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

更新時間:2013-7-31 8:38:20 本章字數:11555

“姐,你覺得這兩人怎樣?”邰世濤腦袋湊到太史闌身邊,神情悻悻的,“一個正直,一個乖巧,我覺得都還行。”

太史闌瞧着邰世濤臉上神情——這傢伙表情怎麼這麼古怪,十分之一歡喜,十分之三惱怒,十分之六悵惘,還有十分之一,複雜得連她也辨不出。

再說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粗聲大氣就是正直了?甜言蜜語就是乖巧了?幺雞嗷唔起來粗得驚天地泣鬼神,誰好意思說它正直?

“太史姑娘,我說的可對?”臺上於定一個瀟灑地轉身,拂了拂衣襟上不存在的灰,笑道,“在下也粗通畫技,如果太史姑娘不嫌棄,在下願爲此畫添上驚豔一筆。”

太史闌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有人冷冷道:“這畫,還輪不到你來添足。”

人到聲到,衆人都覺得眼前一花,定神再看時,臺上已經多了個白衣人。

白衣服齊齊整整,縫邊筆筆直直,腰帶闆闆正正,頭髮服服帖帖,相貌端端正正。

太史闌乍一看見臺上多個白衣人,難得來了點興趣,武俠小說裡,但凡江湖盛會,必然要有白衣的俠客,但凡白衣的俠客,必然瀟灑落拓,武功驚人,或者深藏不露,傷心人別有懷抱,總之,白色的衣裳,在那些任俠江湖意氣虹霓的故事裡,就好比綠茶表的綠茶,是裝叉賣萌僞文藝真泡妞之必備道具,如今可讓她瞧見活的了。

然而這麼一瞧,白衣是白了,俠客也俠了,卻找不到一點人味兒,像墓園裡慘白的石膏像,一尊孤零零墩在大門口,你不知是該燒香呢還是該繞道,半夜見了保準還得嚇着。

那人擡手,虛空撓了撓自己頭頂,太史闌沒瞧明白他這動作,直到看見這傢伙左邊撓一次,右邊撓一次,兩次之後放下手,端端正正垂在袍子兩側,指縫緊貼袍縫,才恍然明白,敢情這位白石膏,是要撫平自己腦袋上或許被風吹起的亂髮。

真是舉世無雙規整條理好家教。

臺上兩人看見白石膏,臉色卻有點變化。雷元冷哼了一聲,於定卻笑道:“黃兄也來了,怎麼,黃兄也打算給這畫添上一筆?”

姓黃的白石膏面無表情,平板板地道:“這等三流畫師的三流畫作,怎配我等墨寶?太史姑娘。”他轉向太史闌,認認真真瞧她一眼,眼神裡流露一絲不屑,卻還是那個平板語氣,“我覺得,你拿這畫來考驗我等,是對我的侮辱,你想要好畫,容易,這場算我勝了,你隨我去見一個人,之後你要什麼天下名師畫作——柳鬆谷、桑師之、鏡南子,你要誰的,就可以得到誰的,這幅畫,不理也罷。”

他說到幾位畫師的名字,衆人懂畫的便不禁發出驚歎,目光灼灼——都是名存百年的國手丹青,墨寶萬金難求,這傢伙說起來就和路邊攤一樣輕易,何等豪貴家世!

太史闌毫無反應——她纔不曉得什麼鬆谷桑葚,所有的畫在她看來都只分:好看,以及不好看。

就像人在她眼裡只分:順眼,以及不順眼。

她只是有點好奇,這個白石膏性情冷傲,當着雷元和於定的面,要求算他勝,那兩個一看也不好惹的傢伙,雖然不滿,但竟然沒有發聲,這個白石膏,難道真的很有來頭?

“請跟我走。”白石膏對她一伸手。

臺下花尋歡等人發出噓聲,花尋歡回頭看某人,“餵你還不去!人要被拐走啦!”

“不急,不急。”那人笑吟吟,“她哪那麼容易被拐走。”

真是的,她要那麼容易被拐走,現在孩子都生下一堆了。

……

臺側,太史闌的目光,迎上白石膏直直伸出的手。

“客隨主便,遵守規則。這兩個詞,你聽過沒?”她道。

白石膏的臉色陰沉下來,把手平平放下。

“擂臺我開,規則我定,既然來參加,就是默認同意我的規則。誰想擅自打破,都最好先做好被我、以及所有人唾棄的準備。”太史闌平靜地喝一口茶,看也不看白石膏驟然大變的臉色,“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按照我的規矩,參加比試,告訴我你覺得這畫添什麼合適。第二,你拒不遵從我的規矩,我就對你實行擂臺的規矩,此地不歡迎你,負分,請出。”

“好!”底下人羣大讚,“不愧一人救一城的太史姑娘!”

“哪來的小子,這樣對太史姑娘說話?當你家霸王麼?”

“不守規矩,請出!”

人羣裡某人開始微笑,鬱卒的心情得到安撫——他家闌闌,帥!

臺上白石膏白花花的臉色,終於開始發紅,還有往發紫的方向發展的趨勢,腮幫子咬了又咬,拳頭握了又握,最終重重一頓掌中劍,冷冷道:“好!就按你的規矩!”

太史闌有點詫異地瞟他一眼——這麼勢在必得?

她這回倒肅然了些——有種人一看就受不得氣,如果他受下了,你最好小心些。

“這畫。”白石膏直直地望了那畫一眼,不屑地道,“我覺得應該加上清風祥雲,金光萬丈,然後我家公子,在太史姑娘的親自迎接下,乘風渡雲而來,光降城頭,普濟衆生,你兩人攜手恩澤北嚴城,從此譜就一曲人間佳話……”

“噗——”正喝茶的邰世濤噴了。

“咔嚓——”不太搞得清狀況,專心在那吃糖果的景泰藍,咯着牙了。

“媽呀——”看熱鬧的花尋歡向後一仰,撞到沈梅花的下巴。

還有某個看熱鬧的,雙手一合,驚了。

太史闌望着白石膏——笑了。

尼瑪。

齊天大聖孫悟空嗎?

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嗎?

還是三流肥皂神仙劇看多了?

還金光閃閃踏雲光降——託塔李天王嗎?

她一笑,臺上臺下忙着傻樂的,忽然都怔住。

連白石膏那麼傲性的,都瞧得目不轉睛。

一笑。

似雪山之上綻新蓮,瓣尖一抹嫩粉,黃金日色之下璀璨明豔;又或者深濃暮色裡霧氣初降,觸目一片茫茫,忽然有人拉開小樓窗扇,窗內碧玉牀、琉璃榻、珍珠香囊隨風颺,二八美人正梳妝,剎那間目光被洗得鮮亮。

一笑。

十萬霜雪春風破,回首花開動全城。

白石膏眼底閃現驚豔之色——這女子平日看只是特別,有種少見的宜男宜女的俊美,卻又不乏時時閃現的柔和,但當真算不上絕色,他一直腹誹公子的要求,覺得這樣的女子,既無美色,脾氣又壞,毫無女子德容言工之修,一看就知道難以駕馭,何必費事?

此刻太史闌破冰一笑,他纔開始由衷驚歎——公子果然好見識好眼力!閱遍美人的人就是眼光不凡!難怪公子對這個太史闌展現莫大的興趣,就公子身邊鶯鶯燕燕,仔細想起來,真沒有誰能和這個女子風神相比的。

滿場失神,爲這驚豔一笑。

人羣中卻有人大怒。

喃喃道:“笑!笑!該笑的時候不笑!”

“非也。”花尋歡回頭正色道,“此時笑得正是時候,瞧那一羣狼似的眼神。”

……

狼似的眼神將太史闌盯着。

太史闌卻已經收了她那極其短暫的笑容。也不在意忽然灼灼的目光,若無其事喝茶。

“我這畫添得想必好。”白石膏醒過神來,心中決心更堅定,大步走過來,伸手便來拉太史闌袖子,“姑娘隨我去,這護衛我看不選也罷,你需要的話,我家公子隨時給你配齊便是。”

“放肆!”邰世濤霍然躍起,抽劍便攔。

早在他出令之時,他那一百個士兵便已經奔了過來,紛紛攔阻。

白石膏冷冷一笑,衣袖飛舞,也沒見他怎樣動作,那些士兵的武器忽然都飛了出去。

“我給姑娘面子,不想動武。”白石膏道,“姑娘也給我面子,不要鬧得不可收拾。”

太史闌平靜地看着他逼近。

人羣裡花尋歡冷哼一聲,開始捋袖子,她身邊不遠處,火虎等人,也開始帶着人往擂臺方向去。

而在擂臺附近,也有更多人蠢蠢欲動。

有人在冷眼旁觀,有人在蓄勢待發。

忽然一人輕輕道:“我有個道理不明白,想要問問太史姑娘。”

那人聲音很低,卻瞬間壓了全場的各種騷動,所有人都擡頭,發現不知何時,臺上又多了個人。

太史闌皺皺眉,心想原來江湖比武就和演鬼片似的,瞬移、閃退。

臺上人也是一襲白衣,但衣服穿得有點隨意,看上去似是一件家常袍子,然後臨時匆匆出門,繫了一條碧色絲絛把袍子攏住便出來了,臉上還戴了個面具,面具十分死板僵硬,看上去比闆闆正正的白石膏還難看幾分。

可是這麼難看一張臉,這麼隨意一件衣服,卻無法遮掩這人本身的氣質風神,女人們看着他頎長高挑的身條兒,眼底爆出驚豔的喜色,男人們瞧着他垂在背後烏幽幽光可鑑人的長髮,以及衣袖裡露出一截修長而骨節精緻的手指,眼底也露出了嫉色。

他衣着隨意立在臺上,那一身普通白衣,在圓規和三角尺畫出來一般的白石膏面前,忽然便有了線條,有了起伏,有了盈盈脈脈的意境,還有了與這樣衣飾應該相配的瀟灑和風華。

太史闌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不得不承認,武俠電視劇裡白衣少俠都是男主還是有道理的,這白衣服還真要看什麼人穿,有資本的穿起來,就是漂亮。

衆人都在驚豔,人羣裡有人眼底卻發出了幽幽的光,有點惡。

“你問。”太史闌對瀟灑的白衣男子點了點頭。

“一切要按規矩來。”那人聲音有點輕,似乎中氣不足,聽來卻很舒服,“這位黃兄,似乎沒有經過前一輪的比武,便直接參與了第二輪的論畫,太史姑娘不覺得這樣不公平?”

“那是因爲我不覺得他能過論畫這一關。”太史闌答得輕描淡寫,白石膏氣得面色鐵青。

“我何須和他們打?”白石膏陰惻惻道,“他們昨日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將,有必要再來一次?”

“哦?”白衣瀟灑的男子笑道,“那就我來吧。”

“你?”白石膏定定瞅他一眼,驀然大笑,一指默不作聲下臺的雷元和於定,“你知道他們爲什麼輸給我?你知道他們今天爲什麼不敢打,你這個初出茅廬只想討好女人的毛頭小子,捅破了天都不知道大禍臨頭,來,讓我告訴你——”

“啪。”

白色的袖風一卷,卷出同樣白色的人影,動作太快,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一花,忽然白石膏就飛了出去,人在半空“嗷”地一聲大叫,撞在臺柱上砰地一聲。

立在原地的白衣男子,捲起衣袖,笑道,“嗯,你告訴我了,你哼得很好聽。”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白石膏一個骨碌爬起身,頭髮也不服帖了,衣服也不板正了,五官也不端正了,歪斜扭曲角度詭異,“你瘋了!你知道我是誰,我是鬆……”

“啪。”

人影一晃,再一閃,衆人定睛再看,白衣瀟灑的男子還在原地,在卷另一邊的袖子,白石膏傻傻地蹲在柱子下,原本一絲不亂的頭髮,左邊聳一撮,右邊豎一撮,和倆髮髻似的。

他也忘記擡手左邊攏一攏,右邊攏一攏了,惡狠狠地盯着那微笑捲袖子的男子,驀然拔刀。

“嗆”聲一響,瞬間光華一綻,盈盈如碧水,耀得整個擂臺都綠了半邊。

“好刀!”識貨不識貨的都同聲驚歎。

白衣瀟灑的男子,眼眸卻在瞬間眯了眯。

似乎這樣的刀,引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憶,他有了那麼一點點不愉快。

白石膏持刀奔來,這人確實出身不凡,盛怒之下不失法度氣象,走位、方向、角度、刀法,配合得完美無間,潑開的刀光,像風捲過大片大片的綠竹。

白衣瀟灑的男子,衣襟被刀風獵獵捲起,整個人都微微後仰,似被那暴卷而來的風中綠竹逼退,壓倒。

他也真的開始後退。

這一退便如流雲傾斜千里,唰一下腳跟幾乎貼地,身子平平順着擂臺的木板,滑出擂臺半邊,懸空停住,不動。

底下驚呼聲起,花尋歡卻目放異光大讚:“好腰力!”

沈梅花口水滴答:“足可一夜七次!”

史小翠大罵,“淫賊!”

楊成揚眉,“我也可以!”

……

那人滑出擂臺半邊。

白石膏狂喜,眼底陰鷙之色一閃,對着那人雙腳砍下!

那人腳尖忽然微微一勾。

“咔。”

也不知怎的,那人的腳尖忽然就越過了刀風之幕,抵達了刀柄,足尖在“力眼”不過輕輕一點,白石膏便覺手腕一軟,臂上力氣如流水般奔騰而去,“嗆啷”一聲,刀落。

白衣瀟灑的男子順勢靴子一擡,刀背落在他靴子上,他腰背一挺,自擂臺邊立起,腳尖平直不動,腳背上的刀也紋絲不動。

衆人看着這般武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那人站直,腳尖微微用力,那柄刀咻地倒射,直向白石膏而去。

白石膏離得極近,躲避不及,眼睜睜看刀直射自己腰部而來,驚得面色慘白。

“嗆。”

依舊清越一響,白石膏只覺得腰側一涼,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痛感,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刀已回鞘。

他怔怔立在原地,後背嘩啦一下全溼,底下采聲如雷。

“好眼力,好巧勁!”邰世濤也贊。

這幾招快如閃電,卻根本沒有一招實招,對方不知道是想省勁還是怎的,沒有和白石膏硬接,唯因如此,明眼人更能看出他對力道、方位、角度的掌握和使用,已經到了舉重若輕超凡入聖的境界,最後一招以足尖送刀入鞘,更是點睛之筆。

“怎麼覺得這一招有點眼熟呢……”邰世濤忽然託着下巴,喃喃自語。

太史闌沒注意他這句話,她緊緊盯着這位後來者,是誰?李扶舟?容楚?還是哪裡跳出來的高人?雖說聲音不對,但學武人有變聲技巧,這個不是問題。

太史闌真心不希望是李扶舟,李家是江湖巨擘,而這個白石膏的主人,很明顯也是江湖超等世家,任何環境的高等勢力之間,必然存在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李扶舟如果爲了她招惹上那些世家,將來必然會有麻煩。

白石膏怔怔立在臺上,被最後那一手送刀給震住,張張嘴要留下山門,說幾句狠話,然而接觸到對方帶着笑意,又似乎帶着警告的目光,忽然心跳了跳。

他這纔想起來,貌似對方根本就是不願意他說出他背後的靠山,兩次都是他要開口說主家的時候出手。

若有所悟,他深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下臺。

經過那人身邊時,他壓低聲音,陰狠地道:“我會知道你是誰……”

白衣瀟灑的男子,偏頭對他笑了笑,眼神溫和。

白石膏卻忽然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撂狠話,匆匆離去。

臺上只剩那白衣瀟灑的男子,含笑和太史闌對望。

“我可以繼續論畫那一節麼?”他問。

太史闌凝望着他,擡了擡手,“請。”

男子慢慢踱到畫前。

“一幅好畫。”他低低道,“若要說唯一缺陷,在於無情。”

“無情?”衆人瞪眼,這叫什麼論調?畫也有情?

太史闌坐正身子,放下茶杯,做出聆聽姿態。

“好畫需有情。”男子道,“若非傾注感情,全力下筆,筆尖墨下,都滿含作畫人心思情意,如何能作出令人一見失心,神韻獨具的好畫?”

“那麼先生如果作此畫,會賦以何情?何意?”邰世濤目光專注。

“先前那位於少俠有句話說得很對,此畫鐵血太過,而風韻不足,不過畫上太史姑娘容貌只是畫蛇添足,在下以爲,”男子笑道,“背景留白處太多,應繪以迢迢江海,煙雨山河,在天盡頭、水之涯,現扁舟一葉,有人順流而下,向孤城而來。”

“何意?”

“願以輕舟一葉,載人間風波,卸她苦累一身,換江海逍遙。”他笑,衣袂飄舉,眼眸溫暖。

邰世濤神情微微嚮往,似也爲他寥寥幾句中的意境和心意所打動。

太史闌擡眸看着那畫,似乎也見到那畫上留白處,多扁舟一葉,江海流波,而那人長身玉立,溯流而下,款款而來……

確實很美,很寧靜,很令人神往。

可是不知爲什麼,依舊覺得缺少了什麼,心裡有種空茫茫的感覺。

邰世濤卻和她感受不一樣,深深長吸一口氣,笑道:“說的好!”

“不知太史姑娘所意如何?”那人眼眸彎彎,看向太史闌。

太史闌還在出神,想着心空的那一塊是什麼?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底下一羣人瞪大眼睛——這是佳人芳心所屬了?

人羣裡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脣角現一抹淡淡笑意,幾分不滿,幾分不屑。

“如此。”那人笑得越發溫雅,“願求見識擂臺第三關。”

人羣一陣騷動,昨日打了一天擂臺,選出來的優秀俠少,在今天的第二關中都鎩羽,現在終於有人面對第三關了。

看太史姑娘模樣,似乎對這面具白衣男子也不排斥,難道真有好事近了?

“第三關,考忠誠。”邰世濤瞟瞟太史闌,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才道,“我會給你一個考驗,先生願意接受否?”

“願意。”男子負手而立,平靜而又毫不猶豫地答。

“我想……”

太史闌忽然再次打斷了邰世濤的話。

“我並不在乎何謂忠誠,忠誠,也不是一次考驗能考驗出來的。”她道,“我只問先生一句話。”

男子眼眸深深地凝注在她身上,聲音也凝重了幾分,“請講。”

“藍田關附近一條河邊的野花,很美。”太史闌盯着他的眼睛,“先生願意採來一觀嗎?”

衆人都怔了怔。

藍田關?

離北嚴還有一日路程,去採野花?哪裡沒有好看的花?

“喂,太史闌今天很奇怪啊。”底下花尋歡搗搗身邊史小翠。

“我覺得她認識這男人……”史小翠偏頭,“你說他是不是李教官?”

“是李教官爲什麼不光明正大地來?”花尋歡不以爲然,“他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有難言之隱。”沈梅花道。

“藍田關……什麼意思呢?”幾個人冥思苦想,花尋歡忽然一轉頭,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驚道:“人呢?”

……

臺上的人在沉默。

太史闌也不催促。

她的眼神越發安靜,像沉到海底的冰,透明,穿過這波瀾萬丈,看見萬千景象。

良久後,那男子輕輕道:“藍田關的野花,確實很美,姑娘喜歡,我立即去採了來。”

說完他轉身便走。

太史闌怔了怔,一瞬間有些不敢相信。

“這花,我看,不採也罷。”忽然又有人長聲一笑,聲音遠遠地從人羣后傳來。

衆人又回頭,邰世濤露出懊惱表情——今天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場擂臺,不停地被打斷,姐姐還要以爲他孩子胡鬧呢。

太史闌遠遠看去,剛纔發話的人聲音陌生,語氣卻很不客氣,是誰?

她注意到臺上的白衣男子,聽見這人聲音時,眼神似乎稍稍一冷。

那人卻已經接近。

來得氣勢非凡。

遠遠地就看見正對着擂臺那一排隊伍,像被颶風吹開的海,人羣東倒西歪,現出一條兩人寬的路,一人錦衣華貴,手持玉扇,翩然而來。

這人走得不快,但每走一步,四周的人便驚呼後退,跌成一片,很明顯,被他外放的真氣所傷。

這麼一路走過來,伴隨一路的驚呼讓路,氣勢很足,很足。

太史闌卻注意到這人身後。

白石膏一臉青紫,垂頭跟着。

她面無表情,喝茶。

打了狗,主人來了。

邰世濤見底下被推搡得不像話,起身要讓人維持秩序,太史闌擺擺手。

有些人就愛裝叉,不給他機會裝,他終於還是要找回來,那就讓他裝個夠。

“嗖”地一聲輕響,那人躍上臺來,人在半空,還美妙地旋轉了一圈,讓衣角飛舞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才悠悠降落。

正面相對,衆人才看見這人容貌。

一張瘦長臉,蒼白得發青,窄窄瘦瘦的額,疏疏淡淡的眉,迷迷濛濛的眼。

整個人像沒睡醒的菜青蟲,又或者是縱慾過度的兔子。偏偏還自命瀟灑,每個姿態每個動作每個角度,都調整了再調整,生怕不夠展示他的“玉樹臨風綺年玉貌公子如玉側帽風流”。

“莫君世見過太史姑娘。”男子瞟一眼太史闌,眼神瞬間從她的臉一直溜到被桌子擋住的胸,着重欣賞了下她冷淡的表情,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轉身,面向那白衣男子,手中玉扇唰地一收,指向後者胸口。

“藍田關的野花,你也不用去採了。”他懶懶道,“一個打斷腿的人,是沒辦法跑一日路程去摘花的。”

說完他一揮手,他身後一羣黑衣男子嗖嗖躍上臺來,將那白衣男子圍住。

莫君世再也不看那白衣男子一眼,好似這人已經從他的世界裡抹去,一轉頭,“邪魅狂狷”地看住了太史闌。

“太史姑娘先前那個問題極好。”他得意地微笑,“可惜那幾位都太笨,也太窮酸,不能明白,對於一個極致優秀、極致美麗的女子,一切的讚美,都不抵讓她明白她的珍貴更重要。”

隨即他拍掌。

四個美貌侍女躍上臺,手中各自捧着一個匣子,在莫君世眼神示意下打開第一個盒子。

沖天的寶光,幾乎炫花了人的眼。

整個盒子裡都是黃金,純度極高的黃金,被打磨成極薄的片,侍女用手拈起,那金箔綿長不斷垂掛而下,竟然是畫紙尺寸。

“你就是畫,這世上最珍貴最美麗的畫。”莫君世深情款款地道,“普通畫紙,怎配繪你無雙風神?我帶來金箔三丈。”

第二個侍女上前一步,打開手中盒子,一顆碩大滾圓,足有鴿蛋大的明珠,在盒中寶光四射。

莫君世一指畫上那輪紅日,“用色單調,暗淡無光,不配照耀你如雲鬢髮,我這裡有極品深海百年一出的夜明珠。配你相得益彰。”

第三個盒子打開來,是一柄樣式奇古,青光四射的短劍。

“有人說你缺一把劍。”他道,“想來你這樣的奇女子,定然也喜歡上古神兵,這柄‘斷水’,正合你英氣風華。”

第四個盒子打開來,卻是一身黑黝黝的輕甲。

“將軍難免百戰死,可是你這樣的女將,誰捨得你身先士卒,挨刀受槍?”莫君世神情充滿憐惜,“特以千年海鐵,爲你制輕薄護甲,自此後刀槍不傷,護你再立功勳,如此,我心亦安。”

……

“如果不看那張臉,光憑這張嘴,足可讓天下女人爲之動心啊……”沈梅花目光發直,口水滴答。

“是啊。這麼討厭的一個人,這麼會說話,如果有人這麼對我說,我也會心動的……”史小翠雙手捧心,喃喃自語。

她身邊,最近一直很陰鬱很少語的楊成,冷哼一聲,道:“女人就是眼皮子淺,稀罕寶貝,想要?我給你——”伸手便從懷裡掏東西。

史小翠嚇得一把按住他手,尖叫,“不要——”

“爲什麼不要,爲什麼總不要,不就是我楊家的傳家寶嗎?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這膽怯的女人……”楊成大怒,然後被他家史小翠一把拖入人羣,“丟死人了,走走走……”

“一對冤家。”花尋歡搖頭,注意力都在太史闌身上。

四個寶匣一字排開在太史闌面前,寶光璀璨,足可亮瞎她的非鈦合金眼。

太史闌瞄都沒瞄一眼。

“黃金珠玉,名劍寶甲。”她道,“和畫有關係嗎?”

莫君世怔了怔,薄薄的白麪皮浮上一層森然的青灰色。

不過隨即他又笑了。

“果然是帶刺的玫瑰,就知道珠寶和美言,不夠打動你。”他笑得有些陰涼,不出所料的模樣,“不過我向來先禮後兵,以免別人說我仗勢欺人,如今禮畢,你不受,那我只好……先折了你這朵玫瑰!”

人影一閃,莫君世直逼太史闌。

邰世濤霍然站起,拔劍。

一直微微合着雙眼,似乎在凝神的太史闌卻沒有躲讓,忽然一擡腳,將睡着景泰藍的小椅子向一邊蹬了出去!

“砰。”小椅子被就在附近的趙十三接個正着,隨即風聲一響,人影一晃,莫君世站在了剛纔景泰藍坐着的地方。

他有點怔怔地站在那裡,想不通太史闌是怎麼猜出,他要先對景泰藍動手的?

他早就聽說太史闌身邊有個孩子,一方面覺得礙眼,不喜歡自己看中的女人有牽絆;另一方面也想把景泰藍挾制在手,讓太史闌乖乖跟他走,免得當那麼多人對女人動手,不太好看。

誰知道太史闌就像能預知一般,竟然看破他的虛招,先護住了那孩子。

莫君世面色變幻,第一次脫離了看女人的眼光,用看敵手的目光,認認真真看了太史闌一眼。

他的興趣忽然更加濃厚。

這是個神奇的女人。

她的價值絕不僅僅是特別的氣質和容貌,或者武力。

她定然有別人所不能及的無雙才能。

征服這樣的女人,纔是男人最大的成就!

莫君世眼光灼灼燃起,低笑一聲,“好!好女子!”衣袖一甩,袖子裡探出一隻鬼爪般的手,抓向身側太史闌肩頭。

“咻!”

忽然一道風聲疾射而來,來勢快如閃電,那箭似從臺下射上,角度詭異,好像正向着他的……屁股。

莫君世大驚,顧不得去抓太史闌,便要抽身讓開。

誰知道他身子剛剛一動,身後忽然有人按住了他的肩,柔聲道:“莫兄,早。”

那人聲音很柔和平靜,按在他肩上的手卻重如千鈞,莫君世覺得自己彷彿瞬間扛住了一座山,再也動彈不得。

“咻!”這麼一緩,那箭已至,狠狠扎入莫君世的……屁股。

“啊——”

一聲慘呼,一道血花,在雪白的褲子上四散飛濺,如鮮豔的紅菊。

慘呼聲裡,有人輕輕鬆鬆躍上臺來,輕輕鬆鬆笑道:“好一朵紅光燦爛小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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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更新點數1002點。這1002點,是我在天定3上市、燕傾出版、天定4修稿,瀟湘活動、以及本職工作一堆事情之中寫成。

一年比一年忙的兼職作者傷不起。

關於月票還有幾句話要說。

有人覺得我功利,但,爲任何事爭取,不丟人。

我是爲自己爭取,也是爲讀者。

只有我知道你們付出了多大努力,我知道你們勢必要捍衛我第一的決心,我知道那許多扔票以及努力湊票的讀者,是工薪階層、是學生、有的家裡剛剛裝潢過,有的平常節衣縮食不捨得買件好衣服。

我知道我若非第一,你們會比我更在意更傷心。

從來榮辱與共,不敢彼此稍離。所以我要票,我加更,你們在努力,我不能不努力。

但現在我要說:我愛,知彼此心意便好。

八月,萬更,繼續走起。

第六十三章 水中情第二十一章 痛經是件麻煩事第四十六章 去信通知第八十六章 真愛天地,她的贈禮第三十四章 帶刺的玫瑰不能採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第六十八章 動情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八十五章 你的王國,我的王第二章 比武招親?第四十章 天下規矩,猛砍必破!第四十九章 興奮國公府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五十一章 SM大戲?(第二更)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五十四章 爲信任乾杯!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九十章 回家第七十五章 鮮花示愛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八十六章 真愛天地,她的贈禮第二十章 救你媳婦去(二更)第七十九章 春暖第六十三章 水中熱吻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七十八章 她的傷口第六十四章 你親我親大家親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九章 夜半摸上美人榻第八十一章第一百零一章 得到他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六十八章 處女座小甜甜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七十四章 心中有你第三十一章 我們都愛洗刷刷第七十二章 國公怒揍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三十章 醋意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二十四章 勁爆消息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五十二章 火爆大戲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六十九章 出使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三十九章 二五營(二更)第十四章 誰要亡我,我必滅他!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第九章 夜半摸上美人榻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十章 我太美!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四十一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二更)第三十八章 最難辜負美人恩第二十二章 你是誰?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五十五章 三角關係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我的無與倫比第八十一章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六十六章 斬愛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一章 叫花雞第九十四章 麗京新頭領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二十二章 被俘第二十一章 邂逅驚心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六十三章 搶奪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第四章 青樓相會第四十三章 熱血如沸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七十五章 鮮花示愛第三十章 被刺激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