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離重回天庭後, 沒再見過孟章。直到又逢天帝壽宴,衆仙前往凌霄寶殿爲天帝賀壽。
鬱離和青染坐在一起,遠遠望見三大神君圍坐一桌——監兵神君已被貶下凡間歷劫。
鬱離奇怪, 自己的心裡已然沒有了當年的波瀾。他沉默地飲了幾杯酒, 忽覺世間情愛皆如繁花, 終將凋零。
孟章神君, 對他而言, 依舊有些特別,只是有些特別而已。深深眷戀過的人事物,就算癡迷不再, 亦與其他不同,不可能泯然於衆。
鬱離與孟章曾有過一段如荒草般瘋長纏繞的歲月, 那時他們身在天界, 卻如同凡世眷侶, 爲躲避衆仙耳目,而做出的種種躲藏, 也是一種充滿柔情蜜意的負擔,像一顆飽滿的漿果,清香甜美,流連忘返。
如今前塵往事皆消散,過往如同浩蕩長風穿身而過, 沒有留下痕跡。
鬱離在天河之畔, 再度邂逅孟章, 孟章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對他微微點頭, 鬱離頷首還禮,他們擦身而過之時, 鬱離的心緒如同漂浮在半空的點點星塵,零零落落,有幾分悲傷,悲傷得蕩氣迴腸。
他們之間的種種,如大夢一場,一朝夢醒,驚覺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鬱離想。
他曾深深戀慕孟章,那個曾在竹林撫琴的仙人,那個曾在天河之畔,回眸凝望他的仙人。
他不會忘記往事,只是不會再想起。
鬱離望着孟章的身影漸行漸遠,漸漸消失。他獨自在河畔佇立了片刻,擡眸望見不遠處瓊臺之上一抹熟悉的身影——青染微笑着向他招招手。
瓊臺之上,青染立在鬱離身側,向鬱離傾吐了一段往事,他的聲音很輕,似是害怕驚擾膽怯的飛鳥。
他說:“鬱離你還記得嗎?幾千年前,在玉清山的竹林裡——你看着孟章的時候,我在看着你,可你的目光不曾落在我身上。”
阮諾笑了笑,笑容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在凡間放河燈的那一晚,作爲阮諾的他,在橋上看着凌曜,而遠處的亭臺樓閣之上,似乎也有人看着他。
凡間有歌雲:“只因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刻骨相思,終歸是美好的,哪怕它已逝去。
青染有些侷促的笑了笑,說道:“我和你一樣,已經看開了,所以纔有勇氣告訴你,畢竟在心裡藏了那麼多年,我不想讓它無聲無息地消失。”
鬱離笑了笑,沒說話,他能理解青染,亦知曉久久凝望一個人的感覺。
鬱離放下了,青染亦放下了,對於往事,他們都釋懷了。
瓊臺背後,有一處高閣,閣上帷幕隨風輕揚,露出一個頎長的身影,他專注地凝望着前方瓊臺,悲喜在他眼裡明明滅滅,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青染身上,不願移開——那便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