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皇上果然兌現了他當初在除夕夜宴上許下的承諾,將皇七弟承玉的婚事操辦得風光無限,盛大婚禮的場面在京城可謂轟動一時,此後接連數日都是街頭巷尾裡,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當京中名門閨秀得知自己心馳神往的七王爺已完婚了,無不都是大失所望,還有一些曾發誓非玉郡王不嫁的癡情女子,更是尋死覓活地折騰了好些日子,她們對七王爺所娶的輦大將軍府上的青琴小姐,真是既羨慕又嫉妒,且無論這些女子是怎麼想的,日月星辰總還是周而復始的運轉着。
曾是市井販花丫頭的瑩露,有幸作爲玲瓏的陪嫁丫鬟一起入宮後,因主婢同遭遇餘氏欺凌,先是被迫在清心殿內藏匿了月餘,後又被禁足在竹香館內,真是好不憋悶,自從恢復了自由後,恰似如魚得水般的快活。瑩露生性活潑、善於交際,解禁沒多久便已在奴婢們中混熟了,這樣的人一向嗅覺靈敏,常能搜刮到旁人輕易打聽不到的事兒,每當她出去轉一圈回來,就會帶回些小道消息給玲瓏,這便讓玲瓏足不出戶,便知曉天下事了。
要知道,這後宮裡的嬪妃,並非可以隨心所欲出來走動的,許多的事情都是通過自己的貼身丫鬟口中得來的,身邊的丫鬟其實就是自己重要的眼線,要是少了這些精明的丫鬟給自己勤打聽着外頭髮生的情形,哪便如同是又盲又聾的廢人,在黑暗中舉步維艱了。
梅兒自從除夕那晚得知承玉即將大婚後,便一直失魂落魄、形單影隻的樣子,除了在御前當值外,一直在清心殿內默默誦經練功,從不與外人接觸。經此一事,原本就性子恬淡的她,越發顯得冷清不愛說話了,就連最好的姊妹玲瓏請她去竹香館也謝絕了多次,此舉叫玲瓏很是擔心,遂讓瑩露告訴媱兒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在媱兒看過後,傳話回來說,並沒什麼大事,只是一時想不開情緒低落而已,心病非是什麼靈丹妙藥能醫治的,時間久了自然就好了。
是日,天氣晴朗,玲瓏又派瑩露來請她來竹香館做客,梅兒見總推辭也覺得不好,只得應邀前往,等到了竹香館,姊妹見面沒聊幾句,便說到了王爺大婚的事,瑩露大大咧咧地,一張嘴便收不住了,口吐飛沫像說書人那樣,大講起那天的盛況,什麼賓朋滿座啊!什麼恭祝
的彩禮堆積如山啊!等等情形都被她說得活靈活現的。
玲瓏當然知道梅兒不愛聽,可這事終究迴避不了,早晚是要面對的,於是也不攔着,任由瑩露言說。當說到玉郡王人逢喜事精神爽,最後喝得酩酊大醉入洞房時,梅兒實在忍不住“霍”地站起身來,憤然打斷道:“瞧你說的就好像是親眼所見一樣,其實民間的嫁娶也大抵不過如此,只不過王爺的婚禮更加闊綽些罷了,也沒什麼太特別的,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你們了,告辭!”梅兒說罷,起身拂袖而去。
瑩露見梅兒突然冷了臉,怏怏不快而去,不盡有些詫異,撅起小嘴和玲瓏埋怨道:“這梅兒大人的性子越發乖僻了,奴婢正說得好好的,她卻撂下臉子就走了,我自問沒說什麼得罪她的話呀!怎麼就這樣呀?哼!”玲瓏忙笑着向她暗自擺了擺手後,示意她不要多心,而後忙快步追了出去。
梅兒一陣風似的出了竹香館,在竹林深處停下腳步,憋悶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流淌下來,瞬間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塗。
梅兒覺着此生與承玉再也無緣在一起了,心裡無限感傷,正獨自竹林中慟哭着,忽聽玲瓏喚着自己的名字從後面尋了過來。
梅兒絕少在外人面前哭泣示弱,何況還是爲了這等事,真不知如何面對玲瓏纔好,思緒凌亂之下,有心想要避開,誰知纔要拔腿閃避,忽聽玲瓏“哎呦”一聲,扭頭一看,見玲瓏跌倒雪地裡,呻吟着爬不起來,當時也不容多想,忙將身形一晃,快步急奔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搞的。
說時遲,那時快,梅兒已將玲瓏從地上扶了起來,見玲瓏一會揉揉屁股,一會又摸摸腦袋,再一看,衣袖撕破了不說,連手臂也給竹枝刮出了幾道血口子,不由得凝眉連聲叫“疼”,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梅兒一面幫她撣落身上的灰塵,一面嗔聲安慰道:“瞧你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冒冒失失地摔了好大一跤?!”
“姊姊你還說呢,這還不都是光顧着追姊姊了,沒留心腳下被絆倒了!”玲瓏撅着嘴委屈道。
梅兒見玲瓏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時,泥土碰着淚水成了小花臉,不盡“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連下歉意道:“好啦!都是我不好!回頭讓
媱兒給你好好瞧瞧,可別摔壞了哪裡纔好!”
玲瓏上下仔細瞧看了一番後,說道:“看來不打緊的,都是皮外傷,想來這一跤不但將姊姊引了來,還能換取姊姊一笑,這一跤終究是沒白摔!”
梅兒笑道:“如此說來,你還賺到了呢!”
玲瓏也跟着笑笑,正色道:“姊姊還難過麼?!”
梅兒聽了,笑意全無,又再黯然下來。
玲瓏上前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姊姊此時的心境,妹妹最清楚了,不過姊姊也不用太傷心,那正妃的位置不是還給姊姊留着呢麼!”
梅兒嘆息道:“說心裡話,我纔不稀罕什麼名分呢,只要能在王爺身邊,哪怕做個丫頭也是好的!”
玲瓏見她如此,也不知道怎麼勸纔好,只得說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好在我們姊妹彼此還能分擔各自的喜樂,眼下我也只能勸姊姊看開些,不要因此而傷了身子纔好,如果你和王爺今生有緣,早晚是會在一起的。”
梅兒聽罷苦笑道:“妹妹所言極是,可笑我白讀了這些年的佛經,反倒不如妹妹看得開了,也許我早該將情字看淡些的,我在這裡傷心落淚,人家又不知道,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玲瓏道:“聽媱兒說,王爺愛你之心並不比姊姊少一絲一毫,姊姊心裡苦着,焉知王爺那頭不和姊姊有同樣的心思?!”
梅兒長嘆了一聲,道:“哎,我到盼着他早點忘了我,免得他也跟我一樣傷心難過,想必我終究註定是要在佛前苦修的人吧,出家人講求四大皆空,紅塵之內的恩愛情事,到底與我是有緣無份的。”梅兒說到這裡,苦澀地一笑,又道:“哎!我本是一心向佛的人,說這些做什麼,真是罪過了!”言着轉面向玲瓏道:“妹妹快還是快些回去讓瑩露找太醫來看看傷勢吧!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改日我再來看你。”言罷也不等她說什麼,便飄身離開了。
玲瓏本想再多勸兩句,卻見梅兒早已在數丈之外一晃便不見了蹤跡,只留下空落落的自己,不禁低聲自語道:“姊姊可知我亦是鍾情與他的,你起碼在王爺心裡還佔有一席之地,而我呢!怕是連我是誰他都不記得了!”言罷長嘆了一聲,只得轉身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