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雙眼微閉,手指輕釦桌面,細細思索着陽洛天講的故事。陽洛天端着自己的那杯茶,不時的輕品一口,期待着牧雲的下文。陽平這一次站到了陽葵的身後,捏着下巴思考接下來要不要把自己的妹妹帶離這裡,而陽葵則是故作深沉,一言不發。
陽家三人和牧雲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圍在桌旁,心中各懷鬼胎。
“所以,你才希望本座不要成神,因爲本座跨出最後一步後江湖導致大陸被滅。”半晌之後,牧雲輕聲說:“可是如果十年之後本座不成神,十年之後,天人賭約時間一到大陸仍然會毀滅啊?”
“是這樣沒錯。”陽洛天放下自己的茶杯,笑呵呵的說:“當年先祖陽宇窮極一生也沒有想出這個死局的破解之法之法,鬱鬱而終。”
“看你這個自信滿滿的樣子,莫非是想出了破局之法?”牧雲皺眉,千年以前人間第一人的陽宇都沒有破掉的局,陽洛天又如何破的了?
“先生可曾想過,爲你在封神之時會失敗,被那個青衣女孩評論爲道心不正。”陽洛天捋着鬍鬚冷不丁的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牧雲被他的話弄得摸不清頭腦:“你難道認爲這是那些神故意的?就是爲了掐住這個時間點,讓本座剛好在這個千年的時間節點成神?”
可是轉念一想,牧雲就否決了這個想法。這種猜測過於牽強,沒有道理。除非那些神就是想留給人間一個喘息的機會,纔會抑制住牧雲,否則在牧雲封神的當日,大陸就已經毀了。
“嘿嘿,誰知道呢?”陽洛天嘿嘿笑兩聲:“也許那高高在上的幾位真的是這麼想的。”
“總而言之,先生當日封神失敗就讓我有理由相信先生乃是應千年大劫而生之人。”陽洛天話鋒一轉:“這樣就給了我依靠先生,破掉千年死局的信心。”
聽到陽洛天含糊其辭,牧雲心中有些惱怒。
“終究你也沒有和本座說你的破局之法。”他不滿道:“你難道是在戲耍本座?”
“老夫惶恐!”陽洛天連連搖頭:“我對先生一直以誠相待,不會有所欺瞞,只是這破局之事,牽連甚廣,我一時三言兩語無法對先生解釋清楚。”
“請牧雲先生在觀中靜待幾日,幾日之後,我會打開守心閣,讓先生見幾樣東西。到時候一切自會分曉。”陽洛天滿臉誠意?
“守心閣?”牧雲重複了一遍整個淡雅的名字,似乎靜神觀這個名字極爲契合。
“守心閣在後山山頂。”陽平向上指指:“就在我們所處位置的上面,守心閣本身存在很特殊,所以必須在特定的時間有特殊的方法打開。”
“今日對先生說了這麼多,先生還請好好消化一番。”陽洛天站起身,把陽葵也拽離了座椅:“這幾日先生請繼續住在這個院落,如果無聊可以下山到外院看看靜神觀的弟子們練武。有什麼要求直接和平兒說,他會一直跟着先生。”
“哦對了!”在離開屋子之前,陽洛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回身說道:“在守心閣中應該能找到解決道心不正問題的辦法,如果先生的道心真的不正的話。”說罷就帶着自己的兒女離開小院。
道心不正啊。牧雲品味着陽洛天的話。自己的道是“孤”,長久以來自己都是孑然一人,當日的青衣女子爲什麼會說自己道心不正呢?
突然,牧雲似乎想到了什麼,後背生出一層冷汗。
靜神觀的後山山腳有一棵巨大無比的柳樹,柳樹高十幾丈,樹身粗壯數人尚可勉強圍攏。千萬枝條從樹冠垂下,在下面形成巨大的陰影。
沒人知道這棵柳樹究竟活了多少年。幾乎所有進入靜神觀的弟子,都伴隨着這棵柳樹的成長,直到到離開靜神觀。因此這棵柳樹在靜神觀弟子的心裡有着崇高的地位。
此時,牧雲正站在這棵巨大的柳樹的陰影下,看着遠處靜神觀的弟子們三三兩兩的習武。
這些弟子多半是少年少年,甚至還有幾個剛能蹣跚學步的小不點,舉手投足之間滑稽可笑至極。
他們正在的練習的招式很奇怪,牧雲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些古怪的武功招式,仔細觀察也感受不到這些招式的邏輯,彷彿其中不蘊含任何的威力。
“這些花架子都是你交給他們的?”牧雲驚訝的問向自己身後,半個身體藏在樹後的陽平。
這幾天陽平按照陽洛天的吩咐一直跟隨者牧雲在靜神觀中閒逛,白天的時候就跟隨着牧雲靜神觀內外閒逛,在晚上的時候就在牧雲休息的小院外面打坐,既不靠近也不遠離,亦不主動和牧雲搭話。
牧雲雖不喜歡這種**裸的監視,但是他卻也不是非常的在意,因爲最起碼陽平現在的行爲情有可原,或者說在靜神觀衆多不合理的行爲中,監視這件事情是最合理的。這也讓牧雲有些安心。
“觀中的弟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孤兒和窮人家的孩子。外出的靜神觀弟子如果遇到了遭遇天災人難的村落,就會主動去尋找那些沒有能力贍養自家孩子的家庭,接走他們的孩子,放到觀中撫養,等成年之後就允許他們離開靜神觀。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沒有什麼修道習武的天賦,所以也就沒有必要教給他們一些複雜的功法和招式,只希望他們通過勤練筋骨達到強身健體,日後能夠養活自己。”陽平對牧雲仔細解釋道:“不過我們有時候也會收到一些有天賦的苗子,他們也都學會了靜神觀的獨門秘籍。那些人牧雲先生也曾見到過,就是那日與父親一同在封神臺下接應先生的人。”
“這麼一說,你們靜神觀也有一顆濟世之心啊。”牧雲語氣平平,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讚歎。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陽平,發現陽平今日竟然脫下道袍,穿上一身白色勁裝,顯得格外英姿颯爽。他的身體左右各佩戴着一刀一劍。
“你還用刀?”靜神觀中人人持劍,而觀主陽洛天的兒子居然佩戴着刀。
“本來我也是一心學劍的,但是我天賦有限,實在無法在劍道一途再行一步。”陽平低頭看看自己的刀,無奈笑笑:“而現在又值天人賭局兌現之時,父親預感天下即將大亂,爲了讓靜神觀的實力能再提一點兒,我就多學了一些東西,將來要是遇到生死之戰也能有一些底牌。”
“天下大亂?”牧雲輕笑着搖搖頭:“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每一天都在想些什麼,時刻嘴裡面都掛着紛亂將至的話語,本座可是看不出天下能在何處。如今江湖裡原本相互敵對的勢力都已經攜手合作,到處尋找本座的蹤跡,本座一死,說不定還有可能天下太平呢。”
死一人,而安天下。牧雲心中再次感到可笑,原本從未考慮過得問題,在靜神觀當了幾天普通人之後,難道自己也會開始擔心天下的安危。
陽平搖搖頭,表示自己反對牧雲的說法。
沉默一會,陽平輕聲說:“牧雲先生以前應該也曾預感到天下將亂並且,只不過如今先生已經忘了。”
“本座忘了?”牧雲皺眉,自己有忘記了什麼?自己有什麼時候關心過江湖的動向。
“不知道先生信不信。”陽平擡起頭,正視牧雲的眼睛,笑道:“我們可能比先生自己還要了解魔尊牧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牧雲勃然大怒,拂袖轉身,不再理會陽平。
陽平也不急,繼續和聲說道;“按照父親的說法,江湖動亂的根本原因是因爲人們存在着慾望,而各大部族、諸多勢力的手裡又都有衆多的修道者,修道者強大力量促使他們可以不斷的追求自己的慾望,這也就是他們交戰競爭的動力。”
“但是這也是修道者不斷進步的原因!”牧雲突然回身,喝聲說:“天下並非所有的修道之人,修道都是爲了證的長生,成就不朽。多數也就是爲了名利二字,因此他們纔會彼此相爭,這又有何不可?”
“可是這般修道者,於天下何益?”陽平也提高聲音,重重的說:“全天下又不只有修道者,修道者之間的戰亂最終苦的還是無數的普通人。先生只記得當年自己黃沙江畔十劍殺十人,卻不知道之後踏風族爲了重新恢復實力,犧牲了多少普通人的性命?又有多少的無辜羣衆爲了修復被先生劈爛的江畔渡口而屍沉大江?”
陽平盯着牧雲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說:“我並沒有指責先生的意思,我只是想問問先生,修道之人,本就活在衆生之中,又爲何要高人一等?”
“動亂由道起,便應該由道終。”陽平最後說出一句不明不白的話:“這也就是我靜神觀期待的盛世,希望先生能爲這天下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
牧雲沉默不語,擡頭看看自己在正上方不停舞動的柳枝,彷彿看到死在自己手中的冤魂。
“這都是陽洛天教給你的?”牧雲感嘆道
陽平笑笑,沒有回答。
“也是梟雄啊。”牧雲輕聲說。
和牧雲交談之後,陽平反身前往那些操練的弟子中,繼續教導他們一些並沒有任何意義的招式。
雖然這些觀中的弟子姿勢笨重,但是陽平卻絲毫沒有一絲慍色,一板一眼,極爲認真的教導他們。
然而,牧雲卻並沒有享受到片刻的清淨,另一位不速之客來到牧雲的身邊。
身懷神秘力量的少女,陽葵。
“聽說你已經一百多歲啦?”陽葵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無比雷人,這個遠離江湖的少女似乎不知道畏懼。
牧雲沒有理她,甚至都沒有回頭,直接盤坐在地上,開始運轉全力周身的靈氣
“你是不是還在因爲我之前失手打傷你,對我生氣啊 。”陽葵眨眨眼,蹦到牧雲的身前,毫無顧忌的蹲下來,狠狠地瞪着牧雲。
自己的身體只有幾縷靈力。牧雲皺眉,自己目前的身體的狀況就像是一隻堵死的破花瓶。不僅身體本身鎖不住靈力,外界的靈力也無法進入身體,僅存的幾絲靈力還是是因爲實在太少,根本沒有辦法從身體的漏洞中流出才剩下的
難道自己真的要做十年的普通人麼?牧雲心情複雜。
當然他心情複雜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自己身邊這個喋喋不休的少女。
“如果你真的生氣,你可以打我一下,我不會還手的。當然你最好不要調用靈力,因爲這會導致你受傷。之前父親也和你說了,我的體質有些特殊,會反彈很多攻擊,連哥哥也擋不住……”陽葵如話癆般在牧雲的面前說着一些稀碎的東西。
語無倫次至極!牧雲難免有些鬱悶。
如果可以牧雲當然不介意教訓一下這個話癆少女,甚至如果是全盛的自己說不定就隨手殺了。
但是這個少女身體裡蘊含的力量實在是讓牧雲心寒,那種力量甚至已經超過了神道,自己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