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一定要把這毒壓下去!
……
端木靳到的時候,遠遠的,便看見小島上密密麻麻站着百來號人,深色的衣服,紛紛朝大船的方向揮手。
金鷹便停在其中一人的肩上。只可惜,那個人,是男人!
他的目光急切的在衆多顏色中尋找,辰辰離開那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衣服,帶的也是淺色衣服。
一圈尋過後,他又急切的開始尋第二圈。
隨着距離的拉近,臉龐也逐漸能看清,他很快確認出這些人中,除了肩上停着金鷹的宇赫南,三分之一是他的黑騎和隱衛,三分之一是蕭輕舟風雨樓的江湖人士,還有三分之一自是當日從東海海岸帶走的漁民。
唯獨,沒有上邪辰!
“你們看見王妃了嗎?”端木靳開口,問旁邊兩人。
“沒有。”“沒有。”兩側異口同聲。
失落劃過眸底,怎麼會沒有?
抓住玉玲瓏的手握得更緊,是了,方纔的時候,他明明聽見玉玲瓏有發出聲音,也就是說,辰辰現今處於危難之中,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看,那是什麼?”旁邊忽的有人驚呼,指着小島側面一個白色的圓球狀的東西。
端木靳這才把目光轉了過去,只見那是一個兩米多高的圓球,圓球飄忽在水面上,表面像是一層堅冰,裡面煙霧繚繞,不知道是何物。
再仔細看,只見圓球旁邊還守着四個人,四個人都站在水裡,半身浸泡在海水中,將圓球圍在中間,彷彿生怕圓球飄走。
“好奇怪!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冰球。”
“是啊,已經春天了,海上也不是太冷,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冰球?”
“他們守着做什麼?難道里面還是稀世珍寶?”
“不知道,待會兒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圍人議論紛紛,然,端木靳的目光自第一眼往那裡看去,就再也移不了了。
眸光沉沉,雖看不見圓球內的事物,但光是看着那冰面的圓球表面,心痛的感覺就層層襲來。
有着致命的誘`惑,卻遲遲不敢上前。
就彷彿……
宿命!
眸色愈加複雜,周圍人見王爺沒吭聲,表情難辨,遂紛紛閉了口。
船終於緩緩靠岸。
“屬下等叩見王爺!”衆侍衛和江湖人士齊齊下跪,跟在他們身後的漁民這才知道這次僱他們做事的幕後大老闆是誰,一個個忙跟着下跪,“草民叩見王爺!”
端木靳從船上跳下,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飄忽在海面上的冰球,他一邊往冰球走去,一邊已開口:“是不是王妃在裡面?”
王妃在裡面?
一句話落,原本跟着端木靳過來的侍衛紛紛露出吃驚表情,怎麼會?王妃怎麼會在裡面?
而立即起身跟在端木靳身後的飛焰卻是給了肯定答案:“回稟王爺,是。”
“我們在回程的路上遇到海嘯,恰逢暴風雨,船被雷擊中衝散,大半人被海水衝到這裡。我們找到王妃的時候,她體內的毒正在發作,我們根本無法靠近,只能推了塊浮木過去。”
“爲何不能靠近?”她上次毒發的時候,他和蕭輕舟都在她的身邊,雖看起來可怕,卻也不至於無法靠近!
“王妃身上好像有股力量,我們一旦靠近,就會被彈出來。我們也試着強行帶她上島,可是,我們用的力量越大,那股反彈之力就越大。”飛焰答,“後來,我們只能靠海水的浮力,將王妃推到小島旁邊。”
“這個冰球怎麼回事?”端木靳說着,已走到最接近冰球的岸邊,然後縱身一跳,跳到海水裡面,然後一步步,往冰球靠去。
身後飛焰見王爺都跳到水裡了,當下也不猶豫,緊緊跟了上去:“王妃第二次毒發時,她渾身上下就裹着一層煙霧,那次毒發後,冰球就出現了。當時的冰球還很小,之後,王妃每毒發一次,冰球就會大一圈。”
每毒發一次,冰球就大一圈!
看着這兩米多高的冰球,端木靳心頭劇痛:“毒發過很多次?”
“是。幾乎每天一次。毒發的時候,冰球裡面就會煙霧繚繞,外面根本看不見。等到毒髮結束後,霧氣會小一點,大概能看見裡面的情形。”飛焰彙報。
端木靳眉頭更緊,此刻的冰球,裡面白煙正濃,在球體裡面盤旋着,而且有愈漸加深的跡象:“也就是說,她現在正在毒發?”
“是!”飛焰答。
端木靳繼續靠近,那樣的毒,連排毒的銀針都能炸裂,他簡直無法想象,沒有旁人的幫忙,上邪辰一個人在裡面怎麼抵抗?!
此刻,他就一個想法,一定要把她弄出來!兩個人面對總比她一個人面對好!
內力不斷在掌上蓄積,再蓄積。
忽的,他擡手,便就在掌刀要劈下去的瞬間,飛焰臉色大變,倏地移到端木靳面前,擋在他掌刀面前:“王爺,不可!”
忽來的阻擋,端木靳猛然收回內力,看着眼前情願自己受傷也要阻止他一掌劈下去的飛焰,沉聲問道:“爲何?”
“這個冰球,看起來是保護王妃的。”飛焰臉上劃過一抹複雜,將頭垂得更低,“屬下等也試過劈開冰球,但是,那次試驗的結果是,王妃似乎受了重傷。”
那天,他們劈冰球的時候,正是上邪辰毒發之後,冰球裡面霧氣稍減,隱約能看見裡面的情況。
本着一次姓將冰球劈開,把王妃救出來,他起手就用了十成內力,豈料,一掌劈下去,冰球使勁震了一下,不過一條裂縫,可王妃卻猛的吐了大口血。
之後,他們便再也不敢嘗試了,只派人小心守護在旁邊,不讓海水將球沖走。
飛焰頓了一下,臉上盡是愧色:“請王爺責罰!”
眸光微轉,端木靳從飛焰看過一眼,再次將目光投在冰球上面,終,他緩緩的,沒有任何內力的,將手掌覆在冰球表面。
“辰辰……”那般哀痛,那般思念。
緊接着是臉,他的臉亦靠在冰球上,眸光微斂,雙眼輕輕閉合,陌生的液體從眼角滑下,溫暖,冰涼。
辰辰,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把你救出來……
咫尺……天涯……
這樣的王爺,飛焰等人不敢多看,一個個忙將頭低了下去。
然,便是這樣一幕,卻在現場所有人心裡,烙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們的王爺,他們如神一般存在的王爺,居然也會脆弱得落淚……
便就在衆人各種吃驚,各種擔心,各種着急時,端木靳靠在冰球上的手臉卻覺察出一絲不可置信:照理說,這個球既是冰球,就應該透骨冰寒,可是,就他靠在球面上這幾息,他卻分明感覺到球體有溫度!
從內至外的溫度,穿過堅硬的冰面,透了出來!
猛然睜開眼睛,他就看見裡面原本旋轉的白色霧氣此刻竟透着紅光!再仔細看,那紅光的發源體,竟是球心!
那是辰辰所在的位置啊!
他立即想到當日,上邪辰第一毒發的時候,那一大片被炸裂的銀針!事後,上邪辰曾描述過,當時的最後一個感覺是紅光,以及岩漿般的高溫,爆裂!
“所有人退後!”端木靳忽的一聲大吼。
飛焰等人聽到端木靳吩咐,條件反射的朝後急退,然,端木靳自己卻不動。他的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冰球中間那個紅色發光體,眸中是從未有過的緊張!
一息,兩息……
大概五六息後,忽的,球內紅光大盛,濃烈的白霧被全然照亮,如奔騰的岩漿,烈烈的灼人的眼。
端木靳的呼吸已完全止住,短平的指甲深深掐入肉裡,手背上青筋迸出。站在他的位置,那火熱的溫度,透過冰面都讓他感覺到炙熱,那麼球心……
他簡直無法想象!
忽的,只聽“砰”的一聲,冰球碎裂,巨大的氣流從球心衝出,站在近處的端木靳瞬間被震飛。
便就在這時,他看見氣體中間,一個嬌弱的身體被高高衝起,鮮紅的衣服觸目驚心,到最高處後,整個人再如破碎的紙鳶般無力落下。
同樣也在空中的端木靳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辰辰!”他一聲大吼,使出十成內力直往後拍去,巨大的反作用力給他找到支點,整個人已朝上邪辰撲去。
一個是垂直落地,一個是狂奔營救。
“噗通!”“噗通!”
兩個水聲相繼響起,上邪辰直落水中,端木靳也已衝了下去。
向下潛入五六米,端木靳終於將上邪辰撈至懷裡,忙雙腿一蹬,浮了上來,周圍其他人也都已衝了過來。
只見端木靳橫抱着上邪辰,快步往岸邊走來。
“來人,生火!給蕭輕舟飛劍傳信!備船,回程!”端木靳焦急的一口氣下達了三個命令,這才輕柔的喚起上邪辰的名字,“辰辰,辰辰……”
此刻的上邪辰,她的臉色是無以復加的白,她的衣裙是觸目驚心的紅,她的身體是無比的柔軟,她的體溫比正常人略低一點……
許是聽到端木靳的呼喚,她的脣角微微上揚,虛弱的半睜開眼睛,聲音很小,言語中似有欣慰:“端木,你終於來了……”
“是,我來了。”端木靳的聲音中有着特有的低啞,看着上邪辰這般模樣,他的鼻子很澀,眼眶中那種陌生的溼意再次襲來,“辰辰,對不起,我來晚了……”
“來了就好……”上邪辰覺的好疲倦,方纔,她幾乎拼了命用烈焰對衝冰寒,此刻,她渾身上下早已沒了知覺,別說是說話,就連睜開眼睛都那麼費力。
“端木,我很困……”她再次努力睜了睜眼,卻始終敵不過身體的倦怠。
“那你先睡會兒,我守着你。”端木靳柔聲,腳步沒有往小島岸邊走去,而是直接朝大船走了去。
他不是神醫,卻知道神醫在哪裡。當務之急,是儘快將上邪辰送回去。好在這次派出的人中,蕭輕舟那邊有擅長醫術的。
“恩。”上邪辰閉着眼睛,微弱的答。
或是這個男人的體溫太過熟悉,或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讓她安心,這一次,她再沒有任何防禦,只單純的想睡覺。
“噗通。”有物體落水的聲音,自上邪辰手心落下。
端木靳低頭,朝水中看去,只見一個紅色物體飛快沉了下去。
“撈起來。”端木靳一聲吩咐,繼續往大船走去。
船上,房間裡火盆已升起,暖洋洋的。
端木靳和上邪辰皆渾身溼透,端木靳作爲身強體壯內力渾厚的男人,這麼點溼氣自不放在心上,上邪辰依舊是昏迷或者睡着的狀態,整個人沒絲毫反應。
端木靳將人放在chuang上,快速給她換上乾淨衣服。
換衣服的時候,他看見她皮膚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細小的裂口,那些裂口早已結了細小的痂,縱橫交錯,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皮膚。
目光再移到她的臉上,這樣的小裂口,同樣臉上也有,只不過,臉上的痂似都已掉落,新生的皮膚只比原本的皮膚更白一點,差異不大,故方纔沒一眼看出來。
這些裂口,倘他猜測沒錯的話,應是毒發的時候,皮膚自行崩裂,用來散熱或者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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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更痛,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啊……
怎麼受到了?!
倘若可以,他真希望這些苦都落在他的身上!
“王爺……”艙外,飛焰的聲音響起。
“進來。”端木靳開口。
飛焰推門,便看見渾身仍是溼淋淋的王爺坐在chuang沿,手指溫柔的撫過王妃臉龐。
“王爺,東西撈上來了。”飛焰雙手呈上紅色的玉玲瓏,正是當日端木靳給上邪辰那個。
端木靳伸手,接過飛焰呈上的玉玲瓏,再把自己腰間那個放到手心。
一對玉玲瓏,靜悄悄的躺在他的手心。
只見左邊那個,綠瑩瑩的本色依稀能辨,上面是斑駁的紅色印記,已深深嵌入玉面,而右邊的那個,則是絲毫綠色也看不見,通體的紅,那紅如從玉中深處生出,如液體般在玉中流轉。
深深嘆氣,端木靳俯身,將原本屬於上邪辰的那隻玉放在枕邊,然後吩咐:“叫黎典過來。”
“屬下在!”話音剛落,黎典就已從門外轉了進來。顯然,他一早就料到端木靳會叫他,便一直候在門外。
對於黎典的快速響應,端木靳倒是沒有太多的吃驚,他起身,給黎典讓出個位置:“你過來給王妃把脈看看!”
“是!”黎典很快走了過去,半跪在chuang邊。這次出任務之前,關於的上邪辰體內有毒的事情,黎典並不知情,直到這段時間在島上,目睹了那個古怪的冰球,飛焰這纔將上邪辰的中毒以及絲毫沒有內力的事情告訴他。
此刻,他的神色肅穆,表情專注,眸中卻是輪番閃過震驚、不可思議、以及欣賞、佩服……
“她怎麼樣了?下次毒發是什麼時候?”端木靳見黎典的手離開上邪辰手腕,立即問。
“回王爺,王妃體內的毒,已暫時壓制下來了!”黎典起身,躬身道,“不但王妃體內的毒壓制下來了,而且,王妃的經脈也通了。”
“壓制了毒,而且經脈也通了?!也就是說,王妃暫時不會毒發,是嗎?”端木靳大喜過望,目光炯炯看着黎典。
“是。這段時間只需要好好調理身體。”黎典再答,“至於怎麼會這樣,下次發作是什麼時候,屬下也不知道。”
“好,好!你們都先退下。”這麼多日,端木靳難得的臉上首次有了笑意。
“是!”飛焰和黎典齊齊答,雙雙躬身朝外面走去。快到門口時,飛焰實在忍不住,開口,“王爺,您是否需要換套衣服?”
端木靳心情大好,這才發現自己還穿着溼淋淋的衣服:“好,本王知道了。”
……
上邪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的一個傍晚。
睜開眼睛便看見端木靳坐在旁邊,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大手握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自己。
本是很正常的一幕,可這時,也不知上邪辰想到什麼,她的臉居然咻的一下就紅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端木靳柔聲問着,也不等上邪辰回答,就已經起身,從桌子上倒了杯水,然後扶上邪辰坐了起來。
“我可以自己的。”
“不行,你現在身體還弱。”端木靳說着,不容置辯的將水杯放至上邪辰嘴邊。
上邪辰無奈低頭,喝了兩口,這時,她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
“我餓了。”她側頭。她已經好多好多天沒吃東西了。
“你的臉怎麼了?”端木靳這才發現上邪辰的臉居然是紅的,他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伸手就往上邪辰臉上探去,同時大叫着黎典的名字。
不是說毒已暫時壓下去了嗎,怎麼會剛醒來皮膚就紅了?!
對於端木靳的大驚小怪,上邪辰很無語,她很清楚自己沒有毒發,可她又不能告訴端木靳,剛看見他專注的看着自己,她心如鹿撞。
“我餓了!”上邪辰再次強調,“我已經很多天沒吃東西了,餓得胃疼,冷汗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