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色微明之時,莫凌風已領兵回到洪澤城,他帶兵追到牧場勢力範圍的臨界處就撤了回來。這一戰,牧場將士戰死五百餘名,二百多人輕重傷不等。但是宋鎮兵馬卻至少死傷二千以上。
這一戰,“大洪牧場”可謂大獲全勝,宋鎮夜襲不成反而損兵折將。
莫凌風回到城中兵營,耀陽和倚弦隨即被喚到校場去,校場上全軍集結,火光將清晨僅剩的一點黑暗驅散。校場前面的點將臺上除了莫凌風等幾個將領,還有秦天明和秦驪如肅立一旁。
耀陽和倚弦被一隊兵士帶至臺上,秦天明滿意地看了看兩人,卻沒有說話,秦驪如滿臉欣然地點頭道:“小陽、小易,這次你們做得很好。能及時報警並拖住敵軍,讓我軍迅速做出反應,取得這一場夜襲的勝利。如無你們處理恰當,牧場可能會面臨危機。這次因爲你們居功甚偉,特獎勵你們十銖金錠,連升兩級,升爲百夫長。”語罷,她輕揮玉手,身後的兵士便將獎賞端了上來。
“百夫長?”耀陽和倚弦心頭暗自好笑,西岐的護國大將軍竟被分到一個管轄百人的小官,但表面還是做出大喜過望的模樣,面向全體兵士道:“多謝小姐和莫總管的栽培,其實這都是衆位將士的功勞,我倆不敢居功,尤其是那些在這場保衛戰中死難的將士們更應該受到嘉獎!”
秦驪如聞言更是欣賞有加,道:“居功不傲,兩位真是難得。那些死難將士自然是必須嘉獎的,不過兩位之功衆人可見,牧場素來獎罰分明,所以你們必須接受牧場給予的獎賞!”
兩兄弟不好再作推辭,他們雖然不將這些身外物看在眼中,但是既然已經面對牧場全軍,自然要做足樣子才行,便接受了賞賜,再又齊聲向秦天明父女以及莫凌風致謝並以示忠誠。
秦驪如又讚揚兩人幾句,之後又褒獎全軍將士。秦天明身爲場主卻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大部分時間都在讓秦驪如發揮主將之風。看得出秦天明對其女的有心栽培與支持。
獎賞完畢之後,全軍休息,秦驪如等人自去議事,卻讓兩兄弟好好休息,莫要太過操勞。耀陽和倚弦自然明白她始終存在顧忌外姓的戒心,不過兄弟倆真正的目的並不在這裡,也就無所謂了,於是告退去兵房休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倚弦沉思道:“沒想到宋鎮還真的敢犯險攻擊‘大洪牧場’,而且動作竟會這麼快!”
耀陽咧嘴笑道:“不用說,肯定不是爲了‘梵一秘匙’的秘密這麼簡單。因爲就算宋侯拿到‘梵一秘匙’對他而言也沒用,我看真正想得到‘梵一秘匙’的人肯定是魔妖兩宗之人。”
“沒錯。”倚弦點頭道,“宋鎮決不會爲了一個傳說中的‘梵一秘匙’,得罪能供應大量戰馬的‘大洪牧場’,而是藉着妖魔的撐腰,試圖一口吃下整個牧場,壯大己方的勢力!”
耀陽點頭分析道:“宋鎮雖然提到想要謀奪‘大洪牧場’,但事實上就算他們拿下了‘大洪牧場’,一時間怕是也沒什麼好處,秦天明父女怎會讓自己辛苦養出來的這批戰馬拱手讓人?即便抱着同歸於盡的心思也絕不會讓宋侯得逞。所以宋侯得一個空牧場又有什麼用呢?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魔妖兩宗的人在背後操縱,而昨晚的兵馬如此輕易便被擊退,我想其中定然還有其他鎮侯的兵力參與,如此一來自是意見難一,纔會導致昨晚兵馬衝突時出現一軍退,全軍退的潰敗局勢,料想這也應是魔妖兩宗的人從中挑釁的結果。”
倚弦贊同道:“小陽,你說的不錯,真正想得到‘梵一秘匙’的人肯定是魔妖兩宗的人,但究竟現在有多少妖魔參與其中,又或是已經引發所有魔族前來探聽虛實了呢?”
耀陽搖頭道:“這點就很難知道了。雖然那日豬頭三等人出現過,可以確定所謂的‘梅山七聖’肯定有參與。但是‘梅山七聖’本身有一定勢力,跟九尾狐有勾結,又是通天教主的人,通天教主跟陸壓也有些牽連,說不定這‘梅山七聖’跟其他幾個老傢伙都有勾搭。也有可能是幾方魔妖兩宗的人都分別滲入宋鎮也未可知。畢竟‘梵一秘匙’乃是魔妖兩宗覬覦甚久的物事,所以想起來絲毫沒有頭緒,真是頭痛。”
倚弦沉吟再三道:“此事很麻煩,魔妖兩宗的插手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
耀陽環視整個營地,道:“‘大洪牧場’防備不錯,又有地勢之利,兵力雖少,但對駕御馬匹方面甚有心得,實力未必會比宋鎮差。而且還跟附近兩個不小的侯鎮聯姻,宋鎮想要硬攻打下‘大洪牧場’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軍事方面不用擔心,真正頭痛的是魔妖兩宗,他們慫恿宋鎮出兵,恐是想製造混亂,以便魔妖兩宗的人混入牧場偷取‘梵一秘匙’。”
倚弦自然同意,道:“你說得不錯,魔妖兩宗的人詭計多端不可不防。可能他們真有辦法能取得‘梵一秘匙’也說不定。”
耀陽不屑一顧地撇撇嘴道:“這些笨傢伙想要偷到‘梵一秘匙’,這是在做夢,他們只會瞎搗亂。我頭痛的是萬一他們搞事,多半會暴露我們的身份。”
倚弦擔心道:“你別大意,魔妖兩宗的人絕非易與之輩,不想想他們能跟神玄兩宗對抗這麼久,沒有點厲害手段怎麼還能撐下去?”
“魔妖兩宗?”耀陽發出一陣冷笑,他自忖對二宗的手段見識得多了。
兩人走得不快,像是閒暇散步一般,到了他們所在兵房之時,天色已經大亮。小仙、小千與小風三人正等着他們。
大家圍在內室桌前坐了下來。
小仙見耀陽眉頭微皺,似有難解之事,便問道:“耀大哥,你有什麼事麼?”
耀陽對於他們當然不會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道:“就是爲了‘梵一秘匙’的事,現在完全沒有絲毫頭緒。”
小千道:“‘梵一秘匙’據說這是天地奇寶,是玄宗第一宗匠樸抱生所創,當年妖宗中曾有傳說,秘匙所用的原材料來自神宗女媧的補天石,製成後功用無比,能解天地三界任何密寶禁制。相信有了‘梵一秘匙’,以師父和師叔的修爲,三界之中難有什麼禁制能讓師父和師叔卻步。”
耀陽含笑問道:“那請問,‘梵一秘匙’現在在哪裡?它是什麼模樣呢?究竟怎樣才能打開各種禁制呢?”
小千訕訕道:“這個我不知道,傳聞‘梵一秘匙’早已在三界中失蹤千百年。”
耀陽沒好氣地道:“你剛纔所說的一點用處也沒有,況且‘梵一秘匙’現在在哪裡,這是我們現階段最應該確定的事情。你們誰又知道?”
幾人都是搖頭,除了道聽途說的一些,這裡沒有誰對“梵一秘匙”毫無瞭解。耀陽和倚弦對視一眼,知道這事肯定討論不出什麼結果,只能就此搖頭作罷。
耀陽沉吟一陣,道:“既然大家都沒其他線索,那現在就只能從牧場着手了。小千、小風,這次就看你們的,我要你們以千里眼和順風耳的天賦隨時監控整個牧場的動靜。這樣的話,不但能監控到魔妖兩宗是否出手,或許還可能就此得到關於‘梵一秘匙’的消息。”
“知道了,師父!”小千和小風苦着臉答應,這項任務絕對不是說說那麼容易的,畢竟兄弟倆的修爲有限,而整個洪澤城乃至大洪牧場的距離之大,已經足夠他們倆花費不小的工夫去詳加註意。
這時,營房外有一兵士稟報道:“報,大小姐有請陽百夫長!”
“知道了,請稍等,我更衣後就去!”耀陽隨口胡謅道。
“看來這個秦驪如八成是看上你了。”倚弦壓低聲音打趣道。
耀陽笑着回敬倚弦道:“放心,我雖然這麼吃香,但是我一定不會忘記好兄弟,到時候自然會在場主面前幫忙撮合你與素兒!”
“去你的……整天歪腦筋!”倚弦大感吃不消,擡腳將耀陽送出門。
儘管兄弟倆不停打趣,但是小仙在旁仍是緊張地小聲道:“耀大哥,他們叫你過去,會不會有什麼事?你千萬要小心!”
耀陽一笑,道:“放心。秦驪如此時來叫我過去,不用說,定是爲了問些關於牧場防備方面的問題。看來表現表現還是有用處的。有可能還能從他們嘴中探聽點消息出來。而且以我的修爲,他們就算有陰謀,我也不放在心上。”
倚弦提醒道:“哪有這麼容易,你自己小心應付,千萬別暴露身份。”
“放心了。好歹我也曾經是西岐的大將軍,難道連這點小場面也應付不來?”耀陽哈哈一笑,起身走出兵房,從容地隨那名兵士去了。
倚弦見小仙仍是有些憂色,便開解道:“小仙,你就別這麼憂心了。小陽這小子,別的不行,詭計腦筋卻特別多。別人不上他的當就該燒高香了,誰還想騙他,哪有這麼容易?何況整個牧場還沒有能在他手下走過幾招的法道高手。”
小仙聽得“噗哧”一笑,她對倚弦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看到小仙笑靨如花,倚弦卻想起同樣可人的女子素柔,進而又想到半張臉跟素柔幾乎一摸一樣的素兒,頓時心事重重,舒了一口氣,道:“你們就在兵房內呆着,小千與小風注意警戒,我呢,出去散散心!”
小仙等三人點頭稱是。
倚弦出了兵營,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心中浮現的是素柔和素兒兩個人,思及素柔慘死在他眼前,卻又想起爲他而死的姮姮,也想到婥婥和幽雲,一時思緒如潮,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突然聽得馬聲嘶咧,他擡頭四顧,原來不知不覺中竟然到了“大洪湖”畔。雖然經過一宵激戰,戰場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但是大洪湖還是那麼平靜,牧場的日常沐馬、訓馬等事務依然有條不紊的進行,冬日的晨午,給人感覺特別的清新,人們來回忙碌,似乎絲毫都不擔心宋鎮兵馬是否會再來。
看着眼前平和朝氣的景象,倚弦長吁了一口氣,心情略覺舒爽。轉頭四顧,發現湖畔正有不少牧場女眷在洗衣,眼光顧盼之間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倚弦心中一怔,定睛向那名女子看去——竟是素兒。
長髮遮住半面的素兒正在湖邊洗衣服,倚弦沒想到正想着她的時候,偏又就在這裡遇到了,心中又想上前問詢,但是細細一想,他憑什麼去問呢?難道就因爲她半張面孔像素柔麼?
倚弦猶豫不決,站在湖邊,愣愣地看着素兒,不知該做些什麼。
微微清風輕輕掠過平如鏡面的大洪湖水,輕撫在湖邊每個人的臉上,舞亂三千愁絲,倚弦伸手將額頭垂下的長髮撩起,卻驟然發現這陣舒心的清風也將素兒遮臉的烏亮長髮拂起,露出那一直被遮住的另一半玉容——
倚弦終於完全看清素兒的臉容。
此刻,倚弦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境再次掀起浪濤,莫名震撼地看着素兒。他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情景所震,光滑有若凝脂的臉龐並沒有素兒自稱的傷痕,而且那秀眉、那雙眸……她的長相竟與素柔一模一樣,幾乎沒有絲毫的偏差,就像兩個人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
世上竟會有兩個人如此的相似,如同一個人般。如果不是素柔千真萬確的死在了自己的懷中,倚弦幾乎會認爲她便是素柔。
震驚失措的倚弦盯着素兒,一時沒有任何掩飾。素兒亦是法道修行者,自然不會忽視這愕然而灼熱的目光,立即感應出來,警覺的扭頭朝他看去。
倚弦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於是沒有任何避諱地正面對上了素兒的目光。四目交織,素兒卻只是匆匆一眼瞥過,眼神似有慌亂,她立即端起洗衣木桶起身,然後轉身就匆匆離去。
一見素兒要走,倚弦不知爲何心中大急,趕忙快步趕上,攔在素兒前面。
素兒一驚,卻又馬上恢復鎮定,低頭恭聲道:“不知這位公子攔住奴婢有何事?”口氣甚是卑下,完全是一副下人的語氣,顯得楚楚可憐,讓人感覺太過的逼迫着實是一種罪過。
倚弦張開口卻說不出話來,一時不知該怎麼講,半晌才實話實說道:“請姑娘恕易某無禮,在下無意冒犯,只是發現姑娘與在下一位故友甚爲相像,故此不自覺地做出此等不雅的舉動,還請姑娘恕罪。”
“原來是這樣!如無其他事情,奴婢想這就告辭!”素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向倚弦福了一禮轉身就走。
倚弦伸手想要留她,但最終欲言又止,只能頹然放下手,站在原地望向素兒離去的背影,心中忽而又想起了昔日死在自己懷中的素柔,胸口頓時有些氣悶,莫名的竟有一種如哽在喉的傷感。
正當此時,倚弦迷失在傷感中的心神驀地一震,歸元異能的警覺突生,敏銳的觸覺讓他立即察覺到不妥,原來在他心神恍忽之際,居然有數道妖能勁氣奇襲而至,殺機盈然。
倚弦立即清醒過來,提起元能防備,雙眼如電四掃,但身週數丈偏又沒有任何動靜,一切都風平浪靜,似乎沒有任何可能發生的異狀。
但這些伎倆如何瞞得過倚弦,他立即斷定理應是妖魔隱遁而至,當然來意肯定不善。倚弦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一拂袖,瞬間布起“絕龍壁”,突然而來的妖能結實地擊在“絕龍壁”上,驚起一陣強烈的元能波動。
倚弦着實地接了這一擊,身子卻穩如泰山,絲毫沒有顫動一下。他雙眼發出駭然厲芒,厲喝道:“妖魔宵小之輩,給易某滾出來!”一揮手,冰火異能斬出數十道風刃飆出,將周圍十丈內的範圍全部封死,不讓任何妖孽有脫身餘地,卻也不會傷害一個牧場的人。
以倚弦連幽玄等輩也要忌憚三分的修爲,這些偷襲他的妖物,如何能在隱身下躲避,慌忙紛紛現身全力躲避。
看着這些猙獰無比的妖物,倚弦立即運起元能,長嘯示警,高聲叱喝道:“何方來的妖孽,敢來牧場逞惡,牧場將士們準備迎敵!”
所有妖物本欲隱遁行兇,如今知道行蹤被查知,便不再隱藏紛紛現身,從“大洪湖”中竄出襲向倚弦,數十上百妖物不再顧忌,露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猙獰面孔,大部分的妖物還沒有化成人形。
這些妖物奇形怪狀,樣子兇惡得很,更勝噩夢中的兇殘怪物。湖畔原本還比較平靜的一衆人等頓時像是炸開了鍋一般,紛紛大喊出聲,驚駭無比地四處逃竄,即使一些守衛兵士也驚懼逃開。他們原本都是塵世普通人,突如其來地面對這些不知來歷的兇惡妖物,自然懼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