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太監走遠,雪妃這纔開口:“太后娘娘,其實臣妾並沒有什麼事的。宮女們每日所做的活計本來就多,一時失手也是正常的。”
聽到雪妃這句話,明妃心中暗歎:“好一個馬後炮啊!都解決了她纔開口,是在裝好人麼?”
雪妃自然是聽不到的,太后也聽不到。就算在這個時候,太后也沒忘了顯示她的地位尊貴:“宮女自然是要服侍好主子的。宮女活計多的確沒錯,但如果人人都這樣犯錯而不懲罰,只說一句活計多,便能推脫責任,那這後宮中的宮人們怕是也不能好好幹活了。”
一句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錯處。只是這話裡倒是對雪妃有着些許嘲諷的意思。雪妃也不在意,反正打的也不是她宮裡的人,少一個人伺候的是太后,又不她雪妃,她在意什麼。
“太后娘娘說的極是,臣妾受教了。”雪妃恭敬的一點頭,算是贊同了太后的想法。
辯也辯不出什麼,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反正她來這裡,也不是爲了要讓她聽自己是如何訓斥宮人的。
這賠罪也賠完了,太后也應該走了吧?雪妃心裡如是想到。
可這個想法剛一從腦海中浮現出來,就聽到太后說道:“這宮女把你宮裡的茶具打碎了,哀家也理應在賜你一套。”
又是賜宴又是賞畫的,現在就連茶具也要賜給他。這太后的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心裡嘀咕着,雪妃也是走下座位,跪地道:“太后娘娘大可不用這樣勞師動衆的。不過一套茶具而已,臣妾在派人去內務府領取便是。”
太后擺手:“不可,這畢竟是哀家的宮女打碎的。若是哀家不賠給你一套,豈不是要被人說成是小家子氣。”
說着,便開口喚道:“習秋。”
習秋從門外走了進來,伏地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去把哀家的那一套天青色快雪時晴圖紋秀茶具拿來。哀家要賜予雪妃。”太后說完,笑看着雪妃。
天青色,上面紋繡的是快雪時晴貼的字樣,很是難得。快雪時晴貼是一副難得名帖,圓筆藏鋒,整體字帖優美如畫,古拙高雅,意致優閒逸裕。是副極其難得的名家字帖。
而紋繡茶具亦是極其難得,將快雪時晴貼拓下,縮至入微,紋繡於茶具之上,非絕世工匠不可爲之。世間只此一套,價值何止千金。
還未等雪妃說話,習秋便慌忙開口:“太后娘娘,那可是您新得來的茶具,您很是喜歡的,您……”
話還未說完,太后直接打斷:“放肆!哀家的決定也是你能質疑的嗎?”
被這話嚇了一跳的習秋趕忙低頭:“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還不快去!”太后怒瞪着習秋,習秋慌慌忙忙的走遠了。
坐在一邊的雪妃道:“太后娘娘,那套茶具,習秋說是您喜歡的,臣妾更是萬萬要不得的。”
“這世間,被人喜歡的東西多了去。哀家是太后,想要什麼要不到。況且,這雖然難得,但也還在你手裡不是。若是哀家想拿他來喝茶了,在來你宮裡就是了。”太后說的誠懇,也讓雪妃心中冷哼。
是了,把這套茶具賜給我,有這套茶具在這裡,你更是有藉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讓我手裡有這套茶具,還是你賜給我的。也是啞巴吃黃連,只能認倒黴了?
雪妃剛想要說什麼,還未說出口,就又被明妃搶了先:“我說雪妃,太后既然都已經這麼擡舉你了,你也就別裝模作樣了。還是乖乖謝恩,收下吧。”
語氣裡明顯是不屑的。這兩次,太后賞給雪妃的東西都是極難得的。只消拿出一件,就足可以讓那些文人雅士們爲之瘋狂。這未免也太擡舉雪妃了,不過只是想要除掉她而已,用得着這麼勞師動衆的嗎。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裡,雪妃若是在不接受,就是真的不識擡舉了。如此,雪妃也只得跪地謝恩。
罪也請完了,茶具也賜了,太后佈置的一切也總算是完成,帶着明妃離開了。這下,他們就可以等着看好戲,安心的等待給雪妃收屍的那一日。
待得太后走後,雪妃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素梅給底下的宮女使了一個眼神,那些宮女立刻將那些茶具悉數收走。
回到內室裡,雪妃坐在牀榻上,一臉的疲憊。素梅站在身旁,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娘娘,是剛纔和太后說話太疲累了嗎?要不要奴婢伺候您歇息?”
“不用了”雪妃擺手:“只是想不明白,這太后到底是何用意啊。”說着,輕輕的捶了捶自己的腿。剛纔動不動就下跪,膝蓋直疼。
素梅很有眼光的走到雪妃身邊,輕輕的給她捶着腿,口中則道:“奴婢覺得,還是先靜靜的觀察一段時間再說。看看還有什麼動靜。”
“也是。”雪妃點頭。
正殿裡,一羣的宮女太監圍在一起,正中間的則是雪妃。
衆人都是擡頭看向一個方向。那裡正在掛着太后賜的那副寒梅暮雪圖。
“高一點,低一點。再往左一點,一點點,好,就這樣,好,掛上吧。”雪妃不停的指揮着,總算是把那副畫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幾位太監從椅子上下來,不停的捶着手臂:“阿彌陀佛,這太后娘娘賞一次也就罷了。若是多賞幾次,可難爲奴才們的歪脖子了。”
“就你話多。”雪妃嬉笑着打了一下太監的頭,大傢伙又都散開去各自的活兒去了。
素梅扶着雪妃走到椅子前坐下,給她斟上了一杯茶:“娘娘,這畫,掛在這裡當真可行嗎?”
她們已經派人四處查探過這幅畫,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本來想說好生收着就是,以免有什麼她們沒查出來的東西在害了雪妃。但雪妃卻是執意要把它掛起來,讓她可是很擔心呢。
雪妃品了一口香茗,笑着道:“那又如何。這畫是太后娘娘賞的,又是出自致遠大師親跡,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話的與衆不同之處。本宮若是不把它掛起來,指不定還要被人詬病成什麼樣呢。”
這話倒是事實。別人明面上不說,暗地裡是一定會說的。雪妃正是知道這個原因,才把那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素梅還想說什麼,卻又被雪妃搶了先:“好了,無妨。大不了以後正殿少來便是。不管這幅畫到底有沒有問題,我們都得裝作滿心歡喜的樣子。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素梅恭敬的行禮。
將杯中的茶一大口全部喝乾,雪妃咬着下脣。眼神看過那套茶具,不耐煩的對着素梅道:“去找一套新的茶具過來。沒有人的時候,不要把它拿出來。”
太后這又是賞畫又是賜茶具的,還親自陪着明妃來請罪。這不能不讓她多心。太后的言行舉止都太過反常,疼她比疼明妃都多。宮人裡都有人說,太后這是看明妃爛泥扶不上牆,所以纔會打算和她雪妃聯手。
怎麼可能!她雪妃再笨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和人家的親情做賭注。到底還是血親,自己怎麼是也比不了的。
“素梅,陪我去睡一會兒。”午膳剛用過,現下也該是午睡的時候了。素梅答應一聲,扶着雪妃向着內殿裡走去。
月華宮。
翠煙從殿門外走了進來,對着正在看書的錦蘊道:“娘娘,奴婢聽說,方纔太后帶着明妃,去給雪妃賠罪了。現下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