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子這便說道:“但觀三教,惟道至尊,上不朝於天子,下不謁於公卿,避樊籠而隱跡,脫俗網以修真,樂林泉兮絕名絕利,隱巖谷兮忘辱忘榮,頂星冠而曜日,披布衲以長春,或蓮頭而跣足,或丫髻而幅巾,摘鮮花而砌笠,折野草以鋪茵,吸甘泉而漱齒,嚼松柏以延齡,歌之鼓裳,舞罷眠雲。”
“練氣之人,此番清修,不知如何修習?”雲中子只說修身之法,卻未講練氣之道,張帝辛自是好奇,這便問道。
雲中子拂塵一甩,緊接說道:“陛下莫急,遇仙客兮,則求玄問道,會道友兮,則詩酒談文。笑奢華而濁富,樂自在之清貧,無一毫之掛礙,無半點之牽纏,或三三而參玄論道,或兩兩而究古談今,究古談今兮嘆前朝興廢,參玄論道兮究性命之根因,任寒暑之更變,隨烏兔之逡巡,蒼顏返少,發白還青。”
張帝辛在一旁點頭細聽,自覺受益匪淺,將之一一銘記,雲中子見天子好學,亦是欣喜,繼而言道:“修仙者骨之堅秀,達道者神之最靈,判兇吉兮明通爻象,定禍福兮密察人心,闡道法,揚太上之正教;書符籙,除人世之妖氛,謁飛神於帝闕,步罡氣於雷門,扣玄關,天昏地暗;擊地戶,鬼泣神欽。”
“若得奪天地之秀氣,採日月之精華,運陰陽而煉性,養水火以胎凝,二八陰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陽長兮如杳如冥,按四時而採取,煉九轉而丹成。”雲中子頓口氣,復又言道,“跨青鸞直衝紫府,騎白鶴遊遍玉京。參乾坤之妙用,表道德之殷勤。比儒者兮官高職顯,富貴浮雲;比截教兮五刑道術,正果難成。但談三教,惟道獨尊。”
張帝辛聽完頓覺精神爽快,便是心中浮氣也安下不少:“仙長此言,果真玄妙,果真聽君一席話,勝修十年道。”
“塵世之外,富貴如浮雲不過浮雲爾,陛下能懂其一,亦是難得緣分。”雲中子見天子稍懂,這便說道,“若陛下爲之,天下可安,四海當平,便等來日,應有莫大福緣。”
張帝辛聽“天下可安,四海當平”八字,心中卻是不屑,若真如此無爲而治,恐這天早就變了,這便稽首道:“仙長所言極是,卻不知仙長居何處洞府,所來又爲何事?”
“貧道乃終南山玉柱洞練氣士雲中子是也,因貧道閒居無事,採藥於高峰.忽見妖氣貫於朝歌,怪氣生於禁闥,所以特來拜見,以除此妖。”張帝辛自知雲中子所謂妖物爲何,反是故作驚訝道:“深宮秘闕,禁闥森嚴,防維更密,又非塵世山林,妖魅從何而來,道長此言,莫不是唬嚇寡人?”
“陛下若知妖魅,其自不敢足踏禁地,怕是怕陛下不識這妖,才讓她有了可乘之機。”雲中子一笑,這便將一柄短松木劍,從袖中拿出:“此劍名爲巨闕,乃是貧道所制,頗有鎮妖之力,此番便獻與陛下。”
張帝辛故作疑慮將之接過,巨闕入手,便感一種強大仙力,直入腑中,自是難以把持,心道雲中子果真道法高深,這便道:“不知此物當如何應使?”
“陛下只需將之懸於宮樓之上,三日之內,必有應驗。”雲中子答道這便轉身,“貧道此番事畢,這便告辭。”
雲中子話音剛落,便不見了蹤跡,張帝辛心道雲中子乃清淨之人,自不會受世俗之禮,腦中一閃,這便道:“仙長慢走,且聽寡人一言,
隨緣隨分出塵林,似水如雲一片心。
兩卷道經三尺劍,一條藜杖五絃琴。
囊中有藥逢人度,腹內新詩遇客吟。
一粒能延千載壽,慢夸人世有黃金。”
“陛下好文采,如此厚禮,貧道厚顏受了。”空氣中,忽得傳出雲中子爽朗笑聲,張帝辛衝遠處做一稽首,算作拜謝,這便將叫下人前來:“你且將此木劍,懸於東宮正殿。”
巨闕劍自是距兩妖越近越好,琉秀宮、綺夢殿分在東宮正殿兩側,本爲彰顯天子寵幸,如今卻成威懾之地,自是禍高福澤,
天降妄災。
妲己本就忿若菟進宮一事,便在琉秀宮中生起閒氣,忽得感覺背後一涼,猛得一陣威壓,直將壓得難以喘息,心中不由大驚,宮中何時來了修煉之人!
方要出門門一探究竟,一道無形劍氣,卻直衝而落,妲己回緩不及,臂膀上,已多一道血口!
劍氣四溢,似是大海斑斕,直將身形扯碎,更將妲己壓得喘不上起來,心中更是驚恐不已,到底何人,竟有如此仙力!
千年妖狐尚且如此,更不提修爲比之更差的若菟,巨闕劍一掛,此人更是困苦難當,只覺身上好似忽生千斤巨石,直壓得背難伸直,全身骨頭,都要裂開一般。
果不其然,當日下午,便有下人來報,琉秀宮蘇貴人、綺夢殿若貴人,不知何故,皆臥牀不起,張帝辛心中自是大喜,這便起身道:“哦?既是愛妃病了,寡人這便前去。”
妲己抵抗巨闕劍氣,已是費勁竭力,如何還有法力維持形貌,張帝辛來時,此人已是一臉慘白,無甚血色,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貌,更是無從談起。
“愛妃爲何如此病重,可是喚了太醫?”張帝辛故作關心問道,太醫能治之病,不過人間病疾,如何能治巨闕劍氣,“愛妃如此,倒是讓寡人心疼。”
“有勞陛下掛念,臣妾休息一時便好。”妲己受劍氣多迫,本就身心俱疲,如何還有心思與張帝辛聊談,這便說道,“聽聞綺夢殿新來若貴人,也是病了,陛下還需前往探望,莫要冷了新人。”
“若菟那裡,蘇貴人不必擔心,寡人稍後便去。”你這狐妖,倒是生得好生心腸,張帝辛暗笑道,“蘇貴人倒是好生心腸,若菟得知,想必也念你之恩德。”
“陛下洪恩,臣妾耳濡目染而已,此番東陲戰事正緊,陛下莫要耽誤了九間殿正事。”妲己心煩氣躁,如何肯與張帝辛多呆,自是想讓之早些離去。
張帝辛有意看戲,自是不肯離去,這便言:“那事有丞相處理,自不需寡人操勞。”
見張帝辛不肯離去,妲己心中更是無奈,此人乃是天子,總不能將之趕出,只得強打起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
待天子離開時,已是子夜,牀鋪之中,妲己身上,已不知下了多少冷汗,見人離去,終是放下心來,頭腦一昏,這便暈了過去,張帝辛自然也沒閒着,趁夜趕往綺夢宮中,言今日終南山來了一位道人,說宮中有妖要之好生防範。
若菟自是強顏歡笑對之,卻不料張帝辛不知從何處,牽來幾隻牛犢大黑犬,言民間傳黑犬辟邪,這便找來幾隻,至於東宮之中,以防妖魅進襲。
若菟真身乃是訛兔,黑犬見之,自是狂吠不已,直將之魂魄,嚇得不知落了多少……
卻說姜子牙下了崑崙上,直被白鶴童子送至朝歌,兩人方纔分離,見四下無人,這便永土遁術行了三十餘里,但見一戶莊院,外植數棵齊腰粗楊柳,清綠滴翠,恍如華蓋,清風徐拂,柳枝扶搖,便是墨的翠的連成一片,更是好生風景。
不想這一去四十餘載,當初所植楊柳,已生得如此模樣,姜子牙心中感慨,這便對門人道:“此處可是宋異人宅所?”
門前一人見來人已近古稀,卻生得花發青顏,不由生出一絲敬意,又見姜子牙一身道袍,端得一副仙風道骨模樣,自知所來非凡:“此處正是,不知道長所來爲何?”
“你且通報,便說故人姜子牙來訪。”宋異人正在屋中折算,忽得聽人來報,心中自是大喜,急急忙出門迎接:“子牙賢弟,如何數十載不同音訊,可是想煞了老哥!”
“自別兄長,不才便去崑崙山上,本欲出世超凡,奈何緣淺分薄,未遂其志,此番回來,還能尋到仁兄,實乃幸事。”姜子牙與宋異人許久未見,自是相見親密,兩人攜手共進。
進宋宅之內,姜子牙望後園新建之宅,不由眉角一挑:“果然好風水,此處造樓,按風水有三十六條玉帶,金帶有一升芝麻之數!”
宋異人聽此,頓時大笑,心中道,前番行法捉妖那位姜大師,亦是如此說道,這便不做評價,只拉姜子牙往屋中端坐:“賢弟可食葷腥?”
“吾本修士,便是出家之人,豈有飲酒食葷之禮。”姜子牙答道,宋異人亦是笑道,“酒乃瑤池玉液,洞府瓊漿,便是神仙也赴蟠桃會,酒液吃些,想必也是無妨。”
姜子牙推脫不過,自然應允,是夜自是喝得大醉,便在宋宅住下……翌日午時,姜子牙方纔轉醒,自覺頭疼,草草洗刷一番,卻尋不到宋異人,這便問管家道:“今日可見宋家莊主?”
“清晨老爺便已出去,想應是收賬去了。”下人這番剛回答完,卻聽得宋家莊外一聲馬嘶,姜子牙急忙向外觀看,卻見宋異人一臉喜色道:“喜事啊,賢弟,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