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說了,我是您徒弟,那我這當徒弟可就冒犯了!榮光將死,不過苟延殘喘罷了,您最清楚。您到底還要幹什麼?明明已經木已成舟的事,還要逆勢而動,不說清楚,我沒法往下說了。”
“臭小子,還敢和我叫板。你聽着,第一,現在榮光還沒到倒下,就還有站起來的希望。第二,從畢業就來到榮光,二十年的感情難以割捨,多少人和我一樣,最好的幾十年時光,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我任紹賢要盡所能,讓他們能在以後的日子裡,過得好一些,榮光沒了,他們的希望也就沒了。所以,榮光要活着,還要活得好一些。第三,你來榮光了,可以一試。”任紹賢緊盯着他,耐人尋味。
“師傅,你還當真看得起我!我可知道,榮光私下裡都說:您纔是榮光第一人,真正的扛旗總瓢把子。沒有您,榮光早就步國棉廠的後塵,玩完了。我知道,您是蓄謀已久,這個用詞不當,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把我當出頭鳥,然後架到火上烤……您哪像做師傅的,把徒弟往火坑裡推。”
“少來那些里根楞!”任紹賢心中稱讚,就又道:“我也知道是強人所難,但沒辦法。臭小子,趕緊地說重點。”
此刻,李澤風墨玉眼凝滯了好一會兒,一旁的任紹賢也端得住,靜等他開口。
“榮光二分廠,染布分廠還好,重點部門是技術科和染廠配料室,只要關鍵人和關鍵崗協調好,可以用錢堆,染化料質量達標,水電氣供應有保證,和市環保搞好關係,問題不算太大。最大的問題,在環保這塊,沒錢就沒辦法。”
任紹賢微微點頭。
“破開榮光危局的關鍵是織布分廠,破開織布分廠亂象的鑰匙是劍桿織機。設想1500臺織機開動起來,產量大幅提升、質量大幅提高、效益成倍增長,員工收入增加。沒人和錢有仇,錢多了,在家在外就有面了,有了面了,心氣就高了,心氣高了積極性高了,慢慢就會形成良性循環。”
“我記得你的專業是機械工程。繼續。”任紹賢點點頭,插了句話。
“我說的都是紙上談兵,再說就僭越了。師傅您,肯定早就胸有成竹。”
“先給你點劇透,廠辦牽頭,會同計劃科、技術科、織布分場成立劍桿織機聯合攻關組,組員:李澤風。”任紹賢微笑道。
“還是上套了。”李澤風嘆道。
“哈哈哈。”任紹賢爽朗地笑着,而後道:“你可是我的關門弟子了,別給我丟人現眼!明天和我去趟外貿公司,路上和你細說。行了,今天就到這兒了,快去找小譚吧,姑娘人不錯!”
譚玉根本沒有走遠,在他必經之地逡巡着。眼見熟悉的身影,急忙迎上去說:“看你,急什麼,我又跑不了。”說着話,掏出手絹,擦着他額頭上的細汗。
“那可難說,你這校花一路走來,來廠裡沒兩天又成了廠花,有何獲獎感言?我可要看好了,別一不留神,被別人拐跑了。”李澤風見到她,就開心了。
“幹活的人不多,八卦的卻不少,沒事閒的撐的。不過呢,這廠花第一是並列的,想知道另一個是誰嗎?”譚玉的臉冷下來,淡淡說道。
“我哪知道是誰啊?你該瞭解,我從來就不是那八卦之人。呵呵。”李澤風道。
“是嗎?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挺沒勁的,那我就告訴你,是魏蓉。”譚玉艱難地說出她的名字時,揚起臉歪着腦袋,看着李澤風。
譚玉對於魏蓉,毫無恨意,反之亦然!起初時,譚魏二人言談不多互動卻不少,竟然還有些小的默契,對於他,倆人幾乎都清楚對方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卻從不在言語中流露出分毫。到了後來,李譚二人戀愛關係確立,倆人再見面時,扯扯閒篇兒、聊聊近況什麼的,倒也相安無事。此期間,譚玉從容,魏蓉淡定,好像倆人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待至譚玉的嘴角流露出傲嬌的微笑時,魏蓉就斜睨她,報以意味深長的微笑。同而不和,是當下兩個人的真實寫照。
“是她啊,也算正常。”李澤風的心裡,開始有些不自然。
“有個問題想問你,她要是找你,你怎麼辦?”譚玉調笑道。
“正常交往,敬而遠之。”這個問題,他早已有了腹稿。
“她要是死皮賴臉纏着你呢,我說萬一。”回答的還算滿意,譚玉嘴裡依然不依不饒。
“不會吧,我自以爲還沒到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程度。再說了,魏蓉也不像那種人啊。”面對她的緊逼,他採取了先示弱再耍賴的策略。
“那可難說,表面越是清冷的人,內心越狂熱,像你這種意志品質不堅定的人,沒準兒稍微添把柴,就會被燒化了。況且,她那樣的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感情。什麼都不缺。我猜測:這是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也是第一次被拒絕。你說她會甘心嗎?李澤風同學。”譚玉終於放出殺手鐗。
“她怎麼想,我怎麼會知道?小玉,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譚老師,話不多說,爲了小紅花,更是爲了你,我會做好自己的。接下來的事,就留給時間去驗證吧。”李澤風只有先繼續耍賴下去,而後再深刻表態,心底也不覺有些無奈和惶恐。
“好吧,暫且放你一馬。纔剛領導和你說什麼了?”譚玉心知,有些事要把握尺度,過分了就是把愛人推向別人,心中嘆道:“現在對你好的人,曾經對你好的人,甚至將來對你好的人,你會拒絕嗎?”邊想着,邊挎緊他的胳膊。
終於收招了,他隨之平靜了。簡要敘述了剛纔的和任紹賢的談話內容,總結道:“閒散的日子過去了,以後該有的忙了。小玉,一起的時間會少很多。”
“我知道的,男人本該以事業爲重,天天卿卿我我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澤風!再說了,你沒時間,我可以去找你,也可以在遠處看你的。只要能看道你,我就很滿足了。”
儘管心中略有遺憾。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她迄今爲止最快樂的時光,獨自時,會感謝上蒼賜予自己良人,會把從相識到相愛的畫面,一幀一幀地回放,會把溫馨甜蜜、激盪碰撞的畫面定格,慢慢體會,慢慢回味,有時在想:所謂的癡情少女,恐怕就是我現在的樣子。這段時間,心中所思所想之事,除了他和與他有關的,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