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震耳欲聾的敲打聲傳來,“醒來了。”
牢房裡熟睡的兩人被驚醒了,戈淵睜開眼睛,不出意外的,又被辛子穆抱在懷裡,剛開始還反應劇烈,後來就麻木了,長久的麻木已經能讓她坦然面對,只是推開他搭在腰上的手,鎮定自若地坐了起來。
牢房的門被打開,守門人走進來指了指戈淵,“就是她,帶走吧。”
外邊立馬走進來兩個內力渾厚的人,朝戈淵走過來,高大的身形面對嬌小的戈淵,一時之間造成了不小的壓力。熟睡的辛子穆也醒了過來,警惕地伸手把戈淵抱住,“你們要把我媳婦帶哪去?”
守門人白了他一眼,“什麼你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這人就是一個無恥之徒,不必理會,把你們要的帶走便是。”
那兩人明白,走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戈淵的胳膊,就要把她拖起來,戈淵目光冷了一些,甩脫他們兩人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視線凜冽地掃過衆人,竟沒有一人敢和她對視。
“媳婦,媳婦……”辛子穆還趕着往上添亂,爬起來也跟了過去,“那人是我媳婦,你們對她好點啊!”
戈淵等人已經走了很遠了,守門人把辛子穆推回去,“老實點。”
辛子穆立馬嬉皮笑臉地拉住他的衣袖,“咱們做個交易吧。”
“誰跟你這個無賴做交易?”橫了他一眼,然後唾罵了一句,就出去關上了門。
在他離開的一瞬間,辛子穆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去,變得意味不明,他顛了顛手裡的東西,好心情地哼了幾句曲子。
戈淵順着大門進去,一直往樓上走,仔細數了一下,共有七層,門口有侍衛把守,仔仔細細搜查了她之後,便只放了她一人進去。
“裡邊便是主上。”伸手指了指中間的位置,戈淵點頭,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她只敲了兩下,這是她的習慣,因爲軒轅昱川曾說過,敲三下覺得煩雜,敲一下又來不及反應,敲門敲兩下其實是最佳的選擇,她不知不覺中就按着他最喜歡的方式延續了七年,往後還不知道會保留多久。
“進來吧。”裡邊傳來的聲音,清清冷冷的,無悲無喜,是戈淵曾經熟悉到骨子裡的音調。
戈淵推開門,進去後便順手掩上了門,擡頭便看見窗邊站了一個人,正背對着她,一身白衣無塵,墨發及腰,仙風道骨,迎着窗外繚繞的煙霧,真的像是畫裡走出來的神仙一樣。
“我一聽見敲門聲,就知道是你來了。”他笑着轉身,溫和的眼睛裡帶着暖人的色彩,緩緩走到她面前,提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喝杯熱茶暖暖。”
戈淵依言,捧起熱乎乎的茶杯,手心裡一片暖意,再擡頭時,軒轅昱川已經轉過了身,又看着窗外的白霧。白茫茫的一片,王爺看得又是什麼呢?
“阿淵。”他忽然喊她的名字,戈淵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他擡手指了指一個方向,“看到了嗎,那邊便是皇宮的位置。”
依舊是一片霧色,戈淵疑惑不解,
擡頭看着他。
“整個軒轅國最好的地段,山水交接,地大物博,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享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至高無上的榮耀,耀眼的光芒……”軒轅昱川輕輕笑了,美得神魂顛倒,讓戈淵不敢直視。
王爺想要的,是這個江山嗎?
“那個地方,我每一次來這裡都要看上千百遍,即使是閉上眼睛,我也能知道它在哪。看着別人快活人生,雖然也會覺得心痛難耐,倒是我卻並不急,因爲我知道,那個地方遲早是我的,軒轅玉華活不過我,也就鬥不過我。”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俊逸的臉龐,溫和的目光,好像他眼睛看着的不是折磨了他十多年的皇宮,而是一個帶給他無限希望的地方。
這樣的王爺,戈淵是看不懂的,只是也明白他大概是要贏了吧,陪了他七年,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了。
“阿淵,等我贏的那一刻,站在我身邊的人便是你,我將會和你一起,迎接這莫大的勝利。”他清冷的音調裡隱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繪着她的臉龐,愛憐一般的目光,“你莫要叫我失望了。”
那樣專注的目光,讓戈淵忍不住想要閃躲,軒轅昱川忽然彎下腰身,輕輕在她的嘴角上落下一吻,輕飄飄的,帶着一絲梅花的冷香,既是熟悉的味道,又陌生的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阿淵。”軒轅昱川的眼神霧濛濛的,看不真切他的真實想法,溫和的猶如一江池水,“你是陪在我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可能真的是物極必反,反而覺得和你之間有了隔閡一般。”
戈淵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碾壓過一樣,沒有加速的心跳,竟然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有些迷茫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那疼痛似乎能通過她的手指,傳遍四肢骸骨。
“怎麼了,阿淵?”
戈淵搖搖頭,垂下了臉。
她這般冷淡的反應,倒是軒轅昱川沒有預料到的,他的眼神微微閃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是不是因爲我下令將你關起來,所以你對我有什麼怨言?”
戈淵惶恐,用力搖了搖頭,習慣性地張口解釋了幾句,才反應過來王爺是不懂脣語的,愣在了當場。
軒轅昱川瞳孔微微一收縮,又恢復了笑意,他不動聲色地看着戈淵,有些試探地問:“和你關在一起的那人,查到了嗎?”
戈淵猶豫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就點點頭,然後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筆,慢慢寫下:辛子穆,北故人,內力渾厚,擅易容,變聲術頗高,有盜竊本領,手法極快……
寫到最後,戈淵猶豫了一下,還是寫了:會脣語。
“辛子穆……我差點忘了還有他……”軒轅昱川呢喃着這個名字,壓在桌子上的手指越來越用力,他自己卻渾然不知。除了軒轅玉華,原來還有一個辛子穆啊……
戈淵又繼續寫:此人曾經數次偷進昱王府、東宮、太子府,輕功極好,曾在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偷走彎月刀,摳走紅顏玉,後用一塊木牌子
作抵押之用,戈淵記得上邊所刻之字爲:子穆諸葛。
軒轅昱川點點頭,滿意一笑,“我知道了,這一次難爲你了。”
戈淵並沒有他的話而欣喜,反而覺得內心更加沉重,放下筆的時候,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了一下。
“噔噔噔”,門外傳來劇烈的上樓之聲,人還沒上來,聲音先傳來:“不好了,主上!有人傳來消息,說牢房裡的人逃跑了!”
戈淵心裡“咯噔”一聲,禁不住加快了心跳,想着自己離開還不到半個時辰,他竟然就能突破戒備森嚴的守衛,該是何等的武功和機智?
薛孟海闖了進來,看到戈淵也在,頓時眼睛一亮……
軒轅昱川不慌不忙地說:“我知道了,傳我命令,封鎖所有的出口,此事就交給阿淵負責,孟海你帶她下去交接,我要活口。”
戈淵領命,轉身隨薛孟海出門下樓,內心卻久久不能平復。
下樓交接了一些事情,薛孟海便立即讓人封鎖所有的出口,那些儼然有序的隊伍,讓戈淵心裡升起了擔憂,怎麼也抹不去。
薛孟海看到戈淵,似乎是有些高興,一直笑着,硬朗的面容上也有些溫和之色,“戈將軍,先前因爲主上的命令,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戈淵搖搖頭。
薛孟海又找不到話說了,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頭去看她,覺得她身形雖小,那挺拔的姿態依然不減她一分的煞氣凜凜,越看越覺得心癢癢,便沒話找話:“聽說戈將軍上一次將淆軍打得落花流水,南淆最近安分了許多,一直在養精蓄銳之中,分身乏力,百姓門都在稱讚戈將軍呢……”
戈淵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薛孟海被她看得有些尷尬了,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許久不見戈將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
戈淵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薛孟海也趕緊跟上去,心裡掙扎了很久,吞吞吐吐道:“戈將軍爲什麼對我總是冷冰冰的,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戈將軍不高興的事情了?”
戈淵停下來了,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有些麻煩,還是伸手,在手心裡寫到:口不能語,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薛孟海顯得有些激動,臉上出現了少了的靦腆,“那,戈將軍,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戈淵愣住了。
“我、我、我……”薛孟海說話舌頭一直打結,最終一咬牙,幾乎是吼了出來:“我喜歡你!”
“我從第一次見到戈將軍就喜歡上你了,你那時候坐在馬背上,帶着鬼面,手裡拿着彎月刀,身上穿着鎧甲,別提多威風了,但凡看過戈將軍那一面的人,都會控制不住喜歡上你的!”
戈淵看了他一會兒,覺得他不像是開玩笑,就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然後轉身離去。留下薛孟海一人站在原地,任由寒風侵蝕。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戈將軍展顏一笑呢……”他低聲喃喃,一直目送着她瘦小的背影越走越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