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四點的隱寶山

寅時的隱寶山,還沉浸在星月輝光之中。

不知哪一刻起,羣星的光芒依次暗淡,連朗月之輝也被消減了一層。

只因爲黎明將至,朝陽雖然還在地平線之下,未能普照大地,但散射的光芒已經拂過萬丈長空,衝散了星月之輝。

又是一輪星沉月落。

半山腰的一處洞府,有位十六七歲的束髮少年已悄然起身。動作輕柔無聲,起落瀟灑,只是眼睛卻很奇怪的閉着。嘴角酣然,呼吸悠長,和之前在睡夢中沒有兩樣,難道少年有夢遊的愛好?

幾步間,已走出洞府,一襲青色道袍的少年迎風撞露,神色悠然,踱步向往山頂。

少年的步伐極有韻味,動作不快卻沒有頓挫,手臂輕垂微旋,彷彿懷抱山風起舞,悠悠然穿林過境。一路走來,少年依舊閉着雙眼,只是側頭微笑,似輕聽、似輕觸、似輕品,彷彿陶醉在這靜謐山林之中。

快到山頂時,樹木漸漸稀少,月光終於照在少年背上,映照着少年的側臉和脖頸處晶瑩如玉,好似寶光流轉。

披星戴月,乘風而來,猶如月下謫仙。

行走至此,少年鼻口處的呼吸已經成兩道白氣,面色也紅潤非常。看來這一路攀登是活動開了筋骨,氣血奔涌間已漸漸不能保持之前那綿長的呼吸頻率,少年眼角輕顫,似要睜眼醒來。

最後的幾個跨步,豁然間少年已經登上山頂,前方一片開闊,秀美的山丘連綿,似是依偎着這處最高的隱寶山。月光還緊緊追着少年的背影不放,前方剎那間已射出一道金色豪光!接着就是十道百道瞬息而至,那是初升朝陽。

此時日月同輝,天地兩分,是這道晨曦金芒擦過了隱寶山頂,擦過了少年眉頭,劃開了這處天地。

少年在此時,睜開了雙眼……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驀然腦海浮現起了這句詩,少年睜開的雙眼裡滿是觸動的靈光。在這絕妙的時機嵌入天地日月陰陽交替之中,一道天授靈機攪動心湖起波瀾,少年身體輕顫、真氣歡騰,這是一股強烈的“感動”擴散到全身,一波接着一波,弗有窮盡。無比雄厚的修爲根基就像乾柴遇到烈火,瞬間燃燒爆裂,從精神到真氣再到肉體,無不劇烈翻滾醞釀。

少年快速盤腿運氣,很快就深入了無思無想的入定之境,最後只飄蕩出一個念頭,“我,李青萍,今天就是要,破入這“先天”啊!”

……

李青萍,前世是天朝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戶外爬山時失足摔死,等再次清醒時,發現自己已是這方天地的一位六歲孤兒。萬幸的是沒受幾天的風餐露宿之苦,就被一位道號一憂子的道長收爲弟子,帶入這處隱寶山中修道習武,如今已過了整整十年。

不管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入莊周,前世種種喜怒悲歡,隨着光陰流逝已漸行漸遠,“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十年的清修讓李青萍有了一顆純粹而堅定的道心,人生天地蜉蝣寄,唯有修道成仙,才能長生久視。咳咳,修道成仙什麼,完全是一憂子師父的洗腦,李青萍之所以能勤練不綴,表現得就像個武癡一樣,實在是窮極無聊。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年,不練武難道玩泥巴麼……

曾經十幾年的天朝式教育太過刻骨銘心,即使是轉世重生了,李青萍也每天都觀天地、誦道經,自覺自律之極,讓一憂子師父暗中欣慰不已。

……

此刻天邊層層碎金豔紅,雲霞絢爛,勃然升起的朝日就像天地的大心臟,躍動中喚醒了整個隱寶山的生機。

山頂雲霧繚繞,宛若仙境,少年李青萍面對朝陽,周身一片氤氳靈光。真氣流轉間,層層虛幻卦象散落四周,這是“先天乾坤功”練至登堂入室的外顯之像。

“先天乾坤功”,傳承自上古聖皇姬軒轅,是玄門正宗中的正宗。相傳軒轅黃帝乃天帝轉世,大氣運大機緣觀玄龜背出“河圖”,悟陰陽八卦之理,創出“先天乾坤功”;又觀龍馬身現“洛書”,悟五行相生相剋之道,創出了奇門遁甲。武功道法當世無敵,終於一統人族天下,爲炎黃之祖,受萬世祭拜。

“先天乾坤功”中的“先天”二字,實在是深有韻味,人一出生,就從“先天”變成了“後天”,後天不管是艱苦鍛鍊肉體還是積蓄真氣都會有一個極限,之後只會隨着時光流逝年老力衰。唯有破入“先天”境界,才能溝通、壯大先天本源之氣,突破人族弱小的桎梏,修煉到最高深處甚至能夠比肩遠古神魔。

一些修煉火勁、電勁的強力絕學,往往是要突破“先天”之後才能夠練成,因爲人族本就不是耐火、耐電的體質,必須深入改變先天本源,以契合功法特性。當然,其他武學功法未必會採用“先天”這類玄門術語來描繪這個境界,不過概念是一樣的,萬變不離其宗。

“先天乾坤功”立意高妙,以乾天、坤地二卦爲主,離火、坎水、震雷、巽風、艮山、兌澤六卦爲輔,用以感悟天地運轉的變化和規律,是爲參玄悟道。非是專職好勝鬥勇的殺伐武學,反而類似道武雙修,傳說中練到最高處能夠飛昇仙界,這也是一憂子師父一直以來的夙願。

玄門內功,重悟性,重積累,講究厚積薄發、水到渠成。刻意突破的功利念頭反而是妨礙,有意無意之中方顯真意。

然而李青萍之前的一身修爲,日積月累間,可以說是水滿的都溢出來了,所以最近一個月總是每晚都夢遊出走,半夜裡跑到山野間放飛自我……

主意識一旦沉睡,潛意識就極度活躍,甚至可以說夢遊中的李青萍早已是先天,精、氣、神三寶已經蛻變了大半,恰如今一點悟道靈機入懷,立刻就是塵盡光生,似那天邊冉冉升起的紅日,照破山河萬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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