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和皇帝長的一樣
軒轅朗月的跋扈早已是東齊皇室衆所周知的事實,由於有太后給她撐腰,所以向來都是無人敢忤逆這位地位尊崇的公主。
當然,除了洛天音,別看他平日裡總是一副溫文儒雅的俊公子模樣,一旦發起怒來,那絕對是讓人心膽俱裂。
此時,當洛天音聽到軒轅朗月如此無禮的呵斥時,他頭都沒回,直接一巴掌就揮了過去,靜謐的落華殿內霎時響起“啪”的一聲。
這一瞬,包括軒轅朗月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天音哥哥,你……你敢打我?”那一巴掌雖然並不重,但軒轅朗月嬌嫩的面頰上還是浮起了淡淡的紅印,她面上的血色也在這一刻全部褪盡,她捂着臉,紅脣哆嗦着,手指顫顫巍巍指着面沉如水的洛天音,眼底佈滿了難以置信。
“我說過,你若再次膽敢對暖兒無禮,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洛天音俊顏冷凝,他回眸冷冷望着軒轅朗月,語氣森冷絲毫不留情面。
“我……我是公主,你敢對本公主不敬?!”軒轅朗月見洛天音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她面子,俏臉猛地漲紅,她是又羞又氣,頓時惡向膽邊生,只聽她陡地一聲厲喝,“來人,本公主命令你們將這個女人趕出去!”
然而方纔那幾名聞訊趕進來的御前侍衛們卻都杵在門前動也不動,像是沒聽見軒轅朗月的命令。
洛天音亦是看都不看氣急敗壞的軒轅朗月一眼,他小心扶着江暖心坐下,爾後坐在一旁,望向江暖心的幽藍雙瞳里布滿了溫柔和寵溺。
陡然間,軒轅朗月感覺像是有無數只利爪在她心頭撓過,她看着眼前一幕,只覺刺眼之極,她不由狠狠揪緊了衣角,目中露出陰毒的妒火,一口銀牙幾乎都要咬碎。
江暖心自始至終沒有出聲,也只是在軒轅朗月指着她大罵時,稍稍掀了掀眼皮,那清幽的黑眸卻是比那冬日裡的薄霜還要寒冷,帶着一絲不屑,她看向軒轅朗月的眼神裡有不加掩飾的鄙夷。
若不是爲了弄明白自己所中血毒究竟從何而來,她才懶得來這皇宮,而且這個軒轅朗月委實討厭,若不是看在她們也許是嫡親姐妹的份上,早在第一次軒轅朗月對她口出惡言之時,她就會狠狠教訓她了!
軒轅朗月見洛天音不但不理她,扶着那個女人坐下後,就姿態優雅地端起了青瓷的茶盞,根本就不將她放在眼裡,而江暖心那樣冷漠鄙夷的眼神更是令她氣得眼中都在噴火。
“你們都聾了!本公主的話都沒聽見嗎!?”軒轅朗月只覺一股怒氣瞬間衝上了頭頂,她挺直了身軀,含了威嚴的銳利眼神猛地掠過殿內衆人,掃向站在門前的那些侍衛,一聲厲喝。
然而還是沒有人動,殿內所有的人也都在這一刻垂下了眼簾。
是啊,軒轅朗月是一朝公主不假,但說起公主身份,不過就是仗着一個高貴的出身,她們手中並無半點實權,但洛天音就不一樣了,他不僅是當朝國師,手握重權,更是蓬萊島少主,是少年成名,聞名整個天岱的天之驕子!
孰輕孰重,這些久經官場的達官貴人們根本不需要考慮。
沒有人理會軒轅朗月,這位尊貴的公主嬌豔的面容已然變得慘白如紙,她還從沒有在這樣的場合丟過這麼大的臉,霎時只覺從頭到腳都像是被冰水徹底澆透。
透心的涼,徹骨的恨!
軒轅朗月死死盯着洛天音,眼中終於流下了屈辱的眼淚。
“公主!別難過了!有些人就是不長眼!”耀國公世子愛慕軒轅朗月已久,此刻自以爲得了一個表現的機會,他連忙走上前去,掏出帕子遞過去,一副憐香惜玉的模樣。
“滾!”軒轅朗月正在氣頭上,立刻一巴掌就揮了過去,耀國公世子白淨的臉皮霎時腫起,四周隨即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朗月,不得無禮!”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一聲威嚴的呵斥聲。
衆人聞聲,頓時心神一肅,連忙跪倒在地,“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見父皇!”軒轅朗月立刻斂眸跪下。
江暖心也隨着跪倒行禮,她垂着眸,眼角的餘光裡卻看見一抹明黃色身影正緩步走來,她悄悄掀起眼簾看去,然而那一抹明黃已然經過她身前,只留給她一個瘦削的背影,江暖心不由微微凝眉,她正想收回視線,不妨眼角紫光一閃,她卻是猛地撞進了一對似笑非笑的陰冷眼睛裡。
是六壬鏡!他就跟在皇帝身後,而且,他正在看她!
霎時間,江暖心只覺心頭咯噔一跳,像是有寒氣爬進了眼眸裡,她慌忙垂落了睫羽,遮住了眼底那一抹驚懼。
皇帝登上首座,這才淡聲道,“衆位愛卿平身!”
江暖心聞聲不禁再次蹙了眉心,這聲音,怎麼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謝萬歲!”衆人謝恩,江暖心也旋即起身坐了回去。
“朗月!又是誰惹到你了?!”皇帝在此時開口,語氣裡含了濃濃的寵溺,“告訴父皇,父皇定會替你好好懲罰他!”
“父皇!”軒轅朗月皺了皺鼻子,捂着右臉,聲音裡帶了哭腔,“有人打兒臣……”她故意用一種幽怨的眼神去看面色平和溫雅的洛天音,似是欲言又止。
“咦,朗月,你的臉怎麼腫了?”跟着皇帝進來的,一名約莫二十歲左右,一身繡四爪金龍紫袍的年輕男子突然指着軒轅朗月的臉叫道,“喲,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打你!”
“二皇兄!我……”軒轅朗月偷眼去看洛天音,卻見他依然不往她這邊多看一眼,她不由氣恨地咬緊了嘴脣,“是天音哥打我!”她突然憤聲道。
衆人的眼神唰一下全部集中到洛天音身上,然而他卻好似沒感覺到被這麼多人注目,仍然姿態閒適,輕戳着盞中清茶,俊美面容如那高天上的明月一般高潔。
而那位坐在他身邊的黛衣少女,也是那般氣定神閒,彷彿空谷幽蘭嫺靜淡雅。
這麼一對比,那跋扈不可一世的軒轅朗月反倒似跳樑小醜一般了。
“洛兄打你?”東齊的二皇子軒轅飛廉聞言,不禁下意識皺了皺英挺的眉峰,眼光掠過洛天音,他懷疑地轉眸望着軒轅朗月,“朗月,是不是你又幹什麼壞事了?!”
軒轅朗月見皇帝也凝起了眉頭,她心中一急,生怕皇帝也以爲是她有錯,於是連忙跪下,指着江暖心道,“父皇,這個女人是南越人,還不知道是不是敵國派來的細作,天音哥竟然將她帶進皇宮裡,兒臣命人趕她出去,天音哥就打了兒臣!求父皇爲兒臣做主!”
“這裡有南越人?”軒轅飛廉聞言眼神驀地一凜,目光霎時如電掠過。
東齊與南越不和已久,幾十年間是連年征戰,近幾年來方纔達成休戰協議,但兩國糾紛依然不斷,所以,如果皇宮內真的混入了南越細作,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是她!連臉都不敢露出來,她肯定是細作!”軒轅朗月目光陰厲,她就不信,她堂堂公主還治不了一個庶民。
軒轅飛廉順着軒轅朗月手指的方向看去,江暖心恰好在此時擡眸也朝他看了過來,霎時間,軒轅飛廉眼睛倏然亮起,他只覺眼前像是有五彩霞光閃耀,他情不自禁朝前走了幾步,似乎想要將那對星辰般璀璨的眼眸看得更加清楚。
“這位姑娘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曾!”江暖心抿了抿脣角,看着眼前俊朗如陽光一般的青年,她眯起眼眸,道,“二皇子殿下經常這麼和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說話嗎?”
江暖心的聲音清越動聽,宛如古箏上撥起的琴音,韻味悠長。軒轅飛廉心頭一陣酥麻,半晌才反應過來江暖心這句話分明就是在嘲諷他隨隨便便和女孩子搭訕的輕佻。
軒轅飛廉面上不由一哂。
“二皇兄!你還不命人將她趕走!”軒轅朗月氣得跺腳,她就不明白了,這女人眉眼分明就是照着她的模樣長的,怎麼這些人都好像沒發現呢?
“朗月,江小姐是朕請來的貴客!不得對江小姐無禮!”皇帝從進來時起,就已然注意到了江暖心,他一直不動聲色觀察着她,此刻突然出聲叱責仍然在不依不饒的軒轅朗月。
“父皇!”軒轅朗月似乎根本就沒想到江暖心竟然會是皇帝邀請來的,她頓時瞪大了眼睛。
“咦,這位姑娘真的很眼熟!”大臣中,也有人驚訝說道。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神全都匯聚到江暖心面上,皇帝也在打量着江暖心。
“如果不是知曉陛下膝下只有一女,微臣怕是要以爲江小姐纔是陛下的親生女兒呢!”六壬鏡扯了扯薄冷的脣角,斜飛的眼角一眯,他突然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落華殿內陡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緊接着,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祭司大人說的是,這位姑娘眉目確實肖似陛下啊!”禮部尚書目中露出驚異神色。
“難怪看得如此眼熟!”軒轅飛廉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道,“原來這位姑娘長得像父皇!”
“……”
軒轅朗月見不但沒趕走江暖心,反而令她成爲衆人的焦點,直將她氣得心肝都絞在了一起。
“你,擡起頭來!”皇帝眼神微微凝起,目光審視地看着一直垂眸不語,彷彿沒有聽見那些議論聲的江暖心,“讓朕看看你!”
江暖心抿了抿脣角,素手亦是在桌案下緊握,不知爲何,從方纔看到皇帝的那個背影時起,她就有些緊張,莫名的緊張。
“暖兒!”洛天音在一旁輕輕拍了拍她手背,江暖心知道,他是在安撫她。
彼時,當江暖心緩緩擡頭,那對密而捲翹的睫羽倏然如蝴蝶展翅一般掀起,如墨染就的黑瞳霎時迎上了一對同樣漆黑如墨的眼睛。
這一瞬,不僅是皇帝眼中無法抑制地露出震驚,就連江暖心自己也是心頭一驚。
像!
她與皇帝的眉眼果然相似!
都是一般英氣的眉峰,黑而清幽的瞳仁,連那看人時喜歡皺眉頭的習慣都是一模一樣!
朗月公主容貌肖似皇帝,所以倍加受寵,這幾乎是整個東齊皇室都知道的事實,然而此時,當大臣貴婦們看到江暖心後,卻只覺得和她一比,那軒轅朗月根本就只是外形上有一點點像皇帝,而江暖心,那樣英氣勃發的眉宇以及驕傲冷然的眼神纔是真正得了皇帝氣質的精髓。
皇帝眯緊了眼睛,深深看着眼前少女,此時他垂在一側的手心裡,正摩挲着一塊麒麟玉佩。
六壬鏡依然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見他慵懶得斜靠在椅背上,白袍長髮,額束紫色寶石額環,幽冷的眼睛裡閃耀着獵食者嗜殺的寒光。
洛天音幽瞳裡燃起了火光,當初第一眼看到江暖心時,他只是有一種驚爲天人的感覺,完全沉浸在那樣傾國傾城的美貌裡,他根本就沒在意她的眉眼長的像誰,若不是那天賈仁耀故意遮住軒轅朗月的下半邊臉,他恐怕還是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拿下面紗!”皇帝面色沉靜,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衆人聞言,眼中俱是露出了期待神情,光是一對明眸就如此迷人,那藏在面紗後的容貌還不知是怎樣驚人的美貌呢!
軒轅朗月已經被軒轅飛廉拽去坐了下來,此時她見江暖心遲疑,不由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嘴裡咕噥道,“怎麼,不敢拿面紗了吧!是不是害怕你的醜臉會嚇到別人啊?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別有目的,你以爲長的像我,就能接近父皇了嗎?”
江暖心冷冷看了軒轅朗月一眼,眉心一挑,脣邊勾起輕笑,她道,“有何不敢!”
說罷,素手一擡,覆面的紗巾霎時垂落在手中,明眸耀眼,絕色傾城。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失了呼吸,皇帝亦是瞳孔猛地一縮,他嘴脣翕動了下,像是喚了誰的名字,面上已然再難維持鎮定。
軒轅朗月沒想到江暖心不但不是眼歪嘴斜,反而是這樣幾可令日月都失了光彩的絕色容貌,她先是一愣,接着想起方纔自己所說的話,她不由死死咬緊了牙關,臉色陡然變得無比難看。
洛天音亦是深深凝望着這張玉顏,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一般,他也是直到此時才明白爲何他一直都沒有發現江暖心與皇帝的相似之處了。
因爲,當你看到這樣一張清麗絕倫的玉顏之時,心中根本就無法再想起任何人的臉!
六壬鏡從看到江暖心揭下面紗時起,他面上的神情就已悄悄發生了變化,那對幽冷的眼睛裡像是驟然落入了千萬種複雜的心緒,他貪婪地看着氣質尊貴的驕傲少女,額上寶石的額環中突然有冷光閃過。
皇帝沒有說話,此刻的他緊緊捏着手心裡那塊麒麟玉佩,面容沉凝,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強行剋制着什麼即將要噴薄而出的感情。
靜謐,如濃墨潑染。
就在這樣詭異的寂靜中,突然有太監急匆匆進來,神色焦慮,像是要事稟報。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林爾東服侍皇帝多年,他知道皇帝此刻情緒不對,於是連忙將那名太監喚到一邊,然而當他聽聞那太監所稟報之事後,臉色也猛地變了,只見他一甩拂塵,急忙小跑到首位旁,神色鄭重,附耳稟報道。
衆大臣但見皇帝英挺的眉峰猛地擰緊,眼神劇烈變幻着,他忽然探身,同坐在他左手位的六壬鏡說了句什麼。
六壬鏡聞言,面上神情也變了變,隨即擡眼迅速朝江暖心看了過來。
就在方纔那名小太監進來稟報之時,江暖心就覺心頭一陣狂跳,她連耳根子都熱了起來,她心裡正在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此刻又見六壬鏡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江暖心不由也凝起了黛眉。
“是,陛下!”林爾東得了皇帝口諭,立即躬身退下,走到軒轅飛廉身旁,低聲同他說了句,衆人便見軒轅飛廉臉上露出了震驚,他隨即也起身,同林爾東一起匆匆出了落華殿。
這麼一來,衆人難免都好奇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令皇帝與大祭司都變了臉色,而二皇子還要親自去處理?
“衆位愛卿!”皇帝將目光從江暖心面上收回,他眼神中隱隱透着一絲詭異的亮光,“今日是朕壽宴,不想竟然有貴客來到!”
說到這,皇帝頓了頓,大臣們頓時議論紛紛,不知皇帝口中的貴客究竟是哪一位,可是皇帝卻突然凝眉,不知道在想什麼,後面的話他竟然不說了。
衆大臣早已知曉皇帝陰晴不定的個性,所以也就只能按捺着性子等着那位能被皇帝稱爲貴客的人。
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大殿外便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這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門處。
彼時,殿外,一輪明月已然爬上了梢頭。
當那一道高大身影沐浴着遍地銀色光輝出現在門前時,江暖心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猛地狂跳起來,以着一種幾乎快要撞破胸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