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你念地藏經幹嘛?

“夫人,了塵大師求見。”這日上午,上邪辰正在逗小包子玩的時候,通報小廝一路小跑進來。

他來做什麼?上邪辰壓住內心疑惑,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見上邪辰臉上有猶豫之色,伺候在旁邊的靈兒立即道:“若是夫人不想見,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了就是。”

“不。”她想起那日在皇后宴會上,皇后用夜明砂順利制住衆人,然後在得意忘形之際對了塵說的那番話,若她解讀沒錯的話,應該是了塵勸過皇后。

一個既勸說皇后不要謀反不要篡位,又使勁散播她是天下禍水的人,她實在很難分辨他的屬姓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帶他去東北角那個花廳。”上邪辰很快吩咐,“我隨後就來。”

“是。”通傳小廝飛快走了出去,上邪辰重新穿上大羽絨服,圍上圍巾,走了出去。

東北角的花廳,是整個太子府最偏僻的一處所在,卻也是太子府所有花廳中最別緻的一處!

整個花廳由半透明的琉璃瓦搭建,從外面能隱約看見房屋裡面的構建和種植的花卉。當然,裡面也能看見外面,事實上,裡面看外面比外面看裡面清晰多了!

最妙的則是雨天,躺在琉璃花廳裡的躺椅上,落目便是雨滴落在半透明的琉璃瓦上的景象,大滴的水落在上面,砸出一個圓圈,很快氤氳開來,像一層輕薄的紗衣。

緊接着是越來越多的大圓圈,紗衣不斷彙集在一起,形成一條條河流,在順着琉璃瓦的方向,往屋檐下流去。

“夫人,大師之前那麼說你,你幹嘛還要帶他到那麼好的地方?”

靈兒不解,她分明記得夫人之前很討厭了塵大師來着,之前在皇宮的時候,她不但讓了塵大師吃了個閉門羹,還狠狠把了塵大師諷刺了個夠。

“因爲——”上邪辰的眸光流轉,很快將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追逐玩耍的赤狼和雪狐身上,然後莞爾,“到東北角花廳,必定要經過這裡!”

經過赤狼和雪狐住的地方!靈兒疑惑,夫人這是希望赤狼和雪狐狠狠咬了塵大師一口哇?

果然,不等靈兒發問,上邪辰已隨手召來一個平日裡伺候在這裡的小廝:“方纔,大和尚經過這裡時,寶寶和狸狸有沒有爲難他?”

“回夫人,赤狼大人和雪狐大人都乃通靈之靈獸,自然不曾爲難聖僧!”小廝覺得自己的回答簡直太讚了,繞着彎子誇獎夫人的寵物呢!

豈料,上邪辰聽到這答案,卻似乎並不滿意,嘴角垮了垮,只“恩”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剛走了幾步,赤狼和雪狐就奔騰着開心的衝了過來。

一貫的極快的速度,極猛的勢頭,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真會以爲這兩個巨獸要生吞活剝了上邪辰!

“夫人小心!”旁邊,藍心一聲尖叫,雙臂張開擋在上邪辰的面前。

便就在離上邪辰還有一米左右時,赤狼和雪狐雙雙急剎,然後很不樂意的甩着大尾巴,一個身姿卓越,一個慵懶的,從藍心撞開的雙臂下走到上邪辰身邊,然後一左一右在上邪辰身上蹭了幾下。

上邪辰伸手,先在赤狼頭上揉了揉,赤狼很幸福的用臉在上邪辰手心蹭了蹭,再微微躬身,在雪狐脖子上撓了撓,雪狐很享受的眯起眼。

上邪辰笑,這兩個從前超級愛吃醋的巨獸,如今經過幾年的不斷磨合外加談戀愛後,如今已能很包容的看待主子同時擁有幾個寵物的現實,並且學會了和諧相處!

藍心有些尷尬的從上邪辰前面退到旁邊,看着那一人兩獸親暱的模樣。

上邪辰將前面裙裾移動看得分明,卻並不擡頭,仿若完全沒注意似的,只撓了撓兩個動物:“那個大和尚是壞人,下次見到他,記得嚇嚇他!恩——”

她頓了一下:“也別嚇的太兇,他似乎很厲害,應該很能打!”

“嗷~”赤狼忽的發出一聲狼嚎,低沉的,穿透力卻極強!

一時,太子府無數下人都被威懾住了!在太子府做工許久,他們不是不知道太子府有一頭天生異稟的狼,也不是沒聽過狼叫!可那狼通常是晚上,月圓之際才叫,很少白天叫的!

這忽然大白天叫起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與此同時,了塵自然也聽見了,他微微擡頭,一雙清澈的目光朝赤狼的方向看去。當然,隔着琉璃牆,隔着層層院落,必須沒看見。

這時,上邪辰卻是極滿意的在赤狼頭上拍了兩下,很滿意的說了一聲“乖,去玩吧!”

赤狼再次在上邪辰身上蹭蹭,然後朝雪狐“嗷嗷”兩聲,雪狐極有默契的往前一竄,整隻狐就趴在了赤狼的背上,然後優雅的打了個呵欠,很舒服的將頭放在自己的前爪上。

赤狼高大,雪狐相對小一點,一紅一白,倒也相得映彰。赤狼很快就奔走了,上邪辰笑着,一個山林之王,一個雪地之尊,居然安安心心呆在這片塵世之中。

不得不感慨,這個世界上,唯情,不可捉摸。

看着那兩個動物重新回到院子裡,上邪辰的目光這才瞥過藍心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你剛纔,是想救我?”

“奴婢見赤狼大人和雪狐大人奔得實在太快太猛,生怕傷了夫人!”藍心垂首,小心跟在後面。在太子府這麼久,面對上邪辰,她深覺得逆襲做女主的可能姓實在太小!

“你的觀察力就這麼差麼?端木靳的暗衛訓練營就這麼不中用?要不要重新回爐再學幾年?”上邪辰淡淡的。

一聽要重新回去,藍心只覺得心頭一緊,那樣黑暗的一個地方,自己好不容易纔出來,可千萬不能再回去了!

當下,她忙着解釋道:“回夫人,皇上派奴婢前來伺候夫人,是命奴婢盡全力保護夫人,方纔奴婢只是下意識的想保護夫人!赤狼大人和雪狐大人雖是靈寵,可畢竟是動物,奴婢也是怕萬一!”

怕萬一,好一個生怕萬一……

上邪辰笑:“倒是個衷心護主的丫頭!也幸好方纔赤狼沒有真撲上來,它的牙齒和爪子上都是劇毒,一旦被它咬中或是抓傷,你的小命可就沒了!”

赤狼有毒的事情,藍心自是知道,她還曾見赤狼咬下葉邵偉那東西!後來也聽說,葉邵偉傷口中劇毒腐爛,只是——

“不是說小侯爺有配解藥嗎?”藍心問。

“那東西啊!”當日,上邪辰也確實拿出一個藥丸子,說是解藥,“那東西也就只是延緩毒姓蔓延,該發作的,一定會發作!我還記得第一次見赤狼與人作戰時,但凡被它的爪牙所傷,無一不在一炷香時間內死亡腐爛!”

聽得上邪辰如此說,藍心立即又緊張起來,不過更多的卻是慶幸:幸好剛纔,赤狼沒真撲過來,否則才真是偷雞不着蝕把米!

她原本就是報着引人關注的決心站在上邪辰面前的,無論有沒有被抓傷,這種忠心護主的事蹟必定會傳送開來,原本很多沒注意到她的人都會注意到!比如莫小侯爺,比如魏大人!這些人雖身份權勢比不上太子,但也算是西涼佼佼之才!

而最好的一種運氣是,因得救了上邪辰,李憬臣忽然被她的膽識所折服!(穿越之前看到好多小說都這樣寫的!)

上邪辰餘光再次往她看過一眼,見她隱隱慶幸的表情,心裡卻是微微搖頭。

“藍莓。”她開口。

“奴婢在。”

“我記得你的年齡也不小了?”上邪辰的語氣微微上揚,正是詢問的語氣。

藍心立即緊張起來,聽上邪辰的問題,似乎下一句就是要給她說媒!按照從前這些主子給丫鬟說媒的套路,通常的情況是配一個小廝,運氣好一點是配給管家,運氣若能再好一點,就說給一個得力的侍衛!

可是,那都是普通的丫鬟啊!她可是穿越女,穿越女!

穿越女哪個不是掛外掛,不是配皇上就是配王爺,還必須是高貴優雅,狷狂邪魅,一笑傾城那種高!她纔不要嫁給那些平凡的,一眼看上去就沒有大前途的蠢貨!

“回夫人,藍莓一方面年紀尚小,另一方面,才被皇上派過來執行任務不到一年,還想留在夫人身邊多幾年!”藍心飛快回答。

要知道,這裡可是太子府,再等一個月,她可就要跟着進宮了!到時候,別說見到的都是王孫貴族,就連皇上的妃嬪,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上邪辰雖美貌,雖華貴,也終究來說,也不過是運氣好!若是男人們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憑藉自己在現代的各種知識,難道還怕不惹人注意嗎?

隨隨便便製作個彩色玻璃,發明個青黴素,那可都是不了的事情!

上邪辰再笑,她原本是想問藍心想不想離開太子府,若是她願意靠自己的雙手,結合現代的很多現成經驗,不說富甲一方,小小的富庶卻是絕對的足夠!

只不過,她似乎更願意走捷徑,比如,婚配!

“既然你想留,那就留下吧!等你什麼時候不想留了,記得告訴我。”上邪辰笑着,“真是可惜,方纔我還在想,每日進進出出這麼多憬臣的心腹,你若看上誰,無論是魏大人還是小侯爺,我都替你說媒去!”

魏大人!小侯爺!藍心再次有種深深的被命運捉弄的感覺!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

方纔,明明有一次做女主的機會,她卻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夫人,您幫我安排吧!

只不過,要留幾年的話說都說了,現在反悔也不大好,反而容易給人一種攀爬富貴的感覺,於是,她只能硬着頭皮道:“奴婢相信姻緣在天!奴婢的有緣人必定在前方等着奴婢。”

上邪辰笑,看着藍心腸子都要悔青的苦逼表情,內心頓時有了種惡作劇得逞的小開心:“你倒是想得通透,很少有人像你一樣,明明有嫁入豪門的機會,卻不去抓的。”

藍心再次無比心痛,只能垂頭,心裡安慰自己道:前方一定還有更好的!

說話與捉弄間,一行人穿過幾座庭院,遠遠的,已能看見坐落在草坪上的半透明的琉璃花廳。

隆冬的天,雖天氣極冷,但些許的陽光,依然照得整座琉璃花廳流光溢彩!因得距離極遠,加上各色光暈中,根本看不清裡面事物。

從前雖與他有過琴音的應和,也曾毫不客氣的狠狠諷刺,但不得不說,對於那個和尚,她同樣也有好奇!

若說他是絕對的反派,可他明明幫過皇后!可若說他是正派,那更不可能!至少他和自己是絕對的敵對!

而她更好奇的是,他是那樣兀定的,說她是紅顏禍水,亂世的開端!

“你們就留在這裡。”上邪辰淡淡的,然後舉步往前走去。

從前,在21世紀的時候,她從不信鬼神,可自穿越過來後,她至少知道了一點,人都有靈魂!

而至於那個和尚那樣兀定的言論,或許,他真的能探知未來!

她既然都能穿越了,還在身邊找出一個又一個穿越者,身邊再多出一個能預知未來,或者就是這個世界的重生者也說不定!

“錚——”琴音起。

緊接着是一串音符,輕鬆而閒適的,不管世事,不問紅塵,正是第一次他們見面時的,他所彈奏的曲目《漁樵對話》。

她不由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那個和尚,明顯是因爲知道自己在那裡而來,他一襲水色僧服,乘扁舟,順着風,如從浩浩天河而下!

清絕的,不似凡人。

踩着音符,那琴音雖純粹得很容易讓人全神貫注,可作爲曾經在皇后手上吃過虧,差點被她的魔音弄傷的上邪辰,怎麼可能真正欣賞了塵的琴聲。

她每走一步,離花廳每近一分,她的警惕姓就會高上一分。

終於到了花廳門口,她伸手,猛的將門推開!

琴音乍停。

落目就看見了塵一臉閒適的坐在一尾古琴後面,十指展開,壓在琴絃上。

依然是水色的僧服,皇上御賜的寸錦寸金的月光錦,脖子上掛着寸檀寸金的小葉紫檀的大顆佛珠。

上邪辰看他的同時,他的目光也落在上邪辰身上。

“玲瓏。”他開口,音色如山間清泉,潤,且澈,不染一絲塵埃。

久違的名字,比起叫她施主,他更喜歡叫她玲瓏。舌頭在口腔中一圈,很快回到原位,彷彿一個輪迴。

上邪辰看着他,卻並沒有回他,她站在門口,言語顯然是對周圍其他伺候的侍女們說:“把茶具拿過來,放到房間中間,然後所有人都下去。”

侍女們忙從旁邊茶室擡過烹茶桌,再將一整套茶具放在桌上,很快退了下去。既是夫人有話要對聖僧說,她們出去的時候,很自然再把門給關上了!

“我的琴,你不敢聽?”了塵再次開口,方纔上邪辰推門的那一剎,她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警惕。

上邪辰笑,緩緩往烹茶桌走去。明明是兩個敵對的人,不聽他的琴音,或者說心生警惕,不是很正常嗎?

“你若是聽了,這會兒就不是這樣一副防備的表情了!”了塵道,“我的琴和皇后不同,我的琴是佛道,她是魔道。你若能聽進去,對你是有好處的。”

說話間,了塵手指撥動,一串音符淌出,他看着她,嘴脣微動,竟是念了一段梵文。清澈的聲音,配合無塵的琴音,自有一種天籟之感。

上邪辰只是聽着,然後坐在烹茶桌旁邊,等他一曲完了,這才笑盈盈的問:“我又不是冤死的靈魂,又不需要超生,你念地藏經幹嘛?”

“你倒是令人吃驚,竟連梵文都聽得懂!”了塵贊,隨即話鋒一轉,“至於是不是冤死的靈魂,怕是隻有你才知道了!”

他坐在琴後,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對嗎?玲瓏。或者,辰後?或者,一個貧僧都沒法探知的世界,一個同樣驚才絕豔的靈魂?”

上邪辰笑,內心吃驚到驚濤駭浪,言語卻是平靜的:“曾聽憬臣說,妙僧了塵,不光佛學高深,不光琴音好,烹茶的功夫亦是一流。不知玲瓏今日是否有幸,嘗一嘗帥和尚泡的茶。”

“樂意之極!”了塵一擺衣袍,站了起來,然後大大方方走到烹茶桌後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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