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阮諾迷迷糊糊地聽到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睜開雙眼,發現羅謐已經醒來了,正背對着他托腮而坐。面朝大海,唉聲嘆氣。
羅謐比阮諾高一些,壯一些,菠蘿蜜一族本就高大健壯,雖然羅謐還是個孩子,但體格倍棒,平時也最愛逞威風,從來不露出一絲一毫的弱勢。如今見他如此沉痛,阮諾心裡沒來由的難過。
阮諾從地上爬起來,坐在他身邊,託着腮幫子和他一起看海。
言語有時是無力的,但行動往往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羅謐掀起眼皮無精打采地瞅了他一眼,嘆息道:“我們要怎樣才能離開這裡呢?”
阮諾拍了怕他的背,決定像個成熟的大孩子一樣好好安慰他一下,卻又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
二人兩兩相望,大眼瞪小眼,均是無語凝噎。正在此時,一個蒼老而陌生的聲音響起:“孩~~子~~”聲音異常和緩,拖得長長的,尾音銷魂地抖三抖,聽得人一機靈。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碧藍的海水裡探出一顆□□——海龜的頭。
這隻巨大的海龜目光溫和,體型巨大,橄欖綠的龜殼沾着溼淋淋的海水,在陽光下泛着瑩然柔和的光。他正慢悠悠,溫吞吞地往沙岸上移,這是一種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友善親切的生物。
羅謐一個箭步衝上去,叫道:“龜伯伯,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我慢慢來~~”海龜和和氣氣的答。
阮諾望着羅謐那副呆樣,心想:人家鰭和爪都好好的,用得着你扶。人家搞不好以爲你搞物種歧視。
海龜終於在阮諾和羅謐熱烈的注視下,爬到了岸邊,溫聲道:“我聽見你們說~想離開這裡~~我可以帶你們走~”
二人聽了均是興奮不已,連連道謝。海龜伏在岸邊歇了一會兒,便載着二人下海了,這隻海龜比尋常海龜大得多,身長足有六尺,二人便穩穩地坐在他背上,海龜四肢如槳,是游水的高手,一到了海里,遊得奇快。
“龜伯伯,你要去哪裡呀?”羅謐坐上龜背纔想起來問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閒來無事~喜歡到處~浪~~你們想去哪~我送你們去~”海龜說話徐緩又綿長,像海里連綿起伏的波浪。
阮諾聽了這話暗暗吃驚,他沒看出海龜伯伯是隻喜歡浪的海龜,在他看來,海龜伯伯除了語調之外,和浪沒什麼關係,真是龜不可貌相。
“我們要去赤霞國。”阮諾伸手撩了撩海水,“聽說赤霞國很熱鬧。”
羅謐道:“龜伯伯,你去過赤霞國嗎?”
海龜道:“我去過呀~你們要去赤霞國做什麼呀~”
羅謐道:“我們……”他心下一片茫然,比大海還要空茫,他們去了赤霞國要做什麼?究竟怎樣才能提升水靈珠的靈力?他們如水中浮萍一般沒着沒落,沒有歸宿,今後的日子要怎麼辦?他深深地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阮諾知道他的心情,輕輕用手指戳了他兩下,以示安慰。結果羅謐還了他一個白眼。
海龜道:“你們要是不知道去哪~可以去凌虛山~凌虛山上有個凌虛派~凌虛派是赤霞國第一大派~凌虛派掌門凌虛子~是我的一位故人~你們可以拜在他的門下~他看在我的份上一定會收了你們的~”
阮諾與羅謐對視一眼,均知現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決定聽從了海龜老伯的建議。
海龜道:“到了凌虛山~你們就說是廣元散人推薦你們來的~”
阮諾:“……”
羅謐:“……”
原來人家是有“名號”的,他們簡單粗暴的叫人家“龜伯伯”。
天色向晚,暮靄蒼茫。□□奇速的“廣陵散人”日暮時分便將二人送到了赤霞國。他並沒有送二人前往凌虛山,而是囑咐道:“街上常能看見穿着白袍的修士~他們的白袍之上繡着‘月光照海洋’的徽記~他們便是凌虛派的門徒~你們遇到了跟着他們上山面見掌門便是了~凌虛派是赤霞國第一大派~你們向路人打聽也能找的到~~~”
叮囑完二人,“廣元散人”便施施然地遊走了,也不知急着去哪裡浪。
二人聽着他“繞樑三日,餘音不絕”的尾音,頓時生出一絲不捨之情,而“廣元散人”很快便遊遠了,身影終於消失不見,但他的聲音卻在二人的腦海裡兀自迴旋打轉,那波浪般的尾音讓人生出了一種好好浪一浪的衝動。
“走吧~我們去凌虛山吧~”羅謐自顧自地模仿起“廣元散人”來,阮諾瞄了他一眼,在精準地傳達了“你是白癡麼”這個訊息以後,羅謐終於恢復了常態。
此時正值傍晚,“赤霞國”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漫天紅霞,天空如同燃起了赤紅的火焰。
長街之上,行人往來,並不寂寥。可每逢夕陽西下,再熱鬧的地方也都平添了幾分蒼涼落寞。
兩個熊孩子充分體會到了“獨在異鄉爲異客”的悲涼心情,仰起小腦袋望着天邊漸沉的夕陽,悼念起自己終將逝去的童年。
但這份帶着淡淡憂傷的沉靜沒持續多久,就被喧天的鑼鼓給打破了,二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兩匹高頭大馬的前蹄已經懸在了兩人的腦袋上,正在此時,一個白衣人閃了過來,將兩人扯到了一邊。
只見兩匹雄赳赳的白馬拉着一輛金光燦燦,珠光寶氣的馬車飛馳而過。由於速度太快,兩人沒看清楚馬車的裝飾,只覺得馬車映着夕陽更顯得流光溢彩,有種雙眼要被閃瞎的錯覺,所謂的“寶馬香車”想必便是如此。
最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在馬車之後還跟着幾隊人馬,衣着絳紅華袍,手持各類樂器,吹吹彈彈,敲敲打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誰家的姑娘要出嫁。
“這是國師車駕。”救了阮羅二人的白衣人開口了。
只見他長相清俊,身着一襲雲紋錦袍,胸前是“月光照海洋”的徽記,所謂的“月光照海洋”就是一個象徵月亮的圓球橫在幾條象徵着海洋的波浪線上,簡潔明瞭,像孩童的畫作。
白衣人便是“凌虛派”的門徒,名叫祁寒。
祁寒身形瘦削修長,臉色帶着些許蒼白,看起來不想玄門中人,倒像是一介書生。
二人見了“凌虛派”的修士像見了寶似的,見他腰懸長劍,心中羨慕得緊。行走江湖,沒劍怎行?二人皆幻想着入了“凌虛派”能得到一柄大寶劍,羅謐搶先開口把“廣元散人”的事說了,祁寒思索片刻便決定把兩個熊孩子帶到山上,任由掌門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