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進發

又過了一日, 確定山隙裡的紀銘已洗髓完畢開始修煉,古亦軒便留下糧食物資,告別留守的王家人、沈白, 以及保護衆人的禹波, 帶着紀錚三人, 領着姚八斤踏上了前往翼嶺烈空門的道路。

幾日奔波, 衆人一路走走停停, 在見過收容區大小几次暴亂後,終於纔來到翼嶺腳下。

與在師父劍上看世俗界不同,姚八斤這幾日簡直就看遍了人生百態。在這個末世中, 有比他更可憐的,也有比他更心狠的, 林林總總, 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凡塵縮影罷了。

古亦軒之意就在這裡,少年心性單純, 還未染上世俗雜念,然而在這漫長的修道途中,卻並非好事。劍修多爲性堅之輩,黑白分明,快意恩仇, 如果對凡俗慾念瞭解過少, 那麼很有可能會被黑心人誤導利用。

姚八斤可是他在地球上第一個遇見的修者, 光是這份緣分, 就足以讓他細心相待, 更不要說,他還是個歷澤口中的“對誰都很好, 對誰都客氣”的人。

呵……怎麼又想起他了……

進山不久,衆人便遇到了守山練武的烈空門弟子。

當看到靈力涌動的古亦軒和揹着劍的姚八斤後,該弟子臉色一整,恭敬的行了禮,將衆人引上了武門。

這纔是武者對修者的態度,比起某個用元神威壓作弊的人來說,這人簡直循規蹈矩得讓人感動。

腳步微頓,古亦軒算是徹底發現自己已被那句“不管多遠都牢牢記着我”催眠了。不由滿頭黑線,無語地跟着衆人走進門中。待看到那矗立在遠處校場上的木樁沙袋時,微怔了一下。

看來,這學武真得是蠻苦的,不會比修道輕鬆多少。也不知道,幼年的那傢伙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呵呵。

等靈雲派的拜帖遞了上去,幾人的待遇又升了一級,古亦軒攜姚八斤坐在觀武臺上,向前來的老武者回禮,看着對方正色訓導起了武場上的三人。

伸手撫摸着身邊蹲坐的小刀,一邊仔細打量着老武者檢查幾人根骨的動作,一邊看着對方的反應。紀錚年齡最大,老者明顯已不報多大期待,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趙冬霖和靳真身上。在細細摸索了半天后,便看到老者向三人點點頭,讓他們開始選適手的武器。

靳真不出意外地拿到了鞭子,紀錚倒是偏向於和歷澤一樣的拳掌類功夫,而趙冬霖則讓人有些無語,看着這傢伙在抱着一把劍許久後,被老者指到了長棍前,像猴子一樣耍了半天,竟被徹底認定了。

對上趙冬霖那張欲哭無淚的臉,古亦軒咳笑一聲,搖了搖頭。

傍晚前來到三人的宿舍,古亦軒放下供幾人入門修煉天數的物資,婉拒了武者弟子安排住宿的心意,帶着姚八斤下了山。

因烈空門所在的翼嶺在收容區與疫區交接處,而目的地空寂山門又正好坐落在疫區東省的空望山上,所以兩人並沒有返回收容區,而是直接經由翼嶺進入疫區,找到一處廢舊工廠短暫休息。

古亦軒衝了一澡,出來便看到姚八斤正拿着劍,做着“劈”動作的日常,笑了笑,換好墨色長袍,將已長到肩背的黑髮向後梳起,把做好的晚飯端上桌。

看到一身修者打扮的古亦軒,姚八斤愣了一下,腹語了句“很帥”,便默默扒起了飯。得到這個小老實人的誇讚,古亦軒不由一樂,給板着小臉埋頭苦吃的對方夾了菜。吃完飯後,他便讓少年在車後面休息,自己則坐在駕駛座上,開着車繼續朝目的地駛去。

深夜時進入東省,古亦軒在經過一座城市郊外時,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正然之氣,凝神聽去,於市區內隱約聽到了幾聲“多謝前輩”的聲音。

看了眼已經醒來的八斤,古亦軒微微點頭,開車進了市區,去尋找那發聲處。隨着車輛靠近,遠處的一幕也逐漸出現在視野中。

只見兩名形容狼狽的修者正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名佛修,而佛修此時正站在一圈倒地妖屍中間,立掌念着經——

一道橙黃之光自對方手中散溢開來,瞬間便將籠罩在黑夜中的濃郁死氣驅散。

停下車,古亦軒和八斤依次下車,看着向自己看來的兩名道友,溫和地笑了笑,沒有冒然出聲打擾那位佛修。

兩位年齡看上去三四十、修爲有五階的修者在發覺古亦軒的修爲後,向之默默行了一禮。古亦軒微笑回禮,隨後看到橙光中的佛修已收掌,四周死氣盡數消散,看了眼身邊的姚八斤,與對方一同向佛修行禮。

這是一位已築基中期的修者。

“不必多禮,貧僧戮遲。”佛修看向幾人,木訥回禮道。

“此次還好遇到前輩相助,不然我二人必會受死氣重創。”被救的兩名修者再次向佛修道謝,面露惶然神色。

佛修戮遲微頓一下,又一道橙光過去,將附着在兩人傷口上的死氣盡數驅散。看到身上死氣消去後,兩個修者才徹底鬆了一口氣,將之前遭遇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兩人是空寂山門的弟子,此次出現在這個城市中,也是爲了絞殺妖屍而來。

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城市中死氣濃郁,當他們被妖屍所傷後,死氣竟由傷口滲入經脈中,造成兩人體內靈氣被污,不好控制術法,差點被妖屍所圍攻。還好路過的佛修出手相助,又淨化了傷口中的死氣,兩人才躲過了這場危機。

“我們得儘快回去向門主彙報,沒想到疫區死氣竟有如此影響,想來之前前往他處的同門,也一定遇到了這種情況。”

古亦軒聽到後點了點頭,讓兩位受傷的道友先上車,並表明自己此行也是要前往空望山的,而自己身邊的劍修少年,正是門中白木長老的徒弟。

於是幾人又互相見禮。

聽到兩位道友的相認和道謝,古亦軒隨即打開車門上車,卻發現自報完法號就再沒出聲的佛修戮遲,正有些躊躇的看着自己,不由疑惑的問道:“前輩?”

戮遲頓了一下,木訥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波動,“不知道友可否帶我一同前行?貧僧此次也是帶師父之令,前往空寂山門的。”

沒有築基期可用的飛行法器?

古亦軒面色不變,笑着點了點頭,欣然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只見戮遲明顯鬆了一口氣,默默坐到副駕駛上,又隨之安靜下來。

車輛在駛出一段距離後,古亦軒開着車,便幾次發現身邊的佛修似有所動。察覺對方是因爲看到外面的路後才露出猶疑,不由再次問道:“不知前輩在擔心什麼,可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戮遲迅速收回目光,在頓了半響後,覺得不回答對方很不禮貌,才低聲回道:“這條路……是前往空望山的……吧……”

“……”古亦軒眸光閃動,側頭看向對方:“前輩可是迷了路?”

回答他的,是一個冗長沉默後的點頭。

……敢問這位“路癡”的師父,是怎麼敢把這位找不到方向的徒弟,打發去其他門派通傳消息的,就不怕把人給弄丟了嗎……

不過,還好這位已尋到這裡,起碼是走到東省了,古亦軒輕咳一聲,繼續開車。

待一路不停開到了空望山下,天色已大亮,少有旅遊時間的古亦軒看着那隱於茫茫雲霧中的高山松嶺,不由有些感慨。

只是在走了很久後,他才發覺空寂山門似乎並沒有上山的路。想了想後,把之前趙老給自己的腰牌掛到了身上。

只見兩位修者在見到腰牌一怔,不由看向古亦軒:“原來道友有此外門腰牌,那不用等通報,也是可以通過迷蹤陣的。”說完,便依次從腰間取出一個鑲有圓珠的玉牌。

隨後,姚八斤也把自己別到腰帶中的玉牌拿了出來,放到了外面。

一行人來到山崖盡頭後,兩位修者先向一旁的戮遲行禮,問詢對方此次拜訪的名頭。

面容木訥的佛修豎掌,慢慢報上了自己師父的法號:“貧僧此行帶家師鑑真之意,特來拜訪空寂門主何方道長,望兩位道友通傳。”

這下不止古亦軒愣了,其他兩位道友也愣了——

那個傳說中老佛頭的次徒,天資十分卓越的那個?

果然氣度非凡心地仁慈/沒想到竟是個路癡……

“晚輩這就上去通報,請前輩稍等,”其中一位修者率先反應過來,然後看向這邊的古亦軒:“道友可要與我們一同先行?”

“噢,不必了,我一會和戮遲前輩一起進去,”免得這人臨到山門又轉向了。

於是少年姚八斤也要留下陪他,讓古亦軒感動地又摸了摸對方那毛刺刺的頭髮。

看着兩位修者直接向前一走,身影竟隨之消失在山崖盡頭,上前探看的人一邊研究着那靈力浮動的隱秘陣法,一邊聽姚八斤向他介紹這個聯結山門的迷蹤陣到底是什麼。

似乎是察覺對方是因自己的迷路問題纔等在這裡,戮遲眼中閃過一道羞意,但好在早被師父說慣了,當即掩去尷尬,容色依舊木訥向古亦軒立掌頷首。

這是典型的佛門道謝禮儀。

當做沒看到對方眼中尷尬羞意的古亦軒微微一笑,向呆呆的佛修前輩又客氣回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