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琉璃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不——不可以!我纔是泉水宮的主人!”她說這話時,怕是早已喪失了理智,眸中盡是迷亂的恨意。
假扮柳兒的碧葉撲向琉璃,一把抱住琉璃道:“姐……算了吧……我們應該認命的,原本就不是我們的……原本就不是……”說着,嚎啕大哭起來,“翠柳不在了,我們還能相依爲命……”
琉璃恨恨道:“別提翠柳!若不是她,我們怎麼會有今天這個地步?怎麼會?”
老人不再理會失心瘋的琉璃和跪在地上的碧葉,將一柄長刀遞給青檐道:“你父親的刀給了我,我不是能勝任的人選,以你的資質,坐宮主之位自然毫無問題,這刀,也該物歸原主了。”
青檐接過刀,單膝跪下:“小叔叔……若不是小叔叔多年以來對我的照顧,還悉心傳授武功於我……”
老人哈哈大笑道:“你是韋氏的男人,你當得起!”
青檐仰起臉來,目光堅定地點點頭。
毛小龍往西一直走,石見月又在後面跌跌撞撞地跟着:“臭毛毛蟲!你倒是慢點啊!”
毛小龍悶頭走路,頭也不回:“快走快走,不想再見到他!”
“誰啊?我一直以爲你想甩掉我才走那麼快的!”
毛小龍停下來,轉身對石見月道:“這一次,我想甩掉的是龍七!”
“可是,他是你的親哥哥啊!”
毛小龍苦笑道:“我的親哥哥,爲了利益將我逼下懸崖,即使他想好了怎麼向我道歉,我也還沒想好怎麼去原諒他,所以……”毛小龍轉過身去,繼續快步走着,“所以,還是趕緊走的好!”
石見月趕緊又追着他:“哎,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什麼問題?”毛小龍頭也不回。
“爲什麼琉璃發瘋前,說一切都怪柳兒?”
“泉水鎮的人大部分都一胎生兩個孩子,若是生了龍鳳胎,像青檐和紅樹那樣,男丁就有可能繼承父親的產業。而琉璃和碧葉、柳兒,卻是一母三胎,想必,柳兒最後一個生出來時,她們的母親難產,對她們母親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以至於從此都再也不能生育,所以,她們的母親再也沒有機會生出男丁,故而她們的母親覺得,自己三個女兒,都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所以自怨自艾,疑神疑鬼,將這種思想深深地植入了琉璃的腦海中。所以,才影響了琉璃,使她一心要完成母親的心願。”
“可是可是!”石見月跟的上氣不接下氣,嘴上卻依舊不肯放鬆:“可是,既然碧葉能假扮柳兒,就表示碧葉和柳兒長得很像,像是親姐妹,可是,琉璃卻和碧葉長得不像,比碧葉漂亮一些……”
毛小龍笑道:“是誰說的,親生姐妹就一定會長得一模一樣?長相有差異的親生姐妹兄弟也很多,再說,想必柳兒和碧葉纔是同卵所生,而琉璃則是異卵。”
“什麼同卵異卵?”石見月實在是不明白。
毛小龍腳下加快了步子:“不明白就去看看書,要不就去問問大夫……”
看着毛小龍漸遠的身影,石見月恨恨地咬了咬嘴脣,用力跺了跺腳,施展開身形追了上去:“臭毛毛蟲!你去哪裡?等等我……”
毛小龍輕快的聲音遠遠飄來,在空曠的古道上顯得異常清越。
“我去……天
涯……”
呼號的北風在頭頂盤旋着,陣陣寒意直入骨髓,石見月抱着肩膀,瑟瑟發抖地站在破損的馬車旁邊,看着滿頭大汗的毛小龍忙碌着。
他們剛買的馬車在過這片戈壁的時候經不住高高低低的顛簸,才走了不到百里,一個車輪子竟然被顛了下來。他們被困在路上已經大半個時辰了,毛小龍一直在馬車下趴着,試圖將馬車修好,只可惜,他們已經被凍了這麼久,這馬車一點要被修好的跡象都沒有。
石見月皺着眉毛開始嘮叨:“都怪你,非要買一輛便宜的車,這下可好,車也壞了,馬也不是好馬,走都走不快,咱們今天晚上恐怕要露宿野外了,你看這裡的這鬼天氣,都五月了,竟然還是這樣的冷,恐怕一會兒就要下起雨來,你說說你!爲什麼偏偏要往這西北嚴寒之地跑?”
毛小龍在車底下折騰了半天,已經是狼狽不堪,現在又聽見石見月的絮叨,不由得皺起了眉道:“你囉嗦什麼啊?你一個經常坐馬車的人都看不出來着車不結實,怪我幹嘛?”
石見月哼哼道:“我還以爲你是個世家的少爺,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小氣!”
毛小龍不服氣了:“我小氣什麼?我纔不小氣,想當年,我一擲千金的時候……”
“對對對!”石見月不等他說完,便反脣相譏:“你在遇見我之前,都是一擲千金的,偏偏在遇見了我之後就變得一毛不拔了,是不是?所以說,真正的小氣之人,是跟酒肉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一擲千金,跟真正有恩於他的人,反而以怨報德了!”
毛小龍被她噎住,確實是自己一無所有之後,才遇見了她,想想肯定是在脣舌之上不可能再佔上風了,索性閉了嘴,繼續修車。
北風呼號得更加厲害,石見月冷得受不了,在原地不停地跳來跳去。才跳了沒多久,便可憐兮兮地對毛小龍說:“毛毛蟲……我餓了……”
毛小龍無奈搖頭,這個大小姐就這點不行,到點必餓,而且重點是,這個什麼時候餓的點,完全由她自己說了算,毛小龍從車底下爬出來,張張嘴剛要說些什麼,忽然望見遠處幽幽飄起一陣藍煙。
毛小龍喜道:“你快看!有煙的地方一定有人家,咱們趕緊趕過去!說不定今晚有地方投宿了!”
石見月看見了炊煙,自然是喜出望外,從車裡拿了行李馱在馬上,自己翻身上去,把繮繩交給毛小龍:“那還不快走!等什麼呢!一會兒天黑了,我們就什麼也找不到了!”
毛小龍稀裡糊塗地接過繮繩,走了兩步,疑惑地問道:“爲什麼又是我?”
石見月瞪大了眼睛:“你是男人我是女人,難道要我在下面,你在上面不成?”
毛小龍自討了沒趣,只好閉嘴不言,牽着馬,往炊煙飄起的方向走去。
兩人離炊煙近了,方纔發現那裡竟然是一個客棧,毛小龍回頭對石見月說:“這下好了,你不僅能吃飯,還能好好地睡一覺。”
石見月得意地說:“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說着夾緊了馬腹,督促着馬兒快走幾步。
來到客棧門前,毛小龍看見客棧門前的小院裡已經栓了一匹馬,那可真是一匹好馬!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而且毛長而順,這馬雙目炯炯有神,四蹄強健有力,在看見生人之後,微微地打了個響鼻,冒出氤氳的白氣。石見月只看了一眼
,便覺得自己的馬站在這馬面前,就好比是麻雀看見了鳳凰。剛嘟囔了幾句,就被毛小龍一把拽下,往裡走了幾步,客棧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裡面走出來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面上無妝,皮膚有點黑,穿着青衣灰裙,頭上還裹着一塊藍底白花的頭巾,一副十足的村婦打扮。她看見毛小龍和石見月,頓時滿臉堆笑:“喲,二位這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店呢?”
石見月上前笑道:“吃飯住店。”
那女子笑道:“還有幾間空房,二位跟我來,裡面請吧!”說着,打起了簾子,招呼兩人進門。
一進大門,石見月便覺得身上頓時暖和了,大堂內擺着七八張做工粗糙的桌凳,當中一個大大的爐子中,正燃着旺火。
石見月連忙挑那離爐火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了,高聲道:“老闆娘,店裡有什麼好吃的麼?”
青衣的女子微笑着上前:“姑娘,我們這裡是荒蠻之地,若想要吃的精細,怕是沒有,日常的一些吃食倒是還有。”說着又看了看坐下來的毛小龍道:“我們店裡有滷好的牛肉,還有西北常吃的錕鍋,姑娘可要來一點嚐嚐?”
石見月一聽這新奇的東西,頓時來了興致:“錕鍋是什麼東西?”
青衣女子笑道:“那是一種類似於饃的麪食,經常在草原戈壁上行走的人經常拿來做乾糧,做起來方便,容易保存,吃起來也耐飢。”
石見月吞了一下口水道:“那給我來一份!”
毛小龍搖搖頭,衝女子笑道:“多謝老闆娘,再來一份滷牛肉!”
女子笑道:“好的,我孃家姓賈,排行老四,二位叫我四娘便可。”說着,便轉到廚房去準備了。
毛小龍瞅了一眼眼巴巴盯着廚房的石見月:“哎,你能不能別那麼沒出息啊?”
石見月撅着嘴:“可是我真的是很餓了嘛……”
兩人閒聊間,已有一個粗壯的漢子利索地將他們要的東西都端上了桌,賈四娘笑着向二人介紹:“這是我那當家的,姓張名巡!”毛小龍向老闆點點頭,張巡便又回廚房去了。
滷牛肉的香氣撲鼻而來,那圓圓的錕鍋也放到了石見月的面前。
石見月指指那個外表看起來硬硬的圓傢伙:“這個……怎麼吃?”
賈四娘笑道:“想必姑娘沒來過咱們這裡,這東西掰開就可以直接吃了。”
賈四娘話音剛落,石見月就已經上了手,從錕鍋上面裂開的地方一掰,一股沁人的香氣就飄了出來。石見月不禁大讚道:“好香!”說着一口就咬了下去。
外皮酥脆,內裡軟糯,味道絕佳,裡面不知道加了什麼香料,有些微鹹,吃起來別有風味,石見月一口氣吃了大半個,看見毛小龍一臉愁容地看着自己,連忙把手中剩下的半個遞過去:“毛毛蟲,你也嚐嚐,很好吃!”
毛小龍默默地接過來,剛啃了一口,就發現,滷牛肉的盤子已經被石見月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賈四娘看着石見月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看姑娘的樣子,可是餓的緊了,慢慢吃,可別噎着了。”
石見月頭也不擡,口中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賈四娘便笑着去拿倒了兩碗水來。毛小龍看着石見月,心中默默地說,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吃東西的時候能不能像一個大小姐的樣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