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浮上水面。倚弦雙手探在水中,看着恆恆露出尷尬的神色,不過好在朱雀幫了他一個大忙,就在他這尷尬以極的時候,朱雀已經一蹦一跳來到姐妹倆身前,駭得兩人動也不敢動一下,倚弦連忙喝道:“朱雀,瞧你那怪樣子,千萬不要嚇到人家,趕快過來。”
朱雀聽後,又盯着姐妹倆瞧了好幾眼,才老大不情願的蹭回倚弦身邊。
恆恆見這上古的洪荒異獸竟然如此聽倚弦的話,心中大感驚詫,但她素來遇事不驚,對婥婥責道:“下次如若你還敢任性,我定不會現身救你!”
婥婥聞言立時哭了起來,抽噎道:“我……我那裡知道師父要對付的人是他,看他當時危險,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嗚……”原來兩姐妹竟是奉了師命前來殺倚弦,試圖取龍刃誅神的。
恆恆冷笑一聲,道:“你瞧他一副冷漠樣子,分明沒有把你放在心中,你何必爲了這種人勞心勞神呢?死心了吧!”恆恆着實也在惱倚弦,方纔居然半天不來查看婥婥的傷勢。
倚弦聞言心中愧疚更甚,俊臉一紅道:“我……我……”卻張口結舌“我”了好幾聲,也未曾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兒來。
婥婥看後搖頭一嘆,道:“姐姐,畢竟他是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或許過些日子……唉,姐姐我好累,咱們回去好麼?”說完她將頭依偎在恆恆懷中,再也不肯看倚弦一眼。
倚弦心中莫名一痛,宿世的靈犀相通,使他感覺到婥婥此時心中悽怨,但有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恆恆深深望了他一眼,抱着婥婥轉身遁去。
倚弦望着恆恆飛快消失的雪白嬌影,看着在她懷中輕晃搖盪的婥婥的雪白赤足,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惘然。好一會才忽然怪叫一聲:“不好!息壤……”
他潛入湖底,見朱雀此時正在旁玩弄着婥婥臉上掉下的那塊面紗,龐然巨軀點起面紗不時舉到鼻尖嗅上一嗅,神情還頗爲寫意一般,實在是滑稽到家了。
倚弦一把搶過面紗,藏在胸中,鄭重而嚴肅地對朱雀道:“朱雀,我現在需要你幫一個忙……”
此時,早已撤離到岸邊的神玄二宗衆人,望着漸漸平息如初,不泛絲毫波瀾的奇湖水面,表情說不出的複雜,似是驚喜,又似是疑惑,更似乎不可置信……
他們不是不相信這是不久前那個豪言壯語、大義凜然的年輕男子所爲,但是他們隨即又打消了想到的這個可能,包括睿智的玄冥帝君與洪均老祖在內。
可是在場衆人中,卻有一人確信令奇湖狂猛浪潮銷聲匿跡者,肯定是倚弦所爲,她就是——幽雲。
因爲,她看見了此際在岸邊趾高氣昂等待的土行孫。
就在衆人心中暗自詫異之時,冥日刺眼的光線忽然穿透烏雲密佈的天空,照射在奇湖之上。千傾湖水眨眼間變得搖擺震抖不息,驀地從中裂開一條狹長缺口,浪潮齊齊向兩旁翻涌開來。一道軒然卓越,孤絕不凡的身影倏然沖天而起,伴着說不清楚是何顏色的柔和光線與莫名氣勢現身虛空之中。
水浪在他腳下轟然合壁,揚起萬千水線,在冥日的照射下七彩絢麗。隱隱約約中,那人忽然展齒一笑,露出爽朗自信的笑容,更襯托出他瀟灑不羈、俊朗脫俗的不世風采。
——這人正是倚弦!
神玄二宗衆人與輪迴集未曾離開的一些居民,忽然爆出震天歡呼,慢慢匯成一聲整齊的呼叫,將心中那無邊歡喜、激盪的心情證明給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易公子……易公子……”
當然,玄冥帝君與洪均老祖等人並未作出如此失態舉動,但他們心中卻也是無比震驚。僅僅十數日時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有炎氏子弟——小易,便已經給了他們太多太多的震驚。
他僅以弱冠之齡,便將列位天地奇珍的冰晶火魄融於體內,進而得到上古神兵“龍刃誅神”與廣成遺物“乾元綾”,福緣之深實在令人咋舌。而且他在冰火煉獄絕頂之上,單身孤刃一擊退怯魔宗五大宗主之一的刑天滅。三言兩語之間,令魔宗三位宗主啞口無言,解救神玄二宗的一衆臥底弟子。
聲名鵲起,振動三界,威揚八荒。
繼而,他又連敗蜀山劍宗首席弟子桓衝,魔道五宗十數位高手!就連邪心修爲之深,智慧超絕的通天教主,都鎩羽而歸,而且智計超羣,周旋於奇湖築首陸壓與“龍神”應龍這兩名幾可與玄宗三大宗主相比肩的魔頭之間,最後仍可全身而退。
更於今日馴服上古異獸朱雀,深入險地取回神宗至寶“九土息壤”,平復上古水道的滔天水勢。如今不但安然現身,而且在短短數個時辰之內,他的法道念力與元能等諸般修爲又飛速提升,無意之間流溢而出的靈力劍心,引得幾位修爲高深者倍受震撼。
試問,他們怎能不驚?
倚弦此時身在虛空之中,也自體會到自身改變,但他卻深知這全拜朱雀萬年靈力所賜。
方纔在水底時,他求助朱雀幫他收回“九土息壤”,卻因這神器自主之性甚強,導致朱雀耗盡靈能重回上古水道之中,再次陷入昏睡。更加令他愧疚不安的,卻是朱雀爲了幫他這個“朋友”,竟然不惜付出自身萬年苦修的靈力。讓他在旁也是大受裨益,雖然幾日之後這些靈力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但也足夠他感悟出可將體內歸元異能與冰晶火魄融合歸一,化爲己用的修行之法。
他環目望向四周山脈,天際留白,淡然自若地緩緩朗聲道:“你等妖魔宵小聽着,今日我不再與你等計較,如若你等膽敢再次心懷不軌,企圖掀起腥風血雨……”說到此處,倚弦言語一頓,左手負於背後,右手驀地揚起,幽紫神龍光影忽然出現,繞在他修長身軀上翩然舞動,龍刃誅神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我必登門造訪,屆時爾等便註定成爲‘龍刃誅神’的劍、下、亡、魂!”
隨着他清明淡定的聲音,神龍傲然長吟,沖天而起,萬千劍心靈能四散開來,化作青藍劍芒透射空際,鏘鏘震響,正是蜀山“鳳鳴九天”中的最具威勢的“劍氣洞徹九重天”。
其劍吟聲龍嘯聲未畢,但見四周忽然衝起數十道身影,倉皇逃竄,已然紛紛遠遁而去。
神玄二宗衆弟子方纔被倚弦赫赫聲威所震,這才醒轉,知曉那些定是魔宗的人,當下就要追去,卻被玄冥帝君與洪均老祖等輩份高絕之人喝止。
倚弦也從空中緩緩落到玄冥帝君與洪均老祖身前,躬身道:“帝君、老祖,小易幸不辱命!”
玄冥帝君還是首次細觀這位三界新貴,心下也不由暗讚一聲,笑道:“這次多虧易公子,方能穩定殘局,不然我這無用帝君還真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哩。”
洪鈞老祖更是感慨萬千,道:“小友方纔劍勢如潮,雖說用的是蜀山劍訣,但卻融會諸家之長,別具一格,獨具威勢,老夫真是後悔蜀山當日不能將你留下!”
倚弦知他所說是指不能收自己爲徒的事,連忙客氣的再次致歉,然後心不在焉地與其他人相互客氣兩句,暗自揣測怎樣才能將自己答應應龍的事情說出,畢竟九土息壤乃是神宗之物。
正在他不知如何開口之際,洪均老祖卻對他笑道:“易公子,兩月之後的今日是我神玄二宗每千年一次的盛典——蟠桃盛宴。老夫與帝君在此代表天帝、王母邀請易公子赴宴,希望易公子萬勿推託。”
玄冥帝君也在旁頜首道:“易公子只需到崑崙山西麓即可,本君自會遣派神宗弟子去迎接。”
這兩人話一出口,登時引得旁側神玄弟子一陣喧囂,試想,曾幾何時有人會有如許大的面子,讓一帝一宗接連發出邀請,參加千年一度的蟠桃盛宴?
倚弦心中更是感懷倍至,他想起自己兄弟倆當日做下奴時,那等受人欺凌的日子,心中也不由陡起揚眉吐氣之感,思量再三,道:“承蒙帝君與老祖厚愛,小子屆時定如約而至。”
倚弦接着有所猶豫的拿出“九土息壤”,道:“啓稟帝君、老祖,方纔小子能夠順利拿到神器阻住水勢,實乃與一位朋友的鼎力相助分不開,所以這‘九土息壤’小子暫時不能奉還,只因他需要此物去救助一位親人,不知可否通融?”
玄冥帝君聞言點頭道:“理當如此,‘九土息壤’既是小友尋回,而且又是爲救人而用,那自然是可以的!”說罷含笑望向洪均老祖。洪均老祖與她對望一眼,也自點頭在旁扶須微笑不已。
倚弦這才放下心來,躬身道:“多謝帝君與老祖!”
玄冥帝君與洪均老祖兩人又對倚弦交代一番崑崙山去向,以及怎樣聯絡神玄兩宗人間弟子之事,告訴他如果有所需要,這些弟子定會鼎力相助。然後這才吩咐冥界兵士善後,二人先自返回天庭覆命而去。各宗弟子緊隨其後,不多時即消失在眼簾之內,幽雲卻依然站在原處,未曾移動分毫。
倚弦隔着丈許遠的距離,望着她立身泥澤,仿若聖潔蓮花一般的幽麗身姿,胸口剎那間涌起復雜情緒,萬千言語,卻彷彿齊齊堵塞在喉頭之處,使他不知該怎樣傾吐。
幽雲又何嘗不是呢?
兩人就這樣四目交視,依惜對望,似水柔情自在不言之中。好半響,兩人驀地齊聲道——
“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
兩人話一出口,在聽到對方相同的言語後,相繼一怔,又同時道——
“那……你保重。”
“那……你保重。”
說到此處,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或許,這便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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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玄看着陷入昏迷中耀陽,搖頭道:“真是個麻煩的小子。”一晃身就到了耀陽身前。
此時,耀陽竟遽然雙眼一睜,歸元異能急迫而出,紫光沖天而起,一道長達十丈的巨型紫色炎刀憑空出現,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猛逾雷霆怒擊。同時耀陽雙手各捲起熾白色炎龍呼嘯着向幽玄急竄而去,幽玄頓時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
不過,幽玄畢竟是非一般的高手,情知受騙之下,勃然大怒,絲毫不留力地拂袖一擊,捲起搗天狂風,風中兩道凌厲無比的巨大氣劍崩然震出。
“砰!”
震天而響,耀眼的光芒照徹天地,炎刀、氣劍與炎龍同碎,氣流急竄如激流衝撞,山石轟然爆裂飛濺。
耀陽剛纔憑“牽機引玄法決”卸去幽玄一拳的元能,但還是被擊成重傷,只是他見機詐暈,果然引得自信的幽玄上當。耀陽知道沒這麼容易擊傷幽玄,也沒有被這衝撞的光芒迷眼,早已暗捏《幻殤法錄》中的“萬刃同歸訣”,配合最基本的“天火炎訣”,乘機縱身擊出。
幽玄身周驀地冒出直衝雲霄的赤紅火焰卷向幽玄,熾熱無比的氣息將其中的刃鋒隱藏。
“小輩,這點東西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幽玄顯然已經動了真怒,渾身氣勢磅礴壓出,元能運轉,氣勁激出仿若替他建起一層屏障。
耀陽喝道:“這樣就夠了!”他不依不饒的運起歸元異能,渡化五行玄能,予養於戰的元能運轉之法交替循行至極限,渾身熾白的火焰急竄,竟然以整個人作雷霆之勢向幽玄衝了過去。
幽玄一愣,再次爲耀陽不可思議的舉動搖頭,喝道:“白癡的傢伙,找死!”伸手隨意揮出一道凌厲的巨型氣劍,狂猛無比地向衝來的耀陽擊出。
耀陽豈會傻到自己去送死,他全身炎熱異能脫身而出,讓異能正面迎上氣劍,自己則身形躍空而起,雙手合握成拳狀,狂吼聲中用盡全力砸了下去,瞬間體脈龍氣爆發,集合所有五行異能於雙手,原本手上熾白的火焰驟變成金光四射。
晃若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金光,滿含全身異能的拳頭砸在幽玄不屑舉起的枯瘦拳頭上。
兩拳對擊,毫無聲響,耀陽卻遭到了更強的元能反彈,就像狂潮怒衝,威力無比地侵入耀陽體內。耀陽大喝一聲,借勁後躍的同時,再次使出“牽機引玄法決”,勉強卸走部分元能,只是浸入體脈的元能仍覺強悍過分。
“蓬!”壓不住的鮮血滿口噴出,斑斑豔紅隨着滿天爆發的氣勁激射出去,觸目驚心。
幽玄此時的臉色卻是極端的難看,他只顧得耀陽的後兩次攻擊,注意力分散,卻小看了這一式“萬刃同歸”,一時沒察覺到熊熊火焰之中隱藏的元能刃鋒,這就是耀陽拼着自傷也要達成的目的。
耀陽顯然低估了幽玄的修爲,那凌厲的刃鋒也只是在幽玄的長衫破了十幾道口子。不過這已經夠了,“邪神”幽玄是何等人物,數千年來何曾被一個小輩割破過衣服。
“小輩該死!”幽玄暴怒之下,一拳擊出,遠比之前強悍數倍的元能崩裂衝出,勢若山崩海嘯,狂風怒摧,威不可擋。
耀陽傷上加傷,落地時踉蹌了幾步,滿口鮮血再次噴出,面對幽玄憤怒擊出如雷霆狂奔的驚人元能,根本是避無可避,耀陽剛穩定身子,強大無匹的元能已迫在眉睫。
在這生死一刻,已遺忘許久的軒轅圖錄突然躍然腦海……
“陰陽混元,三才合一,環環相生,四象乃成……”
“四象周天,充虛盈實,乾一而分,乃生五行……”
“五行化物,以應四時,順逆陰陽,生克有常……”
他心中彷彿突然知道些什麼,但是又不清楚,像是一團迷霧中模糊地看到一點亮光,不是很確定,但至少有了一個方向。耀陽只是一時微悟,像是靈光乍現,但對於幽玄的強大元能,卻有了應付之策,歸元異能逆運,額頭紫色的半魚隱紋驟然閃亮起來,耀陽隱含霸氣的虎目爆出從未有過的神光。
逆運的歸元異能引導入侵元能在體內運轉,強大的元能像是洪水怒衝,幾乎將耀陽的身體像堤防一樣沖垮,耀陽額頭汗流如注,忍受着這非人的痛苦,暴喝道:“給我出去!”
“啊!”在耀陽的嘶喊中,侵體的元能被盡數排出,猛烈的氣勁帶着皮膚爆裂的血滴向外衝出,激起一陣激烈的風暴。驅走入侵元能只是瞬間的事情,耀陽仍被那元能再次重傷,但即使身子裂痛如被扯散骨架,他也還是堅持着沒有倒下。
幽玄本料想這一擊耀陽非得重傷昏迷不可,卻沒想到耀陽頑抗至此,此人他日必是非常人物。幽玄心中殺機大起,雙眼含煞,元能集起,雙手齊齊揮出,頓時風雲色變,強猛勁氣如潮沖垮一切,無數道凌銳劍氣織起滿天劍網憑空怒斬。
幽玄含怒使出這招,耀陽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腦中閃過《幻殤法錄》中記載的上乘法道秘術“馭器藏真訣”,立時從懷中掏出一些細碎物事,憑藉最後的力氣急運歸元異能,大聲唸誦法咒:“元、奎、末、臾、敕令!”隨即滿手撒出一片紫芒,喝道:“看我——降魔封天印!”
幽玄耳中明確聽到對方馭使降魔法寶的咒決,再看漫天紫芒浮動,不由大吃一驚,哪還顧得上攻擊對方,急忙閃身避出數丈開外,掌中早已擎出獨門秘寶“修羅袋”,準備只要對方修爲不到,便可將其秘寶收爲己用,誰知等了片刻,漫天紫芒散去,卻發現原來是一地的金銀碎銖。
幽玄幾時被人如此耍弄過,氣得哇哇大叫,回頭準備再找耀陽算帳之時,才發現那小子早已不知去向。幽玄見竟然無法找到耀陽,忙急急四下找尋,可惜脫離他魔靈異心鎖定的耀陽,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搜索良久,幽玄遍尋不到耀陽蹤跡,只能悻悻離去。
原來耀陽在使出詐術後,緊接着便以新近初修而成的“無間遁法”,在瞬間將整個人驟然遁失當空。
其實,若是以耀陽現在僅存的實力來講,他不可能逃得過幽玄的追殺,所以,聰明的他並未走遠,而是附在附近崖壁的裂隙之中,屏去周身任何氣息,藏得十分隱秘。
耀陽耐性極好,一直等幽玄離去三個時辰之後,才笑着從崖壁縫隙中遁了出來,然後立即朝幽玄離去的反方向遁去,顧不得重傷,到了下山的路才漸漸放慢下來。
當他到了涓涓不斷的蟠溪旁,耀陽仍感應不到任何危險,見過了這麼久還不見幽玄出現,耀陽知道那老傢伙是真的走遠了,這才終於吁了口氣,誰知心神一鬆,幾次累加的重傷再也無法忍住,胸口一悶,猛地再噴出一口鮮血來。
耀陽知道無法再壓制傷勢,暗叫一聲不好,再也堅持不住,踉蹌一步,整個人便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