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影既然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於是送別宴也就被安排在了三日之後。這幾日君無情總纏着她,不讓她去排演在送別之宴上要跳的舞蹈。
林星影知道他的用意,也不說破。反正她心中早已經有了想法。是從前她常跳的一段,所以不需要再練習什麼了,只需要在心中回想一遍就夠了。當然,關於這一點,她不想告訴君無情,就讓這個男人耍這種小心眼吧。
這一段時日,過得很平靜。平靜得林星影有一種想法,狠不得之後的日子也是這般度過,但是她心中明白,這段平靜是她偷來的,一旦事發,就是她的身份被拆穿。或是那個一直刺在她心裡的面具男人突然出現,說出一切,那麼天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她不敢想。
於是這種難得的平靜,林星影份外珍惜。而因爲她難得的溫柔可人,也讓君無情很是開心。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是一日千里。甚至情感上的靠近大於肉體上面的歡愉。兩個雖然相擁而眠,卻未再越雷池一步。
直至這一日,送別宴舉行之期。
其實在宴會之上再舞一曲,林星影並不排斥,一來是感謝那位王子對她的青睞有加,二來想到人家硬是因爲自己的舌頭受傷,而推遲了歸期,這也太讓她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君無情明裡暗裡的阻攔,她還真打算好好排演一段呢。現在只能選擇一段,她之前跳了許多次的舞蹈,已經很讓她心裡過意不去了。
本來宮中鬧的那一場,又一次被君無情下了封口令,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因爲她受傷而推遲了送別宴之事,卻是在大臣之中傳得沸沸揚揚。於是當送別兀塔爾國使團的前一晚來臨,大臣們莫不想着看到那位前朝郡主的再度傾城一舞。
關於送別,古往今來,有太多的詩人文豪貢獻了太多的經典詩篇。林星影思來想去,挑了兩首,沒有那些泣泣訴訴,反而有幾分豪情壯意的,把它們串在一起,踏歌而起。
而且林星影聽君無情所提起的兀塔爾國,以她的理解就相當於波斯大食這類位於西域的國家。唐時的踏歌行,正好符合。踏歌行,正好是五言一句,林星影挑的兩首送別詩也是五言剛好對上了。
其實君無情自從上一次飲宴之上,扎羅布請求他把星影賜給他的時候,心中就記恨上他了。而這一次他又因爲星影傷了,居然推遲了歸國之期,只求再看林星影歌舞一番。君無情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身爲一國之君又不可如此小氣,百般無奈之下,也只好同意林星影歌舞一段,不過也是反覆叮囑她不許像上一次那樣拼盡全力。甚至因爲害怕她不聽勸,而死纏住她,不給她時間練習。
但這一天還是來到了。這一次換了地方,這次只是送別使團,不似上一次爲的是恭賀君無情的壽辰。所以選的設宴的地方,規格就降低了許多。選在了御花園的觀瀾亭。
君無情居首而坐,左手側只是少數官員作陪,而他的右手邊則是使團衆人。安姬坐在扎羅布的身邊,眼睛禁不住四下尋找林星影的身影。自上一次見過她一舞,安姬心中好不服氣。心中就想着要再與她比一次。所以更是打從心裡惦記着今日的到來。
忽然一陣讓她感覺到有些熟悉的曲樂聲傳來。安姬一下子明白過來,離國的皇帝爲什麼會借他們的樂師一用了。這曲子正是由他們的樂器演奏出來的。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曲調悠緩,安姬只聽這歌聲,宛如回到了故鄉,大漠漫漫,黃沙滿天。因爲故鄉就有東城,也有白水。林星影這誤打誤撞,竟然讓她真的一語中的。
隨着這歌聲,林星影出現在大家面前,同上次不一樣的是,沒有那麼驚豔的舞蹈,而是半擡着雙臂,擺動着肩膀,長袖曳地,不斷甩起垂下,腳下隨着樂調中的拍子踩踏着地面。這就是唐時最有名的舞蹈,被林星影用上了。
前面這一段林星影唱的很婉轉,將所有人的意境帶入了歌中舞中。中間一段間奏過後,曲調立刻起了變化,變得有幾分振奮豪邁起來。
“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杖劍對樽酒,恥爲遊子顏。蝮蛇一螫手,壯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離別何足嘆。”
在歌這段之時,林星影竟然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隨歌舞動起來。一下子鎮驚了在場諸人。也許這一次的舞蹈並沒有上一次的那麼驚豔與震撼。可是卻也讓人見識到了這位前朝郡主的另一面。
居於首座的君無情一臉的無奈,那軟劍是他的,昨晚林星影讓他嚐盡了溫柔滋味,從他這裡借走了劍,原來是用在了這裡。原本他還以爲她是借去玩的呢,還擔心她傷到自己,可是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原來是做爲她舞蹈的道具。
看到她最後吟唱的部分,那份豪邁之情油然而生,也不禁讓他心生得意。這樣的女子如今陪伴在他身邊,是何等幸事。但是,能不能永久呢,他不想多想了。至少如今她是在的,這樣就很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而君無求也被林星影的舞技傾倒,更是早早就隨着她的踏步也一下一下地輕拍着桌面,與她合着拍子。她真的很特別,特別到讓他禁不住對她產生了探究之情。
而君無言則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林星影,第一次他沒有大放厥詞,只是安靜看着。其實衆人本該奇怪的,但是因爲被歌舞着的林星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而沒有意識到。
終於這短短的一段結束,林星影躬身答謝,算是補償了上一次她的謝幕。微喘着擡起頭看向坐在最上首的君無情,笑顏如花。
而坐在最上首的君無情則站起身,對着她伸出手。
林星影就這樣笑着把軟劍收回到腰間,跳下高臺,向着君無情走去。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高喊一聲。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