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弦與土行孫乘着風遁回到“潛龍泥潭”,甫一落下地面,小千、小風與小仙三人已經早早在潭外等候多時,見了二人自是喜不自勝。
小千喜滋滋的讚道:“師叔,我看到你在輪迴集威風極了,那些什麼神玄二宗人在你的面前,個個都成了跟屁蟲似的,屁顛屁顛的點頭哈腰!”
小風也跟着起鬨道:“是啊,是啊,我也聽到了,還說是要請師叔你去參加什麼蟠桃盛宴,聽說那可是隻有神玄二宗類似宗主級數的貴賓才能獲邀參加的……”
小仙跟隨兩人身後,聽得滿臉也都是欣喜之情,畢竟像這樣的待遇在三界四宗年輕一輩的法道弟子裡面,這數千年來還是頭一遭碰到。
倚弦微笑着附和幾人的稱讚,但他畢竟從來沒有聽聞過“蟠桃盛宴”這回事,心中難免對此有些疑惑,忍不住問道:“究竟這個‘蟠桃盛宴’是怎麼回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爲之絕倒。
土行孫更是猶如看怪物一般望着倚弦,搖頭道:“老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蟠桃盛宴’都沒有聽說,你還混什麼混,還以爲很久沒見你,除了法道水平大有提高之外,見識起碼也應該見長才對,想不到仍然是個金牌菜鳥……”
倚弦有些尷尬的回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看着倚弦的窘樣,小千與小風跟着土行孫在旁哈哈大笑起來。
小仙適時出來解圍,指着三人鼻尖道:“不知道很好笑麼?其實,我也不知道,從來只是聽說,你們要是知道就應該快點說出來告訴師叔,我也算是可以長點見識。”
小風與小千齊齊一愣,頓時笑不出來了,支吾了半天,相互推了推肩,同時將土行孫拉了出來,道:“對啊,你就說出來讓大家長長見識!”
土行孫見大家的眼光全部關注到自己身上,於是非常有成就感的清了清嗓音道:“其實,這個‘蟠桃盛宴’很有些年頭了。相傳是每一千年舉行一次,所邀請的人物都是像神玄二宗宗主級數的人物……”
說到這裡,土行孫頓住了,像是賣關子一般頓住了,惹得小千與小風同時吵嚷着讓他說下去,並分別揮動手中的炎訣與寒訣威脅起來。
土行孫見矇混不過,只能又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勢,趁着小千與小風一不注意,便跑出他們的包圍圈,道:“拜託,我也只是聽說了這麼多而已,你們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的!”
土行孫的話頓時惹來衆人的一陣不屑的呸罵聲。
正當倚弦好奇想知道關於“蟠桃盛宴”的詳情之際,一個熟悉的語聲從身後響起,道:“‘蟠桃盛宴’最初的第一次盛宴是在上古第一次神魔大戰之後,爲的是獎勵神玄二宗的有功之士,同時也是爲天庭能夠重建,爲三界諸仙同賀封神之喜。從此以後,爲了紀念衆神滅魔之功,也爲了悼念重新開創天地的盤古上神,天帝便與衆神商定,每過一千年便舉行這麼一次盛宴,受到邀請的大都是三界大有名望的宗主、散仙,以及新近千年來最具功勳的諸神。後來因爲西王母的蟠桃園也是每千年只結果一次,所以這樣的盛宴便被稱之爲‘蟠桃盛宴’。”
聽着娓娓道來的的上古傳說,衆人回頭望去,說話之人正是“龍神”應龍,他與紫菱公主從泥潭谷中緩緩行了出來。
倚弦忙躬身行了一禮,道:“小子謝過前輩賜告!”
“小友客氣了。”應龍扶起倚弦,滿眼讚賞的神色,道,“我都聽小千與小風說了,你果然是好樣的。老夫雖然隱遁三界上千年,但是耳目還是極其活躍,這千餘年來,像這樣直接被神玄二大宗主邀請參加‘蟠桃盛宴’的年輕人,你絕對是三界第一人!”
應龍旁側的紫菱公主緊緊注視着倚弦,一雙美目顧盼之間除了跟一衆人一樣的好奇與驚咦之外,竟還多出一種帶着崇敬、欣喜等諸多異樣情緒的複雜眼神。
倚弦聽到應龍如此稱讚自己,忙謙遜有禮的回道:“前輩太過誇讚了!”言罷,忙取出“九土息壤”,雙手恭敬的遞給應龍,道,“小子已經向神玄二宗的洪均老祖與玄冥帝君說過了,前輩放心拿去用就是了。”
應龍微一頜首,伸手接過“九土息壤”,輕嘆一口氣,道:“唉,找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紫菱公主則從應龍手中拿過“九土息壤”,不知是何緣故,她一把將息壤緊緊擁入懷中,竟無端落下淚來,擡頭淚眼婆娑的望着應龍,喃喃泣道:“外公,是不是隻要有了它,就可以將娘救出來呢?”
應龍輕輕的點點頭,輕輕撫拭着紫菱公主的髮際,一雙異芒湛現的雙目竟也禁不住老淚橫流,心力交瘁的面容看似蒼老了許多。
聽到紫菱公主對應龍的稱呼,在場所有的人都齊齊愣住了。小千、小風與小仙還算好,因爲他們並不清楚紫菱公主的身份,所以只是驚訝這三界中還有人敢打“龍神”應龍的主意,竟連他的女兒都不放過。
倚弦與土行孫卻更是震驚莫名,他們曾經去過龍宮,清楚這位紫菱公主乃是東海龍王的愛女,卻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天地三界中身份神秘的“龍神”應龍——竟然會是紫菱公主的外公,東海龍王的岳父。
看到衆人的驚愕目光,應龍再又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別的我不想說得太多,只是想拜託大家可以保守今日這個秘密。”
衆人齊齊點頭答應。
倚弦見到紫菱公主黛雨梨花一般的悲悽神情,想到他與耀陽從小也沒有孃親的生活,看得心中大是不忍,關切的問道:“不知前輩是否需要幫忙,如果可以的話,小子願意助前輩一臂之力……”
應龍立時出言打斷倚弦的話語,雙目神芒激射,道:“這些都是老夫的家務事,倒是不勞小友操心了。”說着,他從袖袍中取出一團綾巾,遞給倚弦道,“按照我們之間的約定,老夫現在便將‘乾元綾’歸還給你。”
倚弦接過“乾元綾”,也不細看便隨手置放於腰間的包囊內,道:“多謝前輩!”
應龍被倚弦隨意的態度震得愣了一愣,忍不住道:“小友,你難道就不檢查一下,萬一老夫給了你一塊假的乾元綾,然後就這樣換走這九土息壤,豈不……”
土行孫在一旁跟着大力點頭,示意倚弦爲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看一看。
“前輩言重了!”倚弦連忙笑着說道,“首先是前輩的爲人,小子我絕對信得過。再說,這塊綾巾最初跟着我重返三界,不知爲什麼,它與我之間有一種不知名的感應,所以,當我拿到它的時候,我自然已經分辨出它是否有假了。”
“哦?”應龍聞言又是一怔,再看倚弦一臉坦誠相見的真摯神情,嘆道,“小友果然是人中龍鳳,不但福緣深厚,連稟性品質也是常人有所不及,好!”
言罷,應龍略表安慰的輕輕拍了拍紫菱公主的柔肩,像是做了某個決定似的,炯炯望向倚弦,鄭重的說道:“小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倚弦稍微愣了愣,望了望身周不解的衆人,忙道:“當然可以。”
“你跟我來——”應龍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向潛龍泥潭內的深谷緩步行去,倚弦知道他定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自己,忙快步跟了上去。
望着泥潭周圍猶如畫一般的景緻,一老一少緩緩步行在谷中。
倚弦跟隨在應龍旁側,好奇的問道:“前輩有什麼事情,請儘管說!”
應龍鷹眉微蹙,道:“方纔看小友收拾‘乾元綾’的態度,似乎對這件物事並沒有太大的在意?”
倚弦坦然一笑,道:“其實對這些身外之物,我倒是真的沒怎麼在意。再說,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來歷,只是知道你們四大法宗好像對它蠻感興趣的。”
應龍似是早已知道倚弦的回答,大笑搖頭道:“如果大宗師廣成子在天之靈聽到你這番話,恐怕非被你氣得大呼‘所託非人’不可。”
倚弦一驚,他曾經聽洪均老祖說過關於“龍刃誅神”的來歷,所以對“廣成子”的稱號有些印象,此時再聽應龍這麼一說,不由更加好奇的問道:“此話怎講?還請前輩明示。”
“說到‘乾元綾’,便非得提到上古玄門三宗的祖師爺廣成子不可。”應龍一臉崇敬之色,緩緩道,“廣成子乃是自重造天地的盤古上神之後,神玄兩宗最具法道天賦的宗師級人物,他自幼遊歷四方、廣修萬法,曾被譽稱爲‘通曉天地玄機的人’,後來晉身爲仙神之後,他根據玄法修行中的靜空、圓靈、寂滅創出三個派系完全不同的法道秘術,因此纔有了今日玄宗崑崙、北明、蜀山三宗。他也因此被後世玄宗千萬弟子奉爲‘大宗師’。”
倚弦大爲歎服的讚道:“想不到這世間竟還有如此頂天立地的奇人!”
應龍道:“他的弟子遍佈天地三界,其中最具盛名的便是世人稱之爲‘黃帝’的軒轅,雖說軒轅已經不在了,但在所有經歷第二次神魔大戰之後仍然僅剩的弟子中,如今無一不是神玄二宗的絕世人物。”
“軒轅黃帝!”聽到這裡,倚弦的腦海中閃過那些《軒轅圖錄》,心中更是對廣成子崇敬有加,同時不解問道:“廣成子大師難道也在第二此神魔大戰中仙逝了麼?”
“怎麼可能,試問天地間又有誰能是他老人家的對手?”應龍嘆道,“再說,如果不是因爲他老人家忽然證道仙逝,魔神蚩尤又怎敢如此肆意爲禍三界呢?”
倚弦更覺好奇,問道:“廣成子大師既然已經封神成仙,卻爲何還會仙逝呢?”
“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傳說他老人家正在閉關修行一門超越天地萬法的不世之秘,卻不知爲何,最後的結果再也無人知曉。”應龍說完指了指倚弦的腰間包囊,道:“而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塊‘乾元綾’之上。”
倚弦仍是大惑不解的問道:“既然沒有人知道結果,又怎會傳出‘乾元綾’便有答案的傳說呢?”
應龍搖頭道:“不知道,這是當年一個魔門弟子在玄宗潛伏五百多年後竊取到的唯一消息。至於爲何會有這個傳說,我等神玄宗道之外的人又如何能夠得知?就連我那弟子元都在蜀山潛伏那麼多年,也一樣無從得知。”
倚弦輕咦了一聲,對身上那塊“乾元綾”是越來越感興趣了,毫不避諱的問道:“那前輩拿去這麼多日,可有什麼發現麼?”
應龍嘆道:“廣成子他老人家的天心智慧又豈是愚鈍我輩可以望其項背,不過,我倒是可以將我嘗試過的一些錯誤告訴你,這樣的話,等到你再去鑽研之時,自然可以避免犯下相同的錯誤。”
“前輩……”倚弦吃了一驚,有些受寵若驚的慌忙推讓道,“既然是前輩你潛心鑽研所得,小子怎好唾手而取,萬萬使不得。”
應龍肅然道:“你我如此投緣,而且小友又不計前嫌將‘九土息壤’借予老夫,老夫告知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再則說來,就算你聽了老夫的這些經驗之談,日後也不一定能找出‘乾元綾’的秘密所在。所以,你又何須跟我客套呢?”
不等倚弦再作推辭,應龍已經開始口述起來:“據我擺弄數日,經初步估計,‘乾元綾’中所藏奧妙,應是指廣成子宗師的證道仙逝之地,只要找到此地,自然可以探知一切玄秘所在……”
接着,應龍以秘語傳聲的方法緩緩將他試圖解開“乾元綾”之秘的方法一一詳解,盡數授予倚弦,最後道:“小友可以根據這些方法旁敲側擊一番,又或是另闢蹊徑一試,總之一定要切記,凡事不可墨守成規,相信總有福至心靈、解開玄秘的一日。”
倚弦默記這些方法,躬身揖禮道:“多謝前輩指點之恩!”
應龍滿意的望着倚弦,卻不知爲何,他仰天長嘆了一口氣,感懷倍至道:“看到你,老夫才終於有了一種暮暮垂老的感嘆……”
話未說完,應龍仰天長嘯一聲,側耳聽那滿谷的嘯聲迴音,他重重的拍了拍倚弦的肩,笑道,“你現在已經是妖魔二道垂涎三尺的目標人物,所以凡事多加小心!至於‘九土息壤’,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老夫半月後便會在此地交還給你。”
倚弦聽到他話中的關切之意,滿懷感激的點點頭,道:“小子省得!”
應龍轉身迎着聞聽嘯聲趕來的谷外衆人行去,紫菱公主等人見沒有發生異樣事情,不由都面面相覷,渾然不知二人之間究竟怎麼了。
應龍看着快要行至自己身邊的紫菱公主,略有所思的面部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驟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猶豫再三對倚弦說道:“我們算不算是朋友?”
倚弦聞言一怔,隨即欣喜點頭道:“如果前輩不嫌棄,我們當然是朋友!”
應龍欣慰的點了點頭,表情異常沉重的說道:“如果你願意交我這個朋友,日後若是見到紫菱丫頭,有機會的話,不妨多多幫忙照看一下!”
倚弦雖然不太明白應龍的話中含義怎會如此沉重,但還是毅然點了點頭,道:“請前輩放心,如果小子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定當不遺餘力。”
“我相信你!”應龍展顏一笑,回首正好見到紫菱公主來到身旁,眨着一雙美目看着不遠處的倚弦,好奇的問道:“外公,你在跟他說些什麼?”
應龍搖頭一笑,道:“沒什麼!我們走吧。”言罷,他一手攜起紫菱公主,騰身而起,掠空遁去。
“前輩保重!”
倚弦望着虛空中遁去的二人身影,禁不住陷入沉思之中,雖然照應龍所說,那些都是他的家務事,無須旁人操心。但他最後說話字裡行間所透出的意思,卻讓倚弦不得不有些擔心,然而天地間還有什麼人或事能令到“龍神”應龍都變得患得患失呢?
回過頭,倚弦的目光掠過身邊的土行孫與小千三兄妹,仰望天際虛空的蒼穹,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畢竟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着太多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沒有任何人可以肯定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既然是這樣,所謂的成、敗、得、失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到這裡,倚弦雙目中現出一片茫然之色,喃喃道:“小陽,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把握不到自己的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