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一把抓住小雉，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小雉像是委屈似的，低聲“嘰嘰嘰”地叫了幾聲，拿他的雞頭蹭祁寒的手。看了這一幕的左鳴和木啓豪不掩飾地露出了厭憎之色。小雉又蹭了幾下便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一品堂”。
經過這一陳撲騰後，幾人望着碗碟裡的雞毛，也就沒什麼食慾了，早餐就次就此告一段落。
凌虛子神色不悅地打量着左鳴和木啓，沉着臉道：“你們兩個沒事找事的事精，告訴你們多少次了，不要搞物種歧視！你們啊你們，就不能給我省點心？”他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神情，方纔的溫和親切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鋪了一層寒霜，“你們倆貨快滾下山去找小二和小五，找不回來你們也別回來啦！”想起兩個不知所蹤的徒弟，他轉怒爲憂，叮囑二人道：“你們小心，下山去別惹事！”
左、木二人見師父面色不善、怒氣騰騰，聽了這話如遇大赦，麻溜地滾了，在山上呆着跟和尚似的，去山下還可以去勾欄裡找姑娘，當真是求之不得的美差！
倆貨走了後，凌虛子帶着剩下的三個徒弟來到“嘯風亭”，開始今天的早課。
首先要學習的是入門法訣以及各類“符篆”的使用，譬如，“照明符”、“引路符”等。
凌虛子見新收的兩個徒弟天資聰穎，臉上樂開了花。祁寒作爲大師兄，這些小東西早就爛熟於胸，於是靜坐一旁，溫習師父昨日傳授的心法，以往小雉也會過來旁聽，雖然他靈力低微，天賦不強，但總聽得搖頭晃腦，津津有味，如今這隻小山雞卻不知去哪裡了。
由於兩個熊孩子學得很快，凌虛子恩賜他們兩柄“寶劍”——桃木劍，傳授了幾招本門的基本劍法，一直練到中午，三人在“一品居”吃了午飯，靈虛子不放心兩個下山的蠢徒，便派祁寒加入尋人小隊。
阮諾和羅謐由於表現良好，贏得了半天的休息時間，兩個熊孩子自然不會乖乖休息，撒丫子滿山瘋跑。終於在一個小水溝旁，發現了抱膝而坐，獨自沉思的小雉。
“小雉，別難過啦，那兩個蠢師兄已經被師父罵一頓了！”阮諾對左鳴、木啓也缺少好感，因此毫不客氣地稱二人爲蠢師兄。
“就是，就是，瞧二人那副嘴臉，還瞧不起妖呢！還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就一定是好東西麼？”羅謐想起兩個蠢師兄的話，憤慨之情如鴿子一般撲棱棱地從胸口飛出。
小雉嘆了口氣，懨懨道：“可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多呀，再說了，妖之間也會彼此嫌棄，譬如，大家都是雞，很多山雞瞧不起家雞，嫌棄他們被人類飼養，任人類宰割。而有些家雞也是瞧不起山雞的，覺得他們花了呼哨的雞毛中看不中用，一遇到人類照樣只有被抓的份，還有臉瞧不起家雞，簡直罪大惡極。”
他咬了咬指甲，接着道：“大家各有各的理，都覺得自己正義無比，和自己不同的，不是蠢就是壞。”
羅謐悄悄溜了眼阮諾，正對上阮諾悄悄溜過來的目光，兩人目光一相遇，全都不由自主地縮了回去。
羅謐在心裡嘆了口氣，想起了這些年來兩族的對立，以及兩人自相識以來從未間斷過的爭吵，心底似乎冒出了一絲叫“慚愧”的感覺，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羅謐又厚着臉皮和小雉胡扯一陳，見小雉還是一副“我想一個人靜靜”的架勢，好生無趣，便拉着阮諾去其他地方浪了。
“誒，臭榴蓮……我好像不那麼討厭你了。”這麼欠扁的話羅謐卻說得滿臉認真。
阮諾冷笑兩聲：“可惜我還是一樣討厭你！”
羅謐不以爲意道：“你聽了小雉的話就沒有感觸嘛？！唉，臭……師弟，不是我說你啊，你要多像師兄我學學，多思考……”
阮諾不服氣地打斷：“切，我知道人裡有好人和壞人，妖裡也有好妖和壞妖，我甚至覺得榴蓮和菠蘿蜜沒有誰比誰高貴，現在我連‘果中之王’也不想和你爭了，一切都交由世人評說罷。”
阮諾說罷，揚揚下巴，把手中的桃木劍背在身後，一陣風吹過，他衣袂飄擺，彷彿真的帶了點仙氣，而仙氣中又混着一些俠氣。
羅謐怔住了，阮諾似乎長大了許多，他彷彿看見這個和自己整日吵嘴的小屁孩長成了翩翩少年。
阮諾見羅謐望着自己發呆，心裡嘀咕着，不知這死菠蘿蜜又在整什麼妖蛾子。憤憤道：“我討厭的不是菠蘿蜜一族，我討厭的僅僅是你這個死菠蘿蜜，和你的族人無關，只針對你！”
……
一陣詭異的沉默。
羅謐臉色變了變，卻沒有說話。
阮諾依稀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傷感。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慌了神，默默低下頭，想要開口解釋，心中那股強烈的彆扭感和莫名的羞赧感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嘴脣張了合，合了張，最終還是閉上了，只有在心裡對羅謐說:“你爲什麼不還嘴？你應該和我對罵啊？”
二人僵在原地，誰也沒開口說話，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時間被拉的無比漫長，不到半刻的時間，阮諾覺得像過了一個時辰，羅謐最後漠然地望了他一眼，轉過身去，走了。
什麼都沒說……
一陣委屈涌上心頭，阮諾把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生生地憋了回去。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老天爺在這個時候很配合地下雨了，清涼的雨絲拂在人的臉上，好似若有若無的輕吻。
時值暮春，陣陣花香在空氣中亂竄，黏在人的鼻子前揮之不去，阮諾一瞬間真的覺得自己長大了。他心裡帶着些許“悲壯”，漫無目的遊走，最終在一棵梨花樹下停住了。
不知站了多久，絲雨變爲了小雨，淅瀝瀝地落下來，阮諾不爲所動，就這樣站着，像一位多愁善感的詞人在尋覓靈感一樣，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梨花樹，彷彿要把那個樹盯出窟窿來。
對梨花樹的“深情凝視”，讓他沒留意頭頂多出了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