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冢”的另一條寬暢大街上此時擠滿了羣妖。
耀陽正想擠進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便只聽“哇哇”兩聲,人羣立時閃開,頭頂上空飛出兩條人影,“撲通!撲通!”二聲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竟然便是方纔囂張跋扈的千里眼和順風耳!
兩人勉強爬起來,大吼一聲,又撲了過去,然後,碰地一聲,又飛了回來,摔在地上。
耀陽正想過去看看怎麼回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媽的,你們竟然和朱爺爺我做對,真是不知死活,趕緊統統給我滾,爺爺我要帶這小娘們風流快活去了,別妨礙爺爺我的雅興!不然,爺爺我將你們兩個打成肉餅生吞了去!”
聽到這萎萎縮縮口齒不清,偏又裝着充滿豪氣的聲音,耀陽差點沒有“撲”地一聲笑出來,原來說話的人,圓球身材,耳大鼻扁,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白多黑色,一張絡緦紅胡豬臉,正是被耀陽稱之爲“豬頭三”的“梅山七聖”力聖朱子真。
只見朱子真手上還抱着一個女子,衣服零亂,朱子真一邊說話,骯髒的手還不停地在她身上又捏又摸,鼻子在她身上嗅來嗅去,口裡饞涎咕嚕嚕直響。
一見那女子一張脹得通紅的俏臉,耀陽不由一愣,心中忽然生起一種重見故人的感覺。這世界看來可真小,這名叫小仙的女子居然是他和倚弦被蚩伯騙往“東玄別院”時,服侍過他們的美貌俏丫鬟桃兒,只是不怎麼她怎麼也會出現在“夢冢”。
這時,千里眼和順風耳再次爬了起來。千里眼叫道:“他奶奶的高祖!你不把小仙放下,我們就跟你沒完!”順風耳也道:“你個臭豬頭,快把桃兒放下,不然,不然,他高祖的奶奶,老子拼死也要一刀剁了你!”
朱子真邊雙手在桃兒身上不老實地遊動着,桃兒的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看得千里眼和順風耳咬牙切齒,怒火中燒。朱子真淫笑道:“放了這小美人?你們想得天真,這小騷貨竟敢來偷爺爺的東西,爺爺不讓她死去活來幾次,她也不知道爺爺我姓……”
“姓豬名頭三,是吧?”忽有一人笑嘻嘻地接口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朱子真一愣,纔回過神來,隔空一拳打在地上,妖能涌出,土石紛飛之下,一個大洞平空出現,他大喝起來:“誰?誰敢罵爺爺?有種就站出來!”
妖羣一早便嘩地一聲閃了開來。
在紛飛土石中,耀陽一襲青衫負手而立,一身歸元異能與五行玄能運轉開來,絲毫無懼任何元能勁氣。耀陽依然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道:“豬頭三,我們又見面哩!怎麼你也來夢冢了,怎麼色心還不改,難道不怕你老大發火麼?”
朱子真看見耀陽,一雙銅鈴眼睜得更大,道:“你,又是你小子?”
耀陽冷哼道:“怎麼,你難道忘了這‘豬頭三’的名字,還是在我姐姐那裡,我給你取的,怎麼不認識我這個大恩人了嗎?快點把這女孩子放下!”
旁邊圍觀的衆人見耀陽居然叫他豬頭三,不禁“轟”地一聲大笑起來。
千里眼和順風耳見出來幫他們的竟然是剛纔的冤大頭,不由大感詫異,這時再一聽得“豬頭三”這三字,雖然全身疼得眥牙裂嘴,也忍不住“撲”地一聲笑了出來。
朱子真又羞又怒,咆哮一聲,道:“誰不認得你?你跑到這裡做什麼,敢來壞我的好事?”
耀陽再哼了一聲,道:“我和我姐姐來這裡有要事要辦,碰巧撞到你又鬧事,我勸你快把這女孩子放了,不然我可要你好看!”
朱子真暴跳如雷,他最恨別人叫他豬,可是耀陽偏偏叫他豬頭三,還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麼叫他,他如何不惱。他雖然心中十分不願,但想起老大袁洪的囑咐,不欲因此得罪妲己,滿心不甘地把手一鬆,正想放開手中的小美人,忽然捂嘴慘叫一聲,手中的小美人兒已經跌落在地,跑到耀陽身後躲了起來,向他怒目而視,手上拿着一根沾了血的金釵。
耀陽卻差點笑彎了腰,原來桃兒趁朱子真鬆手之際,拔出頭上的金釵,將朱子真厚厚的大嘴刺得鮮血直流,那張醜臉顯得更是滑稽。
朱子真放下手,見滿手鮮血,兇性大發,那管什麼得不得罪妲己,吼叫一聲,全身妖能涌出,一步一步向耀陽背後的桃兒走來,獰笑道:“小賤人,竟敢傷你朱爺爺……”
桃兒嚇得悚悚發抖,躲在耀陽背後,使勁抓住耀陽的胳膊,千里眼和順風耳也感應到朱子真那強大的妖能,同時躲到耀陽身邊,心裡忐忑不安地看着滿臉兇相的朱子真,他們只是在“妖月夢冢”混飯吃的小妖精,如何能與“梅山七聖”這等高手級人物相比。
一干看熱鬧的小妖感應到朱子真強大無比的妖能,頓時跑得一乾二淨,氣得千里眼和順風耳心裡大罵這羣不講義氣的傢伙。
耀陽心中儘管有些打鼓,但畢竟這是重造肉身以後的第一次,他在跟隨妲己回冀州的路上已經成功調動元能運轉,並根據《玄法要訣》修煉了好些天,正想借機試試歸元異能的強弱,忽地心中一動,便聽得旁近有人尖着嗓子沉聲道:
“老三,你在做什麼?不是和你說不要在這裡鬧事嗎?你怎麼改不了這毛病?”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朱子真身邊,長得骨瘦如材,面色蠟黃,兩腮無肉,頷下幾根長鬚,一雙小眼睛隱露兇光。雖然身上沒有散發出任何妖能,卻讓耀陽覺得他比“豬頭三”危險多了,心下忖道:“這傢伙叫‘豬頭三’老三,看來也是梅山七聖一夥的,不知是老四呢還是老五?”
“二哥!你來啦。”朱子真見着那人,嘴裡的唾沫直噴到天上,“你不知道,剛剛是那個小騷貨想偷我的東西,被我逮着了,所以……而且你看我的嘴巴……”
那個“二哥”一把攔住朱子真的話,眼神往耀陽一衆人射來。
耀陽忖道:“原來這人是‘梅山七聖’裡的老二,果然有兩把刷子。”注目看時,與朱子真“二哥”的眼神正好相撞,耀陽只覺得眼前一熱,對方眼神忽然變得像刀般鋒銳。
那位“二哥”似乎也吃了一驚,一把拖住朱子真道:“打狗也得看主人,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別在這裡和這些小妖怪瞎胡鬧了,走吧!”說罷,他也不理朱子真願不願意,便拉起朱子真颳起一陣旋風,兩人消失在當場。
耀陽見這兩個傢伙離去,不由鬆了一口氣,心中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可惜。
“什麼小妖怪,他太公高祖個奶奶的,我們是大名鼎鼎的‘夢冢三少’,你們兩個有種就別跑,看我們不打得你趴下爲止!”見朱子真二人離去,一直提心掉膽的千里眼和順風耳立是兇相畢露,跳着腳直喊。
耀陽聽得又好笑又好氣,這兩傢伙竟比自己還要厚臉皮。躲在他身後的桃兒已經唬着一張俏臉道:“這時候,你們逞什麼英雄?不知道剛纔是誰被人打得還不了手的?”
一聽到桃兒的呵斥,千里眼和順風耳立是像溼麪糰一樣軟了下來,剛纔那一幅兇相完全被可憐兮兮的模樣代替,頭也不敢擡的只能任憑桃兒斥責。
耀陽暗暗好笑,道:“桃兒,你沒事吧?剛纔那個是‘梅山七聖’裡的豬頭三,以後沒事千萬別去招惹他!”
桃兒這纔想起自己的大恩人還在邊上,連忙整衣低頭故作嬌羞道:“小仙謝過公子搭救之恩。”頓了一頓,她臉上驟然現出驚異之色,問道,“公子怎麼知道我叫桃兒?”
耀陽神秘地一笑,道:“桃兒姐姐,難道你忘了‘東玄別院’的事麼?”
桃兒面色大變,退了一步。
順風耳和千里眼立時撲到她身邊,滿眼警戒地看着耀陽。桃兒指着耀陽顫聲道:“你……你倒底是誰?怎麼,怎麼會知道東玄……別院的事?”說着仔細端詳耀陽,從他大大咧咧的笑容中,她終於反應過來,道,“你……你是耀公子?”
耀陽更加神秘地道:“你附耳過來,我纔跟你說。”
桃兒看了他半天,終於抵擋不住耀陽誠摯的目光,走到他身邊,將耳朵附在耀陽嘴上,千里眼和順風耳只看得心中妒火焚燒,恨不得過去踹耀陽兩腳。可是當耀陽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桃兒像見鬼了一樣跳了開去,看着耀陽的臉,道:“你真的,真的是……耀公子?”
耀陽怕她不信,又道:“桃兒,你還記得小白嗎?”
“嗯,當然記得!小白當初被你和倚公子整得成天慘不忍睹!”桃兒“撲嗤”一聲笑了出來,也相信了耀陽的話,道,“原來你真的是耀公子,可是公子你怎麼跟以前一點也不像了,變得……”
“變得怎麼樣了?”耀陽忙問道。
桃兒面色一紅,道:“變得比以前更俊朗,更有氣勢了!”
“真的麼……”桃兒一句話讓耀陽高興莫名,同時也感嘆良多,連忙問道,“對了,桃兒,你後來去哪裡了?怎麼跑到這‘夢冢’來了,而且還換了名字,叫什麼小仙?”
桃兒臉一紅,低首道:“不瞞耀公子,其實我真名叫小仙,桃兒是蚩伯他們抓我去役使時起的名字,後來,我從東玄別院偷偷溜了回來,因爲夢冢就是小仙一直呆慣了的地方。”
“喂,喂,難不成你們兩人還要找一個地方,邊喝茶便聊麼?”千里眼走到耀陽和桃兒中間,一臉嫉妒地盯着耀陽。
耀陽直至此刻才明白過來,笑道:“原來小仙你就是他們所謂的第三少!”
小仙點點頭。順風耳瞪着耀陽道:“別以爲你救了我們‘夢冢三少’一回,就很了不起,你放心,這個人情我們兄弟倆一定還,在‘夢冢’,無論什麼事,你都可以開口。以後我們就兩清了,省得你藉着這點用下三濫的手段,來靠近我們小仙姐!”
“就你們?”耀陽啞然失笑。
順風耳和千里眼被耀陽輕視的態度激得跳了起來,叫道:“你別瞧不起人,我們這名字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順風耳自報家門道:“我是順風耳,‘耳聽八方,無所不聞’!”千里眼更是一臉得色,道:“我是千里眼,當然是‘眼觀千里,無所不見’!”
耀陽看着二人的大耳與大眼,有些啼笑皆非,但此時小仙從旁說道:“耀公子莫要小看他們,他們確有遠聽遠視之能,公子不信,一試便知!”
千里眼與順風耳見小仙幫忙說話,性情更是高漲,道:“對,不信儘管試試!”
耀陽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心中立時想到一人,脫口說道:“那你們試着幫我找一個人,如何?”
“申護法莫要亂開玩笑纔好!”倚弦心中對申公豹厭惡煩憎,又有三分懼意存在,雖不想理會他但是現在的身份卻不容許他這樣做,當下拱手笑道:“楊戩倒要恭喜申護法榮升長老一職。”
素柔聽他直言不諱的反駁申公豹,心中驟然感到一陣難過,怔怔的半響說不出話來。
“承蒙宗主賞識,申某自當效犬馬之勞!”申公豹城府似海,哈哈一笑,出言問道,“只是不知宗主傷勢如何,戩少怎麼沒有陪在宗主身邊呢?”
倚弦心中冷笑一聲,終於知道申公豹的用意,道:“師尊早已無事,只是最近對聖門密法訣要又有精進,遂決定閉關三日,靜候三日後的族會。楊戩自然不敢鬆疏對自己的鞭策,所以特來此‘琅寰洞天’苦修精進,以待日後問鼎人間,能夠陪侍師尊身側!”
申公豹剛要繼續說話,卻聽旁邊的素柔忽然插口道:“申長老前來‘琅寰洞天’定有要事,素柔與戩少就不打攪了,戩少,咱們走吧。”
倚弦聞言如逢大赦,連連點頭道:“既然如此,申長老,楊戩先走一步了。”雖然他覺得跟在素柔身旁不甚妥當,但是怎麼也應該好過跟申公豹這條毒蛇待在一起。
申公豹輕撫顎下山羊鬚,道:“那公豹就與戩少改日再敘。”
倚弦就這樣迷迷糊糊的隨素柔走出了“嗤天樓”,沿着離垢城的主要街道向回走去,一直快要走到城門時才轉到另外一條街道,停在一處巨大的丹鼎狀房屋前。
倚弦心中疑惑道:“難道這裡就是她的住處麼?”
思忖中,倚弦就見素柔櫻脣開合,素手輕揮,一處爐腳緩緩倒下,露出一道圓門,圓門頂上有兩支飄展招搖的異草,拼合而成“藥廬”二字。
素柔這才轉首對倚弦嫣然笑道:“戩少請入內坐。”
說罷,素柔當先款款行去,倚弦本是不想再與素柔多做接觸,但是此時騎虎難下,當下只能收拾心情,勉強做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隨後踏進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