,就是爲了防止他是那個因失戀來提前感悟生死的人。
向船員道了謝,古亦軒拿起水瓶不由一怔,擡頭看向前方的拐角處——
嗯……錯覺?他怎麼剛剛感覺到好像有人在那裡窺視他……?
心裡有些疑惑,又想了想這幾天沒感覺到什麼異狀,古亦軒輕皺下眉,向着船艙內走去。來到餐廳拿盤子裝好菜,剛剛的事還一直在腦海裡徘徊。
他一向感覺敏銳,又因初到陌生地方會產生旁人所沒有的警戒,所以纔會對周圍事物十分敏感。
昨天上船後他並未察覺到什麼,今天又怎麼會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窺視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古亦軒默默搖了搖頭,有些無奈自己那顆異常敏感的小心靈。還真是到哪都不能放鬆,難道學心理學的都是他這樣嗎?
安靜的吃完飯,古亦軒正想起身離開,就看到船長淡笑着走上奏樂臺,拿起話筒開始講話。
“各位貴賓,我們剛接收到海巡中心指示,東際海域正有一股強力的龍捲風在形成。爲了保證我們的安全,一會遊輪將會暫時向西南調轉船向,待海上情況穩定後,纔會返回原定路線,繼續向着我們目的地航行,請諸位貴賓放心。”
聽船長講完後,古亦軒不禁眨眨眼。
海上龍捲風?這麼威武霸氣,可惜無緣一見了。
回到房間,古亦軒掃了眼手機,對上面忽有忽無的信號有些無奈。
還好上船前有給小叔打過電話,表明這段時間就暫時不聯繫他了,等下船後再說。
洗完澡坐到沙發上,古亦軒從揹包裡拿出刻刀,開始繼續雕刻他的最新作品。此時木雕的外輪廓已經逐漸成型,雕了許久後,他又拿起來仔細翻看了一遍,對上面生硬的刻痕有些不太滿意。
要是木料再能硬點就好了。
微微一怔,古亦軒把木雕放下,從包裡拿出了那塊黑漆漆的木頭。摩挲着上面那些古樸細膩的紋路,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歷澤那晚上的低沉話語——
【我要去南境一段時間,回來後給我答案。】
答案,答案……
就算我給了,你又會承認嗎……
一想到歷澤暴怒時那讓人不寒而慄的眼神,古亦軒就覺得在他開口拒絕的那一天,八成就是以後祭奠貞操的日子了。
“嘶……”
被這個想法雷得外焦裡嫩,古亦軒打了個冷顫,趕緊把大腦中的男人給屏蔽掉。
心裡不由有些低落,古亦軒滿腹哀愁地嘆了口氣,又看看手中的漆木,不捨地放回了包裡。
但願歷澤能聽到他的意願,不要強迫他去接受不想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