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進來的人是御七,她身後也沒有跟着其他人,伯邑考這才鬆了口氣。又見她手中案上放着的乾淨整潔的衣服,臉上又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御七卻是目不斜視,放下木案,便將衣服展開,拿到他面前,就如過去每一日般來伺候他更衣。
伯邑考雖然一直很古怪,御七作爲紂皇眼中一等紅人的巫醫,何以會一直在自己身邊,照料着自己的起居生活,但見她冰冷着臉,除非有話來問自己就絕不會跟自己多話一句,伯邑考也只能將這個疑問放在心中,沒辦法問出口——實際上,伯邑考很清楚就算自己問了也是白問,絕不會從御七那裡得到答案!
但是伯邑考昨夜着實被紂皇蹂.躪了兩三遍,身上情況可想而知,因此面對御七的侍候他再不能像往日那般坦然,而是始終藏身在薄被下,滿臉窘迫地看着御七,而後沙啞着聲音請她暫時避一避,今日由他自己穿衣就可以了!
御七卻是皺起了眉頭,冷冷看着伯邑考,最後彎了一下脣角道:“怕是不能,陛下已經對御七下了聖旨,今日一定要仔細將公子身體檢查過,確定無礙了才能讓公子起牀。”
伯邑考臉上更紅,窘迫道:“邑考身體無礙,無需做……檢查……”
御七搖搖頭,冷聲道:“公子也當知道陛下性情,還望不要爲難御七,讓御七難堪。”
御七拿自己的性命安危來威脅,伯邑考又不知道面前的女子亦是昨夜將自己吃的一乾二淨的男人的分.身之一,天性善良的他也只能忍住一身羞澀,從薄被下探出身子,讓對方在自己身上檢查了一遍,這纔在對方的伺候下將衣服穿了起來。
這期間又是用了一刻時間,那姬奭在宮門之外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煩,這才被叫進了寢宮中。伯邑考臉上依舊戴着面具,姬奭與他說了半天話也是客客氣氣,並不將他的身份揭穿,顯然來之前就已經得到了姬旦的授意,知道現在該以何種形式與這位嫡長兄相見。
待說到最後,姬奭纔將此行的目的告訴伯邑考,卻原來紂皇在今日早晨特別下了旨意,答應了殷姬不肯與姬昌和離的要求。但是姬奭畢竟是以質子身份來到朝歌,自然不能再將他送回西岐,因此身爲表哥的紂皇特別恩准讓臨近西岐的冀州的城主江一春將姬奭帶回去撫養,並且給予姬奭特權,可以隨時進出兩地之間,不受任何限制。
伯邑考與江一春交好,認爲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清高文雅之士,聽說姬奭被放在冀州不由得爲他高興,告訴他江一春是個可以信任的正人君子,讓他好好在他身邊學習。姬奭見他臉上終於帶了笑意,連忙點了點頭稱是。
之後伯邑考又問起紂皇是如何處置他四弟姬旦的,姬奭說只是依舊安置在亞相比干家中,但是允許他從旁學習政務,只是多了一條不能和西岐的人有所交流的規定。伯邑考心知姬旦本就已經抱了與西岐一刀兩斷的心思,因此不擔憂他會因此被大商的人抓到把柄,進而讓紂皇有藉口對西岐動手,而姬旦呆在大聖人比干身邊,能夠學習到很多從政的要點,伯邑考便暫時將姬旦的安危放下,對兩個兄弟的未來略略放下心來。
姬奭見他神情漸漸輕鬆,便依靠在他身邊坐下,道:“姬奭不才,曾與兄長學過琴藝,今日與兄臺一見如故,卻是日後再難相見,不如讓姬奭以曲作別,如何?”說罷他又擡起頭來看伯邑考。
那御七守在旁邊,聽到此立即乖覺地走出寢宮,再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長琴,正是那日壽仙宮中伯邑考所彈奏的那一把。
姬奭初學琴藝不久,伯邑考便爲救姬昌而前往朝歌,至此再沒有人來繼續教授他,但是他卻沒有懶惰下來。伯邑考聽他所彈奏的雖然還是自己教授的那支曲子,卻已經純熟許多,不禁爲姬奭的刻苦專心而高興,又道江一春是個和自己一樣崇尚音樂之樂的人,想必能跟這個弟弟相處甚歡,因此更加安心。
卻說那江一春此來,雖然只爲護送伯邑考的兩個弟弟安全來到朝歌,但他帶來的東西卻是讓朝歌狠狠地熱鬧了一番!
他這一次帶來的玉米、番薯等物,在後世看來不過是最廉價普通的粗糧,但在此時,從沒見過這些東西的朝歌大臣們,在酒宴上吃過了御七指揮着廚人,精心地運用這些食材烹飪出來的美食,可是讚不絕口、意猶未盡!
шшш .тт kán .C〇
一向憂國憂民的比干更是立即在酒宴之後派人到驛館去尋找江一春來,卻是不想這江一春竟是不在驛館之內,詢問左右驛官說是被紂皇宣召進了宮中。
比干聽說江一春被紂皇宣入宮中,不由得捏起了鬍子,暗歎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狗皇帝果然是心繫天下民生的,要不然怎麼會立刻將江一春宣入宮中呢?想必是要向他細細詢問關於這些糧食的事情的!
如此想着,比干頓覺肩上重擔輕了不少。待到第二日守在驛館外面的家丁將清晨纔回來,一臉盪漾的江一春請到比干府中與亞相一敘後,比干才知道自己完全想多了,這狗皇帝哪是要詢問那些農作物的事情?根本是將江一春放在壽仙宮中,爲他和蘇妲己那奸妃演奏了一整晚的音樂!
聽到江一春述說了昨日發生的事情,比干又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許多,甚至比過去還要沉重三分!
這心繫商湯天下的老丞相失望之下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將江一春請坐在自己身旁,詳細地問起了那些作物的事情。
早就將一臉春情掩飾住的江一春,聽比干問起正事,連忙端正態度,站起身來向比干拱手鞠躬道:“老丞相,小人實不相瞞,小人伺候在陛□邊足有兩年,對陛下性情也略知一二,如何不知他爲了一己之慾便是耗盡全國民力也在所不惜?若不是因這些東西對天下百姓着實有益,小人豈敢將它們送入宮中請陛下品嚐?引他禍害無辜百姓?”
比干聞言大是感動,暗道這江一春不過伶人出身,卻是心繫天下委實難得,相比之下自己的外甥紂皇忝居天子之位,還不如過往身邊一個玩物,真是叫他這個叔父羞愧不已,更是氣憤不已!
而冀州今年出產的那些新鮮農作物,的確如江一春所說,是能夠讓天下大大得益的寶貝——商末時期,氣候逐漸轉寒,許多本土的農作物再難像過去那般高產,近年更是旱災連連,某些諸侯國甚至出現了整年無收的窘困境況!
但是冀州今年栽種的玉米、番薯等植物,因爲被趙公明施展法術“轉基因”了一回,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嚴苛的氣候。不僅如此,成長週期也大大地縮短,原本一年一生的植物,而今一年能達到一年兩生,甚至三生的地步,可謂當今農作物中的翹楚!
何況這些食物味道大多甜美,一旦推廣開來,想必很快就能將原本的粟、黍等迅速淘汰掉!
比干通過江一春的描述,迅速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幅百家米倉皆填滿的美好圖像!但他畢竟爲相多年,絕不會因爲江一春的片面之詞就相信了他,將大商的未來交託到冀州手上。因此這一日比干並沒有立刻向紂皇請旨推廣這幾樣農作物,而是先派了一隊人馬,暗使上大夫楊任做頭領,跟着江一春回到冀州,將他封地內的農事細細巡查。
一個月後,楊任領着原本的人興沖沖地趕回朝歌,卻是連家都沒有回,便已經急不可耐地跑去見了亞相,滿臉興奮地將自己在冀州見識到的情況一一敘述與比干聽。比干之所以派楊任這個年輕人前往冀州,就是看重他雖然年輕性情卻十分沉穩,絕不會被花言巧語所欺騙,因此見他這般興奮,幾乎連話都說不拎清,已先相信了那日江一春果然沒有誇大其詞,誆騙自己,不由得也跟着高興起來。
那楊任在冀州時爲了維護天子近臣的威嚴,因此總是端着態度,輕易不肯與人說話,所以雖然心頭早已經激動不已,卻是一直死死地憋着,今日終於得以回了朝歌,如何能不將心頭這些話全部抖落出來,說與比干聽?
好在比干也爲他話中描述的情景快慰不已,因此並沒有覺得這下屬不夠持重。待楊任囉囉嗦嗦地說了一通之後,比干還特別將他留了下來,與自己一同用餐,順便再說說那冀州七月裡的收成究竟如何。
等到楊任離開,比干這纔拿着對方遞上來的記錄冊子走進了書房中詳細參考起來,卻是在看到收成這一項上登記的數目時再次激動起來,立即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在書房中走來走去,卻是總不能安靜下來坐回案前。
這一夜比干沒有從書房走出來過,書房中的油燈也始終點燃着。
那紂皇卻因爲並沒有詳細問過江一春,而將他當日進貢來的食物當成了稀罕玩意。這狗皇帝秉承着一貫的昏君作風,當日就強令冀州將這些食材每月上貢一擔進朝歌!比干因爲看這狗皇帝不順眼日久,所以當初沒有將真相稟告紂皇,而是看着這狗皇帝將冀州爛大街的東西當做稀罕寶貝,並且在心裡暗暗地嘲笑了他整整一個月!
但是比干在將楊任帶回的記錄冊子詳細思量過後,覺得這確實是能將大商從農事困頓的困境中挽救回來的契機,因此再不敢怠慢半分,第二日便協同楊任將摺子遞了上去,請求昏君重視農業,推廣冀州農產!
那狗皇帝因爲極喜歡冀州的特產,因此對推廣玉米、番薯等作物是樂見其成的,不想那奸臣尤渾半路殺了出來,陰陽怪氣地參了江一春一本,說他是故意怠慢聖恩纔會將冀州奴隸都能吃在嘴裡的廉價食材送入皇宮,而且還故弄玄虛每月只供應一擔,這作爲分明是在蔑視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