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薔久居宮中,如何會受如此重傷?張帝辛暗下思忖,朝歌中,楊任、巫電、巫雷皆在,外人斷無下手之機,此間城下,姜文薔親近之人,只有姜文煥、殷洪。
姜文煥居朝歌無親,適逢親姐更甚體貼,如此推算,只餘殷洪一人,殷郊、殷洪兩人來朝,殷郊看似忠厚,暗中卻來行刺,乃在午門斬首,卻是殷洪,自那間行刺之事出後,反倒與尋常一樣,未有如何改變。
可殷洪乃姜文薔親子,如何會做出這般事情?張帝辛望之皺眉,眼下卻見牀頭一封黃卷,這便將之折開來看:
臣妾不肖,出得逆子郊、洪,自郊兒午門斷首,妾身心實難安穩,近日又逢病落,自覺時日無久,罪過莫大,乃爲謀逆,然洪兒終乃獨子,若陛下心念夫妻之情,乞留之一命,以爲香火。
吾父志向不小,臣妾未出嫁時,便有謀逆之機,望陛下再三小心,若……若東地興反,望陛下念臣子恩,留文煥一命,乃爲躬耕織作,不復君侯之位。
“殷洪?姜文煥?”張帝辛望此書信不由苦笑,自己醉心三教、朝政卻將後宮之人少算,如今自己亦不知多久未赴後宮。
姜文薔乃是將門之女,如何不知曉宮中之事,其乃身死,張帝辛方見其謀略,着實可唏可嘆,若自己早對宮中在意,或不會出此間事情。
張帝辛念之搖頭。只得嘆息一口,斯人已逝。莫待追憶,這便起身,對門外道:“傳二皇子至此。”
下人得令自去,比干卻將上前:“陛……陛下,前番查娘娘所服之藥,內中查出此物。”
比干說着。將一片黑葉承上。此頁名爲冥靈醉,乃爲釀酒之用,此物單放無妨,要之與妖物混合,卻會暗中生毒,姜文薔便是重此等之毒,方纔身隕。
張帝辛見之皺眉,忽得想起東征之時,妲己給自己所熬蔘湯。這便嘆口氣道:“去將豔妃娘娘一併喚來。”
“陛下……這……”姜文薔身份特殊,乃是皇宮之主,一國之後,此時遣人。所來之人,必有大機成後,此間皇后屍骨未寒,若行此事或有不敬之意,比干聽之皺眉,不由遲疑道,“若不……將娘娘安葬。陛下在遣人來宮?”
“不必了,且召人至此。”張帝辛皺眉,有補上一句道,“叫四面護衛都散了吧……”
比干見得天子如此言說,亦不好再行言語,只得起身告退,張帝辛見得衆人離去,腦間頓生感傷,爲人母如此,已做人之極致……
不多時,殷洪、妲己來此,望見天子在此,忙將跪拜道:“兒臣(臣妾)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帝辛要之起身,眉角一挑道:“洪兒,寡人與梓潼待你如何?”
殷洪心道天下如何癡傻,來問這般問題,這便道:“父皇賢明,長母慈善,自待子洪只好,猶若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似雲霄連綿輕順拂明。”
“水有斷時,雲隨風散。”張帝辛緩緩道,“洪兒何時去太華山,如今爲何而回?”
“這……”殷洪皺眉,心下忽生不安之感,只得道,“子洪去太華山雲霄洞廣成子師尊之時年幼,至今亦有十二光景,此番下山,乃是受恩師之命,回報君主。”
“回報君主?若你與子郊這般回報法,怕寡人命早隕,這成湯江山不知落於何人之手。”張帝辛冷笑道,“這天下美啊,美到好多人,不擇手段將從寡人手中奪取!”
殷洪聽得一驚,忙將跪道:“父皇如何言此!成湯四免面安穩,八方來和,自是福壽永昌,江山長在!”
“福壽永昌?可惜文薔望之不到了。”張帝辛嘆口氣道,“御醫說,文薔乃受人毒害,洪兒可知爲何?”
殷洪聽此,忽得面色一變,忙道:“父皇節哀!子洪……子洪不知爲何!”
“寡人只說毒害,你如此緊張作甚!”張帝辛目光如炬,直落殷洪身上,似要將之望穿,“節哀?你如何知皇后已喪!”
殷洪明知天子無甚修爲,可免得如此責問,背後忽得生一層冷汗,忙道:“子……子洪不知……”
“既是不知,額上出此冷汗作甚?”張帝辛道,一手拂在殷洪額首,“若文薔見此,當是心中寬慰。”
“是……是……”殷洪慌忙稱是,暗下已如胸懷二十五隻兔子一般,百爪撓心。
張帝辛微微一笑,自問妲己道:“文薔此去,豔妃可落後位,不想如此快便順了豔妃娘娘意思。”
“皇后娘娘身隕,妲己亦是難過,可後宮之中,不可一日無主,陛下親信,妲己自盡力爲之。”妲己面露欣喜,馬上回道,“姜皇后喪殉,陛下還需保存一段,以防東伯侯輕動。”
張帝辛點頭,就謀略這般,姜文薔比妲己,或許還有不足,這便小道:“反了又能如何?到時豔妃與洪兒,自可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
聽得天子如此言語,妲己面上笑意,頓時僵住,殷洪背上冷汗更盛,顫顫微微道:“父……父皇錯言……豔妃娘……娘娘乃父皇妃子,子洪……子洪如何敢僭越……”
“如此心智,如何成之大事!”張帝辛聽之大笑,一手將殷洪腰間玉佩扯下,“此玉甚好,竟有淡淡女兒之香!”
“父……父皇饒命!此乃……此乃妲己之禍,非是子洪之罪!”殷洪見此,自知東窗事發,忙將大聲道,“子洪說……子洪一切都說!”
殷洪自歸朝歌之日起,便對妲己多有欽慕。乃是兩人身份特殊,自是親近不得。
殷郊身亡後。殷洪自以皇位鞏固,行事更加無所忌憚,趁張帝辛東征之時,便與妲己親近,一來而去,兩人自生情愫。殷洪本以此事無人知曉。卻不想這日與妲己在後園幽會。正被姜文薔撞見!
姜文薔乃是皇后,怎能見得如此,當下大怒,揚言要告天子,已治兩人之罪,殷洪大急,本想將姜文薔凝住,卻不想一時失手,直落她心脈之上。直將之點死!
殷洪深恐此事暴露,忙將姜文薔置於宮中,並遣此間來人,御醫乃是凡人。自不懂功法玄妙,不知如何處理,如此拖延,只得道皇后娘娘身染重疾,時日無久。
殷洪自在一旁哭訴,張帝辛望得皺眉,不想此間還有這等事情。若在後世,這正當算一定綠油油的大帽子從天而降,而且,給自己上冠之人,還是自己親子!
張帝辛亦不想此等狗血的劇情竟落自己身上,當下不由苦笑:“妲己,寡人待你不薄,你如何這般行事?”
見得事情暴露,妲己亦不遮掩,反將大笑道:“待我不薄?你破我冀州城,讓我無家可歸,斬殺我冀州人,讓我舉目無親,吾父投降,卻還免不得受盡欺凌,落得午門斬首之境!子壽,若此你也道,待我不薄!”
當初冀州侯蘇護投降之時,張帝辛亦未想事情發展至此,如今一聽妲己之言,張帝辛心下亦生不忍,妲己見之大笑:“你害我家破人亡,又予我豔妃之名,世人皆道我紅顏禍水,衆人恨不得羣起殺之,如此待遇,果真不薄!”
“若非你,我冀州何至如此!若非你,我何至如此!若非你,姜文薔如何會死!”妲己大呼道,眼中忽出血淚,“子壽!你予我的,我不過反將予你!如此妻離子散的感覺可是好受!”
張帝辛本以欽雪迴歸,乃是救了妲己,卻不想真實的妲己,卻被自己害了,反將活在如此苦痛之中。
妲己所言不假,若非自己,她或早已被狐妖斬殺,不知此間事情,亦或是早早嫁於西岐伯邑考,縱享榮華富貴,此間事情,卻不想因自己一時來此,卻將如此改變。
妲己本是要死之人,只因自己之念,卻讓之多受如此苦痛,卻屬於張帝辛意料之外!
此等救人,不想反比殺人更加可惡,妲己大笑:“堂堂天子,後宮出此禍患!我看你如何做你的明君!你之予我的,我蘇妲己定會全數返回,恨只恨,此番只殺了姜文薔一人!”
張帝辛聽得一愣,不想妲己對自己竟是怨念至此,這便起身道:“如此,你可心悔?”
妲己大笑:“後悔?我蘇妲己只後悔未身得男兒之身,不能手刃昏君,悔只悔,冀州兵若,不能一舉攻殺朝歌!”
此間仇恨,妲己之重,或遠勝自己,張帝辛聽之惆悵,不由嘆氣道:“如此,寡人便要你來還這一刀!”
張帝辛將出壁掛之刀,扔與地上:“一刀落下,你我仇怨盡消,你從此離去,寡人自不阻攔。”
妲己望那刀,端得火從心起,一手握刀,便直揚起:“子壽!冀州千萬性命,一刀如何能斷,此間怨恨,你要白世來償!”
張帝辛聽之大笑:“命裡有時終須有,此間罪過,自由寡人一力承擔!”
妲己大喝一聲,直將刀刃砍落,卻不想此間忽出一道身影,正將她打落一旁:“父皇,此乃子洪之罪,自由子洪來擋!”
殷洪雖得囂張,卻終非無情之人,張帝辛正要言語,卻不想此人一抖,手中將一道青光,直落而下!
張帝辛望得大驚,忙將身起躲閃,殷洪冷呵一聲:“昏君!這天子之位,你不要,我子洪來要!”
張帝辛望得皺眉,心下端得大怒,大喝一聲,身化鬼谷子模樣:“孽障,你看寡人如何!”
鬼谷子!殷洪望得一驚,忙將水火鐸凌空祭起,張帝辛身子一閃,正將虎魄拿出,橫掃出去,自把水火鐸落下!
殷洪自知不是鬼谷子對手,忙將身起,這便要逃,卻不想身子一滯,正被張帝辛束縛齊下,這便將出虎魄來斬,心中卻忽想起姜文薔之信件,只得罵道:“孽障,如此行事,你如何對得起生你父母!”
殷洪冷哼道:“帝王之家如何真愛!帝辛若將護我,如何容我等三歲便出皇宮!”
廣成子、赤精子乃是金仙,便帝辛、姜文薔真能知曉又能如何,張帝辛心知殷洪之恨,當下無法,只得將姜文薔所寫錦書落下,這便一手提了妲己,起身便走。
出得朝歌,張帝辛才緩緩落下:“此地已在朝歌之外,你想去何處,便去何處,休要再回此這是非之地。”
妲己聽得大笑:“好個天子!自己膽小,竟遣一道人來替你受過,果真天子計,我等難知!我妲己發誓,此生若在,必與子辛不死不休!”
張帝辛望之皺眉,冷聲道:“寡人便是鬼谷子,鬼谷子便是寡人,寡人所言之事,自不會生假,一刀不落,寡人自欠你人情,若尋到寡人,自可相求一事,寡人自會予你!”
妲己大笑:“好啊!你言欠我人情,我便要你死,你死給我看啊!” 張帝辛咬牙:“你要寡人性命,寡人日後自會予你!”
“日後!日後如何!我現在就要你性命,要你鬼谷子性命!”妲己大呵,眼中頓出血淚。
張帝辛望之搖頭,暗道此間逆天改命,你之要求,自會答應與你,這便長袖一甩,直歸雲夢山中。
此至深夜,雲夢山中自寂靜不少,便見層林盡染,白霧縹緲,整間反似仙境一般,虛幻縹緲,讓人迷惘,張帝辛自持酒罈,落於水簾瀑下。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禍福之說,誰人有能知曉,張帝辛飲酒,心間亦不由煩惱,自己所願救人,不想反成害人,終究天命如此,還是自己之誤?
難道這便妲己之命?想必此般活着,反倒不如直入原書中那般,直接命隕?自己所做,終究爲善爲惡?張帝辛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飲酒,自穿越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懷疑自己,自己究竟爲何,乃是爲了什麼?
如此逆天,反是一己私慾,亦或是天下蒼生?張帝辛捫心自問,自己初始,不過逆轉己命,此間逆轉,已落得北地、東夷數次大戰,南海、北海俱是狼煙,此真是自己想要?
種種問題,好似麻繩一般在張帝辛心頭縈繞,反覆穿梭,重複凝解,正若一團亂麻,混亂不知頭緒,摸索難知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