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了,還不到十二月,便開始下雪。窗外樹枝被覆上厚厚的積雪,屋瓦上也白茫茫一片,往日繁華的街道也沒什麼人,倒是旁邊酒肆茶寮時常三五成羣的坐着一羣人喝酒嗑瓜子談笑議論紛紛。
鳳君華裹着紅色大氅,神情有些懨懨的。
一個月前雲裔就帶着新婚妻子鳳含鶯去了邊關,慕容於文自然也去了,原先熱鬧的帝京頓時安靜下來,熟悉的人都走了。不過想想平時她也不怎麼出門,就算小鶯沒走,兩人也很少聚在一起說。如今都走了,順親王倒是時不時的進宮陪雲皇聊天。好在如今朝中沒什麼事,雲墨也不怎麼上朝。好吧,那人性子本就如此。早些年四處奔走,也沒見他把什麼朝政大事放在心上,如今正好憊懶。
下個月二十二就是雲墨的生辰了,她正發愁到時候該給他準備什麼生日禮物。雖然兩人夫妻之間不用計較這麼多,但好像一直都是他在爲她付出操勞,她便理所應當的享受,好像有點不太說得過去。
她想着上個月自己生日的時候雲墨給她安排的那一場花燈盛景,她的確很是歡喜。那麼,他喜歡什麼呢?
手指漫不經心的撫摸火兒身上的毛,表情一會兒沉凝一會兒鬱悶又一會兒氣餒。火兒實在忍不住了,吱吱叫了兩聲。
她這才低頭看向它,小傢伙窩在她懷裡,瞪着一雙碧綠色的眸子,頗爲幽怨的看着她,明顯覺得自個兒委屈。它能不委屈麼?盼了十多年,主子好不容易回來了,結果她失憶忘了它。於是它便日日盼着她恢復記憶,結果恢復記憶以後吧她眼裡心裡最重要的卻又是雲墨那個比狐狸還狐狸的妖孽。倆人如膠似漆恩愛正濃,倒是把它拋到了一邊兒。
不公平啊不公平!明明它纔是主子的愛寵好不好?怎麼一下子自個兒地位就降了這麼多?
鳳君華瞧着它的樣子,覺得特別可愛。
“你又有什麼不滿的?你整天吃得好睡得足,身邊還有一大堆丫鬟伺候着,王孫公子也沒你過得悠閒,就你整天一副深閨怨婦的樣子,沒氣度。”
火兒瞪着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嗯,好吧,如果它有鬍子的話。
鳳君華又笑了,乾脆躺下來,將它抱到胸前,看着它的眼睛。
“是不是她們把你伺候得太好了,你最近脾氣越發見長了,該打。”
說罷就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看似懲罰。
火兒癟嘴,心中憤憤不平。
它是千年靈狐,脾氣本就暴躁,不過這些年跟在人類身邊,已經被磨平了好多了好不好?要是換做十多年前,誰敢動它一根手指頭,它一口咬下去保證對方立即沒命。
鳳君華嘴角扯出一抹笑,又有些黯然的感嘆。
“火兒啊,你說他生日我送他什麼好呢?”
火兒立即從鼻子裡哼了聲,不高興的撇過頭。那男人有什麼好?長着一張招桃花的臉,又嘴毒心黑,真不知道主子喜歡他什麼。
鳳君華又敲了敲它的頭,“哎,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我?好歹你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了,瞭解他的喜好吧?”
火兒心中十分鄙夷,你還是人家妻子呢,連最基本的都不知道,哼哼。
鳳君華嘴角勾起無奈的笑,越發有些悶悶不樂了。
火兒瞧着她的樣子心中又有些不忍,心中道:“他還能喜歡什麼?不就喜歡你唄。”
鳳君華笑了出來,點了點它的鼻子。
“這還用你說?”
火兒又哼了聲,雙手抱胸,不理她。
這還鬧脾氣了?
鳳君華揚眉,轉過它的頭,道:“好了,知道你怪我這些日子冷落你了,不過你一個寵物,難道還讓我天天陪你不成?再說了,以前你在我身邊的時候不是巴不得離我遠遠的麼?也沒見你成天膩在我身邊,現在這是怎麼了?”
那是你虐待我。
火兒憤憤不平的想着,那時候她還是慕容琉緋,抓它也是爲了沐輕寒,結果發現它的血救不了沐輕寒,就將它丟在一邊,還不給它吃,害得它餓了去找東西吃的時候被慕容琉仙那個女人抓住了,還拔了它的指甲,它現在還記得那種疼的滋味。
不過…
火兒低着頭有點心虛的想,最後還是她救了它的,還斷了慕容琉仙一根手指,倒是狠狠替它出了口氣。
而且自那以後,她對它其實挺不錯的。那時候她才七歲不到,整天心事重重的。它呆在她身邊一個月,聽到她說得最多的就是玉無垠。所以在知道雲墨對她情根深種的時候,它很是不忍心打破雲墨一腔熱情。
這些年它跟在雲墨身邊,沒人比它更清楚雲墨對她用情有多深。去年剛找到她那會兒,他甚至都不敢去見她,跟她相處也總是小心翼翼。她隨心所以處處防備,不知道他心中多麼驚惶失措害怕這只是一場夢。
要說他喜歡什麼,它還真說不上來。
喜歡玩弄權術?喜歡算計人心?地位身份權利美人云墨都有了,還缺什麼?
哦,缺孩子。
可這兩年內,雲墨是不會讓她生孩子的。
想到這裡,火兒也不免嘆息了。
那個男人太強大了,強大到在去年之前,除了一個鳳君華以外,沒什麼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這樣的人,你說他還能喜歡什麼?他最想要得到的也得到了,其他身外之物,可有可無。
除了她自個兒,雲墨還看得上什麼?
主僕倆在這裡糾結的時候,雲墨已經回來了,瞧着鳳君華躺在軟榻上,和她的愛寵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有些好笑。
“今天怎麼不多睡會兒?”
鳳君華瞥他一眼,也不坐起來。
“再睡下去就成豬了。”
火兒在心裡悶悶的想,他不就巴不得把你養成豬麼?抱起來手感好啊。
心中這樣想着,冷不防雲墨已經伸手過來,輕輕巧巧的將它提起來就給扔了出去。
它吱的一聲尖叫,隨即落入了曼書懷中。
雲墨坐下來,低頭看着鳳君華。
“不高興?”
鳳君華瞅着他,也不說話。
雲墨揚了揚眉,湊近她。
“怎麼了?”
就近看着他,越發覺得他眉目溫潤如畫,長眉下一雙眸子似波瀾壯闊的大海,寂靜而深幽,任是人間千百憂愁繁華,也不敵他眼中一晃的驚豔。而眼下鏈接高挺的鼻樑,似雪峰又似暖玉,找不到絲毫瑕疵。鼻下一線薄脣,完美得恰到好處,引人想要去招惹探究。
她想着小時候初見他的時候一剎那驚豔恍然以爲是天人,但從小她見過的美男子太多,師兄那般俊俏絕世的臉日日在她眼前晃盪不說,還有一個溫柔如沐春風的義兄,便是她義父也是個介於書生的秀氣和將軍的英武俊美,更莫說還有師父那樣一個美到仿如老天爺精心雕刻的容顏。所以那時不過片刻驚豔,隨即就免疫了。
更何況那時心中對他頗有意見,連帶着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也自然沒心思欣賞他的美貌了。
或許如今喜歡他,所以看他什麼都覺得好,當真是應了那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
以前在她心裡,玉無垠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除此以外其他人什麼都不算。可現在她才知曉,眼前這個人才是真正完美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地步。
而這樣的人,是屬於他的。
心中忽然萌生起強烈的驕傲和滿足感。
她猛的一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然後輕巧的將他壓到在身下,低頭看着他。
他有些訝異,隨即笑道:“夫人常說爲夫的孟浪,如今看來,夫人可比爲夫還要急色啊。”
跟他在一起那麼久,她臉皮子也訓練出來了,聽了這話也不臉紅,而是挑眉道:“誰讓夫君你生得那般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呢?可讓爲妻的看着好生眼饞呢。”她說罷忽然起了興致,一伸手挑起他精緻的下巴,裝出一副嬌蠻貴姐兒調戲靦腆的書生模樣,輕佻道:“所以夫君你就從了我吧,如何?”
他笑得眉眼彎彎,雙手環住他的腰,眼神一挑流光橫波,邪魅與妖冶共存,溫潤與風流兼併,真真是十足的禍國妖孽。
“既然夫人有令,爲夫怎的好拒絕?只是…”他薄脣湊近她耳邊,曖昧而低沉道:“你確定要在這兒?嗯?”
鳳君華輕咳一聲,臉色終究耐不住有些紅,罵道:“就知道貧嘴。”
他很無辜,“我這不是滿足夫人的願望麼?夫人難道不滿意?”
鳳君華別開頭,乾脆趴在他身上,耳朵貼在他心口處,聽着他平緩的心跳,心中升騰起幸福的暖流。
“雲墨。”
她輕輕開口喚他。
“嗯。”
他手指穿過她的髮絲,溫柔的應了聲。
她閉着眼睛,不說話了。
雲墨側過頭來看她,“今天怎麼悶悶不樂的?身體不舒服麼?”
她悶聲笑道:“有你這個神醫在,我的身體還能出什麼問題?”其實她很想說,就算有問題也是被他給累出來的問題。
他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一如既往的寵溺溫柔。
“那就是有心事?”
鳳君華抿着脣,總不能說是因爲在爲他的生日禮物發愁吧?
“沒事。”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而後捧着他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這種事情上她很少主動,他自是樂意的,眼角笑意劃過,便很快掌握了主動權,將她壓到自己身下,加深了這個吻。
一吻畢,兩人都有些喘息,她臉色酡紅眼神嬌媚含着幾分春情,他低頭的眼神微微深邃,含着熟悉的暗流渴望。
她忽然輕笑一聲,想着剛纔火兒說過的話。還能送什麼呢?估計在他眼裡什麼都比不上一個她吧?
這樣被全心全意在乎的感覺,真好。
“不許你喜歡其他女人。”她開始要求,“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永遠。”
他輕笑,眼神裡卻是柔悅的光。
“你這是在吃醋麼?”
“我是未雨綢繆。”她在他脣上狠狠咬了一口,“你還沒答應我。”
他含糊的去吻她,她卻偏頭躲開,似乎不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就不罷休似的。他無奈,在她臉上輕輕吻了吻。
“我不都被你貼上標籤了?哪裡還有什麼其他女人?別胡思亂想。”
她纔不胡思亂想。
眸光一轉,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說,你那天跟着我去蘭陌閣,是不是因爲崔宛芳?”她可不是傻子,那天她前腳出門後腳崔宛芳就遭到他的追殺,擺明了是他早就計劃好的。
雲墨笑笑,眼神有些深。
“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忽然道:“其實那天我給你的不是忘情丹。”
鳳君華一怔,有些震驚的看着他。
“你說什麼?”
雲墨的神情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那是我花了一年時間製作的易容丸,不止改變人的容顏,連帶着骨骼也跟着變化,而且還有失憶的功效。也就是說,她現在不止忘情,連記憶也沒有了。當然,或許未來找到某個合適的契機,她會恢復記憶也說不定。畢竟靠藥物控制意識終歸是有缺陷的,意志力強大的人不會永遠被藥物鎮壓記憶。”
鳳君華好半晌才消化了他說的這番話,“你那天跟着我…是怕我察覺到忘情丹被你換了?”
雲墨咳嗽一聲,眼神微閃,似乎有些心虛,面上卻依舊帶着笑容。
“畢竟忘情丹以前被我換過一次,而且以你的性格很可能猶豫不決,而且你自己就是懂毒的。雖然那顆藥不算毒,但到底不是什麼對身體有利的丹藥,你很可能發現問題。”
鳳君華瞪着他,“所以你派人追殺崔宛芳,把她逼入絕境然後給她吃了那藥改變體質容貌?”她忽然眯了眯眼,“嫂子救了她,也是你安排的?”
雲墨坦然的點頭,“我收到消息她那天會去鐘鳴寺拜佛,算計好了崔宛芳重傷落水飄到西秦的時間,那條小路又是楚詩韻必經之路。佛門聖地,她不會見死不救。而我又在崔宛芳身上留下了血書,楚詩韻一定會帶她回皇宮。她的武功已經被廢了,也沒有了記憶,楚詩韻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會在西秦住下來。”他說,“那天我跟着你其實也是爲了確定她到底有多少實力,這麼點事,我不想太驚動顏家。我在城外佈下了埋伏,她一出城就會遇到截殺。每次刺殺我都算計好了時間,她的求救信號也被我截了下來。而且…”
他頓了頓,又看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道:“你那侄兒對你倒是挺用心,擔心顏家鐵令殺不了崔宛芳,又擔心被你給發現出手救下崔宛芳,所以在崔宛芳離開東越以後就派人追殺。”
鳳君華抿脣不語,面上沒多大表情。
雲墨又笑了笑,“我沒給崔宛芳喘息的機會,也沒在半路上殺她,只是在各個路口上埋伏了殺手,只有通往西秦的路上纔是安全的。我的人一直逼着她到了東越和西秦的交界點,她墜河那天,正好就是楚詩韻出門上香的時間。從西秦國都到鐘鳴寺,輕車減裝,至少半個月。我準確計算過,那段時間的風向是東北風。我給崔宛芳準備了木筏,再順着風向,她飄向西秦只需要七天。而七天,足夠她醒過來。那麼她醒過來以後已經失憶,肯定會下意識的求援。看到楚詩韻的車馬,自然會跟過去。然而她被水泡了太久,又經脈損傷武功被廢,支撐不到多久就會暈過去。”
他說完後眨眨眼,“楚詩韻看到我留給她的血書,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救崔宛芳。而那個時候,崔宛芳只剩下了一口氣,她會武功,自然會給崔宛芳運功療傷,再將她帶回皇宮去。”他一隻手挑起鳳君華耳邊一縷髮絲,放在脣邊嗅了嗅,漠不關心道:“我剛收到消息,她已經醒了過來。”
鳳君華一把拍開他的手,狠狠瞪着他。
“你倒是算得精。連她重傷可能沉入河底都算計好了還準備了木筏,下手可真是精準,硬是沒能讓崔宛芳在嫂子還沒到達鐘鳴寺之前暈倒在半路上。如果真是那樣,我想的話,那些暗中保護的侍衛爲了保護嫂子安全,肯定會先下手殺死崔宛芳。”她開始磨牙,雙手狠狠的揉搓着他的臉。“你說你怎麼能這麼黑心呢?我嫂子是出身武將,現在又是皇后。她出行半路肯定會遇到刺殺,如果不是在佛寺,對於一切不明可能有危險的生物,自然是斬草除根爲好,甚至根本就看不到那份血書。而且如果你的人出現的話,難免會被人察覺。你倒好,偏偏就讓崔宛芳暈倒在那個地方,讓我嫂子暫時不能殺她,順道又救了她。”
雲墨任由她蹂躪着自己的臉,眼神裡笑意滿滿。
“還是夫人最瞭解我。”他說着就要去吻她,她恨恨的偏頭躲過,道:“你說,這世上還有誰是你算計不到的?”
“有。”他趁她一時失神拿開她的手,笑得溫柔又無奈。
“這世上最讓我算計不到的人,可不就是你了麼?打不得罵不得,還得防着你的那些追求者,想想我還真是操勞命。”
鳳君華被他給逗笑了,然而笑意一出,她臉色又微斂。
“是爲了大哥麼?”他廢了那麼多心思,甚至隱瞞她也要將崔宛芳逼到西秦,遇到楚詩韻,想來想去也只能是爲了沐輕寒。
她沒忘記過,大哥身上的蠱。
雖然玉無垠臨死的時候說過只有三魂珠才能解沐輕寒身上的蠱毒,而且那都不是十分肯定。再說了,都過了這麼多年,難保沐輕寒的身體已經被那蠱蟲給摧殘成什麼樣子了。除了三魂珠,應該還要缺其他的外在條件。
雲墨嗯了聲,將頭埋入她頸側,道:“我想,比起一個漠不相干的人,你更在意他。”
鳳君華心思一動,聽出了他這句話隱藏着的微微複雜情緒。
“他不好,你永遠都不會心安。”他環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青鸞,有件事我以前一直沒告訴你,是不想你擔心。現在,我覺得現在是讓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鳳君華心中一緊,只聽得他道:“你大哥身體裡不止有神蠱,還有另外一種蠱。那是秦雲舟當年爲了以防萬一在他身上中下神蠱後又種下的生死蠱,原本是想要控制他,可沒想到這兩種蠱竟然相生相剋,倒是延長了他的壽命。不過蠱蟲你也知道,蠶食壽命。也就是說,兩隻蠱蟲在他體內互相碰撞的結果就是他身體虧損嚴重,並且導致了許多毒素。這些年我想盡了辦法也只能將因蠱蟲相鬥引發的劇毒給化解,不至於讓他喪命。但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兩種蠱一旦爆發同歸於盡,毒素便會滲透他的血液,再也沒有辦法根治,我頂多只能延續他幾年壽命。若其中一隻蠱蟲吞噬了另一隻,那麼活下來的就會以雙倍的程度繼續蠶食他的身體,最終他會五臟俱潰而亡。”
鳳君華渾身開始顫抖,臉色也有些發白。從她穿越過來見到沐輕寒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喝藥,她知道的,她知道的…
雲墨感受到她的恐慌和害怕,抱着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在她耳邊低低道:“當初就是怕你擔心,我和師父才選擇隱瞞了你真相。三魂珠的確可以將他體內的神蠱殺死並且修復他的內臟,但另外一隻蠱蟲卻非玉晶宮之物。三魂珠具有靈性是不錯,唯獨對凡間那些陰邪毒物毫無抵抗力。那麼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殺死神蠱的時候將另一隻蠱蟲通過其他的渠道逼出來。”
鳳君華怔怔的望着頭頂,自言自語着說道:“這跟崔宛芳有什麼關係?”
“她是陽月陽時出生的。”雲墨聲音低沉了幾分,“生死蠱一旦植入人的身體,便無法逼出,只有一個辦法。”他深吸一口氣,道:“就是找到一個和中蠱者出生年月一致的異性,再由施蠱者引導到另外的宿主身上。”
“而崔宛芳,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這是唯一也是最徹底的方法。”
鳳君華眼神仍舊有些空茫,“這件事嫂子也知道是不是?你告訴她只有崔宛芳才能救大哥,所以她纔會不惜一切的把崔宛芳帶回皇宮醫治。”她回過頭來看着他,“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崔宛芳是唯一最合適的人選,爲什麼還要將她重創?萬一你計算失誤呢?萬一她死了呢?豈非斷了大哥的後路?若要給大哥解蠱,你直接綁了崔宛芳送到西秦不就可以了?”
雲墨搖搖頭,“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生死蠱顧名思義,便是同生共死。移植蠱蟲到另外的宿主,必須要那個人心甘情願,否則即便放完身上的血也不能祛除蠱蟲。那麼你說,一個女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心甘情願替一個男人死?”
“愛上他。”
鳳君華不暇思索的便回答,而後恍然道:“所以你纔要讓崔宛芳失憶,忘記過去的一切,她又沒了武功沒了外界的救援。大嫂是她的恩人,她肯定會報恩。”她眼神裡光澤不斷變換,喃喃道:“一個極度脆弱的女人,長期和一個十分優秀的男人相處,極容易對他動心,是嗎?”她回過頭來看着他,“那你爲何不直接給她服用忘情丹忘記顏諾?只要她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大哥,就會愛上大哥,豈不是更省事?”
雲墨眼神頓時幽深難測,帶着幾分複雜的看着她,隨即淺淺低笑。
“就算如此,她還記得顏家。經過顏家鐵血培訓的人,是永遠不會背叛顏家的,否則就會遭受來自顏家先祖請的巫師通過命理輪盤和顏家子孫的血下的血誓,死像極其慘烈…所以要讓她安心呆在西秦,就必須讓她忘記一切。顏家的消息很靈通,他們很快會調查到崔宛芳流落了到西秦,屆時必定又是一番爭鬥。所以我改變了她的容貌骨骼,讓她再也不能習武。”
他雖然說得天衣無縫,但鳳君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尤其是那顆忘情丹,他一直對此避之不談。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恍然驚覺。好像自從忘情丹被他掉包落入他手中之後,他一直都留着。每次她說起要用忘情丹的時候,他總是拒絕。雖然他的理由毫無漏洞,但她就是隱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好像在計劃着什麼事,而這件事又不能讓她知道。
到底是爲什麼?
她沒有問,通常他若有什麼事必須瞞着她,必然有他不得不爲之的理由。她相信,到了那個時機,他會告訴她的。
夫妻相處,信任是基礎,不是嗎?
“你一路追殺崔宛芳,一點點耗光她所有的希望,她陷入最後的絕境之後依然沒有等到幫手,肯定猜測得到顏諾對她存了滅口之心。一個女人,最後絕望的時刻知道自己愛的男人巴不得自己死,她會徹底死心。”她眸光流轉如水,靜靜的看着他。“這時候你給她服下喪失記憶的藥,非但不會讓她抵抗,還會讓她在脆弱絕望下選擇自我封閉,將從前的記憶全都忘記。所以,最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不會選擇去開啓那段記憶。”
“這是,攻心之計!”
“嗯。”
雲墨閉了閉眼,翻了個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道:“青鸞,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
換做以前,他不會問這樣一個愚蠢的問題。身爲上位者,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在所難免。玩轉政權陰謀的,爲了自己的利益,就必定會犧牲不相干之人的性命。更何況,死的那個人與自己還是出於對立的立場。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毫不手軟的利用甚至毀滅。然而或許崔宛芳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而已,撇開那些各自利益立場以外,她算得上無辜。
她會不會同情崔宛芳而覺得他如此不擇手段太殘忍?
殘忍麼?
鳳君華搖搖頭,“說到底,都是爲了大哥,爲了我。”她嘆息一聲,心裡何嘗不明白?以雲墨的手段,大抵寧願光明正大的將對手除去,也不寧願這樣費盡心機的摧毀一個無辜女子的感情和記憶,只爲了換取另外一個人的性命。
而這一切,只是爲了她能夠安心。
這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說他殘忍,但她不能。
平心而論,他爲她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畢竟於她而言沐輕寒是大哥,在他眼裡,卻還是一個情敵。
而他這麼多年來還盡心盡力的救自己的情敵,到現在還不惜這樣算計另外一個女子只爲了救情敵的性命。
他平時小氣吃醋得讓人哭笑不得,但是關鍵時候的大度又讓人不得不感動佩服。
她很認真的對他說:“用不着把所有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其實我知道,你之所以打算在這個時候動手,無非就是知道這件事我遲早都會知道。到那時,做這些的便是我,你是不希望我心懷愧疚吧?”
他眨眨眼,只是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鼻頭。
“別想太多,我是怕你關心則亂,到時候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這倒不是搪塞之詞,那天跟蹤她便是怕她察覺到什麼而阻止他,那他之前安排好的計劃就有可能被打亂。若顏家知道沐輕寒體內的生死蠱需要靠崔宛芳才能解,必定會先殺死崔宛芳以絕後患。
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所以在知道崔宛芳來了東越,他才默許她進入帝都,默許她和她相見。
原本以爲那一天至少要等兩年,卻沒想到崔宛芳自己下山來了。不得不說,顏諾的確做了一件好事。
鳳君華又想起一件事,“上次秦雲舟和盧玉琴作亂,西秦老皇帝沒殺秦雲舟,便是因爲知道只有秦雲舟這個對大哥下蠱的人才能將蠱蟲移出來?是嗎?”
雲墨點點頭。
“嗯。”
怪不得…
她眼神又暗下來,“你怎麼確定大嫂明知這一切後還會安排一個‘情敵’在自己身邊?”
因愛生妒這種事屢見不鮮,尤其是女人。楚詩韻即便再大度再賢惠,日日養一個明顯會接近她丈夫的女人在身邊,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吧。
“因爲她跟你一樣,覺得沒什麼比你大哥的命更重要。”他笑了笑,“她知道你大哥心裡對你什麼心思,依舊待你親和如姐妹。如今有人能救她丈夫的命,她心裡有再多的不願也會暫時拋下。更何況…”
他頓了頓,用一種散漫的語氣說道:“你覺得他這輩子有可能愛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女人麼?”
鳳君華頓時心中一堵,說不出話來了。
雲墨瞟她一眼,嘴角噙起幾分笑意來,點了點她的鼻頭。
“別胡思亂想,相信我,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她笑了笑,自然是相信他的,而後又嘆息一聲。
“大哥爲人正直仁善,我擔心他不會接受一命換一命的做法。”
“這個你不用擔心。”雲墨顯得氣定神閒。“他是不會答應犧牲他人的性命來保住自己的命,但他更不希望你擔心。況且…”他眼神深了深,“崔宛芳不一定會死。”
鳳君華眼神一亮,“怎麼說?”
雲墨將她的頭攬入自己懷中,“這事兒說起來比較複雜,我估計你也沒多大耐心,總之你只需要記着,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鳳君華趴在他身上,低頭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眼前忽然浮現白茫茫一片,然後被一簇簇鮮紅的曼珠沙華填滿,妖豔絕麗又魅惑芬芳,其中有一抹緋紅尤爲引人注目,那是一個纖細的影子。她半蹲着,容顏隱沒在花叢中,看不真切。一頭如墨的髮絲漫過腰際傾瀉而下,如雲如綢緞。
“君上,這就是曼珠沙華麼?”
身後走過來一個人,黑色的長袍垂下,像華光豔麗的錦緞,流瀉一地的芬芳絕豔。
“嗯。”
紅衣女子擡起頭來,五官還未褪去稚嫩,但已然豔如桃李傾國絕世,比這滿目的曼珠沙華還要絕麗妖冶,只是那雙眼睛,卻純粹得如同剛出生的嬰兒,沒有絲毫瑕疵。
她眨眨眼,聲音清脆。
“可是我聽說曼珠沙華不是隻有地獄三途河邊纔有麼?”
黑袍男子彎腰伸手去扶她起來,然後將她肩頭的花瓣拂去,絕色黑瞳寫滿了寵溺與溫柔。
“曼珠沙華並非只有三途河邊纔有,凡間有些地方也是可以種植的。只不過三途河邊的曼珠沙華吸收了靈氣與無數孤魂野鬼的煞氣,更加妖豔也更加魅惑人心,且含有劇毒,凡人是不可觸碰的。”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握緊了她的手,道:“你乃半仙半人之體,本來要完全修成仙身至少需要幾百年。然而你悟性極高,不過短短十幾年已然大有所成。按照你現在修行的速度,大約再過幾年就能修成仙身,也不必再俱這曼珠沙華之毒。但你現在終究半仙之體,靠近這曼珠沙華倒是沒什麼顧及,但切記莫要被刺傷,否則輕則修行倒退,重則半仙之體受損,以後再要修煉到如今的地步,就難上加難了。”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後又笑嘻嘻的靠在他肩頭,略撒嬌的說道:“萬一我被扎傷了,君上會救我的,是不是?”
他點了點她的鼻頭,語氣越發寵溺。
“自然。”
她立即笑得眉眼彎彎,而後又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君上,我聽說閻君十分冷酷無情。三途河邊的曼珠沙華便是九重天上的天帝若想摘取,也得詢問過閻君的意見,你是怎麼得到的?”
他拉着她坐下來,“我和閻君是好友。”他伸手將她臉上的髮絲撫過耳際,眼神裡藏着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不過是幾株曼珠沙華而已,我的青鸞喜歡,我便爲你摘來就是。以後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我就算傾其全力也會爲你得到。”
她眼睛一亮,撲到他身上去,雙手環着他的脖子,笑得燦爛而純粹。
“就知道君上對我最好了。”
彼時她天真浪漫,單純清澈,絲毫看不懂他眼中深藏的情誼,而他已對她情根深種。
他攬着她的腰,十分貪戀她的溫暖,然而眼底卻有淡淡惆悵和失落。她現在不過小孩子心性,對他也只有依賴和孺慕之情,她甚至從來沒把他當做一個有七情六慾的男人來看待。在她眼裡,大約他只是高山仰止無所不能無慾無求的上仙而已。連對他的稱呼,都如小時候那般僅僅只是‘君上’兩個字。
而他對她的感情也在隨着她一天天長大而越發濃郁不可自拔。可他不能告訴她,因爲他害怕嚇着她。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她還小,等過幾年再說。過幾年她就長大了…
他閉了閉眼,摟着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
“青鸞。”
“嗯?”她擡起頭來,望着他的眼神依舊清澈得不含絲毫雜質。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瞳裡倒映着他的身影,然而卻很模糊,看不真切。只有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她眼裡才只能有他一個人,卻又僅僅只是一個朦朧的影子罷了。可見她無心於他。
心中驟然一痛,眼神更加複雜。
她如今已經十五歲,當年在他懷中懵懂無知的嬰兒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五官也越發美豔傾國。這張臉若是被其他人看見,不知道又會生出怎樣的心思掠奪?
不行,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他不能讓其他人將她從他身邊奪走。
“青鸞,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她眨眨眼,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點頭答應。
“好啊。”
他揚眉而笑,“我都沒說是什麼你就答應,不怕我挖陷阱引你跳?”
她咯咯的笑個不停,“君上對我那麼好,怎麼會害我呢?”而後她又圈着他的脖子,十分認真的說道:“我的命是君上救的,這個世界上只有君上對我最好,君上就是我的親人。別說只是答應君上一件事,就算要我爲君上上刀山下火海青鸞都不會皺半分眉頭。”
“不許胡說。”明知那只是戲言,他卻聽不得她說這些血腥的誓言。她一直是他手心中的寶貝,他千方百計的藏着護着,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她分毫,又怎能捨得讓她爲他上刀山下火海呢?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陪在我身邊就好,永遠都不許離開我,知道嗎?”
她又笑了,“君上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打出生開始就跟在你身邊,是君上將我養大,對我視如親生,我怎麼會離開君上呢?”
她覺得君上實在是庸人自擾了。殊不知他聽着她一口一口‘君上’和‘親人’,心中是怎樣的煎熬和疼痛?
她只是將他當做親人而已,甚至是父親。如果讓她知道,她一直視作長輩父親的人,對她存了其他的心思,她會如何?會不會反感他厭棄他?
會吧。
他不願意承認,但卻不得不面對。
她是那樣純粹無暇,仿如世間最乾淨的璞玉,心中沒有半分惡念。在她眼裡,所有人都是善良仁慈的,她開朗活潑而瀟灑肆意,從來不懂得一個人該有的煩惱。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的修行速度比之其他修行之人或者天賦極高的妖都要高上數十倍。
這樣純粹無暇的人兒,豈能接受他的感情?
他不禁在想,將她教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到底對不對?
她發現他的走神,開始不滿了。
“君上?君上?你在想什麼?”
他回過神來,看着她微微撅起的紅脣,如朝露染上玫瑰色,鮮豔欲滴,引人犯罪。
心頭一悸,他未加思索便低頭含住了那張已經肖想多時的紅脣。
……
她忽然驚坐而起,面色有些白,眼神空茫的看着他。
雲墨怔了怔,察覺到她的變化,坐了起來,關切道:“青鸞,怎麼了?”
她顫了顫,隨即撲到他懷裡,緊緊的抱着他。
他有些訝異,拍着她的背,輕聲問:“發生什麼事了?身體不舒服麼?”
“沒有。”她將自己的臉貼近他的胸口,眼神茫然中微有些溼潤。剛纔突然竄入腦海的片段讓她措手不及,胸口涌動的沉重情感幾乎讓她窒息。那個片段戛然而止,她看不到後面的發展以及結局。然而胸口十分沉悶壓抑,彷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沉沉而來,讓她無法也不敢去面對。
這個時候,她需要他的懷抱,她需要感受到他在她身邊,才能祛除心底蔓延着的那種無邊無際的恐懼。
“雲墨。”她呢喃着喚他的名字。
他輕輕應了聲,“嗯。”
“我們不會分開的對不對?”她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對不對?”
“當然。”他緊緊環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輕道:“我們會天長地久白頭到老,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她緊抿着脣,不再說話,卻微微鬆了口氣。
雲墨微微側頭看着她,明顯感覺到她神情有異,就如同前兩個月她突然做了噩夢,精神有些恍惚和無措。
“青鸞,告訴我,你剛纔怎麼了?”
她搖頭,“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這樣一說,她還真的感覺到了疲憊,神情有些懨懨的。
“你抱我到牀上躺一會兒吧。”
他鬆開她,仔細看她的臉色,知道這個時候無論怎麼詢問她都不會回答,只嘆息一聲,將她打橫抱起來往內室裡。
她半閉着眼睛,被他安放到牀上,她又拉住他的衣袖。
“你陪我。”
他笑得寵溺而溫柔,仿如剛纔閃現於腦海中畫面的那個男子。
“好。”
他掀了被子躺下去,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
“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鼻尖縈繞着屬於他身上的味道,將她腦海裡那些莫名的思緒全都驅散,她安心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大雪紛飛下個不停,窗外樹枝已經打了厚厚的一層雪,白得純淨而純粹。
屋內紫金香爐裡沉香縈繞不覺,羅帳金鉤後靠在牀上的女子素顏傾城,虛弱蒼白的臉上因剛喝了藥的緣故微添了幾分紅潤,眼波更加柔軟如水。
楚詩韻將藥碗放到旁側宮女手中的托盤上,揮了揮手。
“你們都下去。”
“是。”
屋內的宮女都魚貫而出,偌大的空間,頓時只剩下她們兩人。
“多謝娘娘救命之恩,民女無以爲報…”靠在軟枕上的女子眼神對着楚詩韻點了點頭,眼神十分真切而感激。
楚詩韻笑了笑,“姑娘不必如此客氣,說起來也是巧合。本宮那天正好經過,偶然看見姑娘,佛門清靜之地,本宮怎能見死不救?這大約是你我的緣分吧。”
女子笑了笑,而後眼神有些黯然,低低嘆息一聲。
“只是民女已經失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家裡還有什麼人,也不知道爲何會受傷?”她蹙了蹙眉,手指按在太陽穴上,眼神迷茫而複雜。她努力的去想,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楚詩韻溫和而笑,“你不要着急,太醫說你傷到了腦子,恐怕不容易恢復記憶。不過你別擔心,且在宮中住下便是,等你哪天恢復記憶了再說吧。”
“可是…”她皺了皺眉,爲難道:“這裡畢竟是皇宮,我…”
“無妨。”楚詩韻笑笑,“宮裡那麼多太醫,總會治好你的。就算你一輩子想不起來也沒什麼,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就是,有我護着,沒人敢欺負你。”她頓了頓,又道:“我一見你就十分喜歡。我呢,孃家沒有妹妹,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姐姐,可好?”
她微微一驚,連忙道:“萬萬不可,娘娘您是萬金之軀,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過去是什麼人,爲何會遭來殺身之禍。偶然得娘娘您相救照已是萬幸,豈能奢求其他?萬一…”她咬了咬脣,黯然自嘲道:“萬一我從前身負殺身之禍,若和娘娘走得近了,怕是會連累於您…”
楚詩韻眼神閃了閃,眼底劃過一絲愧疚。這女子秉性純善,實非大奸大惡之人,自己救她,卻是有目的的…
她垂下眼睫,想起沐輕寒,心中的猶豫不忍又一點點拋開。
罷了,只有她才能救陛下,若是以後她恢復記憶生怒,那就恨她吧。
“先不要說這麼多,如今最關鍵的是你的傷。”
她嗯了聲。
楚詩韻又嘆息一聲,“你這次傷得太重了,內腑差點被震碎,若是我晚一步發現你,只怕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抿了抿脣,目光黯然兒傷感。
“不說這些了。”楚詩韻微微一笑,“你如今剛纔醒過來,須得好好休息,萬不可多思多勞,否則對你的傷勢不好。我已經派人去告訴了陛下,陛下下朝後就會過來,你且寬心就是。”
她怔了怔,好像有些詫異,心中有些茫然和忐忑,不知道楚詩韻口中的陛下是個怎樣的人?
楚詩韻彷彿看穿了她的疑慮,笑道:“別擔心,陛下爲人溫和,斷然不會爲難與你。”
她神色微囧,低頭道:“是。”
楚詩韻又笑笑,又似想到了什麼,微蹙了蹙眉。
“你失憶了,記不起自己的名字,這樣也不妥。不如這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如何?”
她垂眸而笑,“多謝娘娘。”
楚詩韻想了想,見她面色雖然有些蒼白虛弱,然而五官卻依舊生得齊整靚麗,便是未施粉黛,也依舊傾城容色。
她抿了抿脣,道:“素裝繡合度,顏如粉黛玉,遍地紅粉容,不若伊人笑。我叫你素顏可好?”
她細細咀嚼着這首詩,而後抿脣淺笑。
“多謝娘娘賜名,民女覺得甚好。”
“那就好。”
楚詩韻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太監的稟報。
“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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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爺爺驟然去世,我匆匆忙忙回老家,未曾來得及寫斷更公告。因爲實在是事出突然,老家又沒有網,所以無法對親們解釋,對此我十分抱歉。因爲頭一天晚上我還在公告裡說了5。12會延遲更新。哪知道根本還沒起牀就收到噩耗,當時心中一團亂,根本就想不到其他。上了車以後纔想起,在羣裡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索性有管理員和讀者親們幫忙在書評裡大致說了一下原因,令我十分欣慰和感動的是大家對我無奈斷更的包容和理解。
現在我回來了,那天晚上說好的要寫三十九點作爲補償,這次不能再失信於大家,謝謝親們的體諒,麼麼噠~
還有一件事,明天我媽媽會去醫院做一個小手術,我得陪她,不知道回來後有木有時間更新,先給大家賠罪,不過我會盡力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