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天還未亮,馬蹄聲就響徹了整個京城,百姓們都從屋子裡探出腦袋,交頭接耳,掀起一陣竊竊私語,語氣裡難免帶着一絲絲不平。
“皇上讓昱王爺去南方打仗……”
“這不是要將昱王爺調開嗎?”
“哼,還不是怕昱王爺奪了他的江山。”
“沒有昱王爺和戈將軍,還能有他高枕無憂的做皇帝?”
“恩將仇報。”
“狼心狗肺……”
那些人的話就響在他的耳邊,軒轅昱川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目不斜視,一臉的冷冷清清,教人看不透他對這件事是喜是悲,身上腿去了昔日的錦衣,穿上了銀白色的鎧甲,戴上頭盔,竟是鐵骨錚錚之氣。百姓們看慣了戈淵馳騁殺敵,似乎遺忘了這位王爺也曾征戰沙場,猶如修羅一樣殺紅了眼。
想來是不記得了。
他們所記得的只是戰神戈將軍,只記得她爲保衛山河而戰,只記得她是他的未來王妃。軒轅昱川微微眯起了眼睛,冷清的瞳孔裡,有些意味不明。等這一戰勝利之後,他就能理所當然的接受着所有的榮耀,坐上屬於他的位置,讓那些忘記他的人,通通都將他想起來……
光是想想那一刻,就讓他有種嗜血的快感。
“噠噠噠……”軒轅昱川的身後跟着孤毅和白刃,緊緊跟隨着他的腳步,本來目不斜視的孤毅忽然轉過了頭,緊緊盯着一個地方。
白刃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孤毅皺眉,“我好像看到了戈淵。”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軒轅昱川勒住了馬繮,他猛地回頭看着孤毅,冷然道:“以後不準再提這個名字!”
“是,主上。”孤毅低下了頭。
軒轅昱川繼續前行,本來平穩的氣息又虛浮了起來,他忍不住四處觀看,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會出現,卻控制不住自己。更何況,如果她還活着,將給他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他絕對不允許!
餘光忽然瞥到了一抹黑色,他猛地擡頭看過去,卻又是空空如也,心跳控制不住地亂了,眼睛緊緊盯着某一處,恨不得將牆角都挖開來看一看。不可能,一定是幻覺,因爲她的屍體莫名其妙就失蹤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馬兒踏過城門,一去不返,角落裡探出了半邊臉,一直目送着那個人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還是愣愣地看着,眼神有些木訥。
辛子穆湊到她耳邊,輕輕說:“原來你不肯跟我走,就是因爲他?”
戈淵橫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辛子穆挑挑眉,笑得有些狡黠:“我就知道你是愛而不得,才變成這幅凶神惡煞的模樣。”
“再說話,我劃花你的臉。”戈淵做了個抽刀的動作,警告他。
“怎麼老是用這招?”辛子穆嘀咕了一句,卻是不敢再說話,連忙跟了上去。
繞過重重小巷,戈淵忽然拐進了一家院子,撬開後門,悄悄鑽進去,輕車熟路地進了馬廄,摸索着安撫馬兒,然後解開了繮繩。
“喂!”辛子穆抓住了她的手,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在偷東西?”
戈淵回頭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你要去告密?”
辛子穆噎住了,竟是無言以對。
悄悄把馬兒牽出去,戈淵抓了一下馬鞍,隨即翻身上馬,辛子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抓住了她,有些着急地說:“你要去哪?”
戈淵垂頭看着他,目光冷靜地有些嚇人,“你別跟着我。”
“喂!你說丟下我就丟下我!”辛子穆大喊大叫,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要去南方?是不是要去找他?”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戈淵用力甩開他的手,抓住繮繩緩緩駕馬。
一股難以言喻的難受感襲上了心頭,辛子穆睜大着眼睛,脫口而出:“喂,我說,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這樣放不下他,不覺得有點犯賤嗎?”
戈淵猛地回頭冷冷看着他,咬牙切齒道:“我就是犯賤!”
辛子穆啞口無言,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不願放她離開,固執地抓住她的手臂。
正在這時,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刺耳的哭喊聲:“我的馬呢!哎呦,誰偷了我的馬?哪個挨千刀的偷了我的馬!”
戈淵慌忙駕着胯下的馬兒前行,辛子穆趁機躍上了馬兒,死皮賴臉地纏着她,湊到她耳邊邪笑道:“你第一次偷東西吧?”
戈淵抿着脣,臉色有些發紅,駕着胯下的馬兒跑得更快了。
“哈哈……”辛子穆毫無顧忌地大笑了起來,“改明兒本大爺教你幾招,讓你見識見識神偷的本事!”
戈淵不給面子地哧笑了一聲,挖苦道:“我已經見識過了,那顆紅顏玉就被你順走了。”
辛子穆嘿嘿地笑着,立馬轉移話題:“今天天氣不錯哈。”
“賣了多少錢?”
“什麼?”
“紅顏玉賣了多少錢?”
辛子穆摸了摸下巴,“剛好一百兩。”
戈淵冷哼了一聲,馬兒駕得更快了,“我只想把你跟它一樣賤賣了。”
“……”
馬兒“噠噠噠”歡快地跑着,可是天公卻不作美,不多時又飄起了雪花,辛子穆坐在戈淵身後,偶爾伸手拂拂戈淵肩膀上的雪花,然後大張旗鼓地攬住她的腰,藉機往她身上蹭。
戈淵終於火了:“別蹭我。”
“什麼?”辛子穆故意裝糊塗,又蹭了幾下,“你說什麼?”
“再蹭就給我滾下去。”
辛子穆默默地閉嘴了,一雙眼睛幽怨地看着她,然後看着看着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戈淵又想發火,一回頭卻看到了他疲憊地閉着眼睛,忽然就說不出話來,漸漸放慢了速度。
馬兒緩緩在雪地裡走着,寒風獵獵,戈淵挺直着背脊,撐着身後的人,也默默爲他擋住風雪。雪越來越大了,不多時就寸步難行,戈淵勒住馬繮,停了下來。
辛子穆的腦袋滑了下去,又連忙撐起來,發出小貓一樣慵懶的聲音:“嗯?”
“下馬。”戈淵的聲音就和這雪天一樣冷。
辛子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怕死地用力抱住她,大義凜然道:“這裡人煙荒蕪,你不能就這樣把我丟在這裡!”
戈淵的臉瞬間就黑了,一把扯開他的手,把他推了下去,辛子穆摔下去的瞬間一個翻身,勉強站住了腳跟,“你不能這樣對我,天寒
地凍的……”他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冷風一吹,雪花落進他的衣服裡,冷得他哆嗦了一下,他立馬站起來,抓住戈淵就要重新爬上去。
戈淵擡起一隻腳,踩在他的肩頭不讓他上來,陰冷地道:“再惹毛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辛子穆泄氣了,“啪”的一聲坐在了地上,委屈道:“你就是欺負我武功不如你。”
戈淵連瞪都懶得瞪他了,直接下馬,將馬牽着走到一顆大樹下繫好,又翻出了一些草料給馬兒,然後鑽進了一個小山洞裡。辛子穆愣了一下,反映過來之後連忙跟過去,傻笑道:“我還以爲你要把我丟在這裡,我睡傻了,呵呵。”
“本來就傻。”戈淵的聲音很低,帶着一股莫名的情緒。
敢說他傻的人,這世上也就只有戈淵一人了。辛子穆本着不跟她計較的原則,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邊,又覺得冷,拼命往她身邊蹭。
“離我遠點。”
“挨着暖和。”辛子穆又不怕死地抱住她,閉上眼睛等着捱打,“與其冷死,還不如被你打死。”
戈淵半垂着眼眸看着他,奇蹟般的沒動手,只是說了一聲:“去撿些柴火。”
“你讓我去?”辛子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戈淵目光一冷,“難不成讓我去?”
“我不去。”辛子穆果斷拒絕,瞪着一雙賊亮賊亮的眼睛,撲過去,又把她抱得更緊了,“這麼冷,肯定要把我冷死。”
“與其兩個人冷死,還不如你一個人冷死。”戈淵冷冷地原話奉還。
辛子穆看着她,無語凝噎。
“沒人性啊……世態炎涼啊……忘恩負義啊……啊!好冷啊……死人啦……”辛子穆一邊哆嗦着刨雪,把壓在雪地裡的枯枝挖起來,一邊大喊大叫着,腋下還夾了一些枯枝,雙腿都在打顫,滑稽得很。
戈淵的嘴角一直勾着,聽着他充滿活力的嚎叫,莫名其妙的就心情很好。
辛子穆抱着柴火回來的時候,滿頭的雪,人也精神得很,一溜煙就竄了進來,把柴火一丟,就撲到她身邊,抓住她暖和的小手,汲取她身上的暖度。他的手冷得跟冰一樣,怎麼也捂不熱,戈淵沉默着運用內力,暖和着他的手。
“你別用內力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鬼地方,節約着點。”辛子穆說完就把手抽了回來,不在意地說:“這點冷我還受得住。”
戈淵重重地哧笑了一聲,起身拿起枯枝生火,柴火有些潮溼,戈淵撕了裡邊乾爽的衣角,把火升了起來。
“照你這麼個撕法,估計還沒出這片雪地,你就已經裸了。”辛子穆幽幽地說着風涼話。
戈淵橫了他一眼,繼續架柴火。火勢漸漸旺了起來,小小的山洞也有了些許暖意,外邊的馬兒輕輕蹄叫了一聲,伸長了脖子吃頭頂的樹葉,似乎是覺得不好吃,又生氣地蹄叫了一聲。
辛子穆湊到了戈淵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然後莫名其妙又抱住了她,倒在她身上睡得沉沉的。
戈淵撥動着柴火,“別靠着我。”
辛子穆迷迷糊糊地說着:“挨着暖和些……”
戈淵沒有再說話,伸手又加了些柴火,火勢又大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