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得到他

更新時間:2014-1-10 8:32:47 本章字數:10632

“來人,今日之內,五越定然有攻擊,北定城已經開過缺口,他們的重點定然是那裡,今日徵用城內所有士紳武裝,連帶總督府全員,拆除所有非居住建築,上城築防……”極東總督一邊匆匆下樓,一邊披掛上血跡斑斑的戰甲,一邊急急給身邊的將官下令,還沒說完,就聽見遠遠地一聲巨響。

這聲音如此驚人,震得滿城都似在嗡嗡作響,極東總督腦中的熱血也似砰一下衝上來,這樣的聲音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麼聲音。

城門被攻破了!

“快!”極東總督快馬前馳,掠過慌亂的長街,滿街都是紛亂哭喊的人羣,瘋狂地和他逆行,試圖躲入自己的家園,而不遠處,喊殺聲已經如潮水般灌進來。

這一霎亂世的紛涼,極東總督雖然仍在前奔,心卻慢慢沉了下去,前方城門在望,城門守軍還未放棄,在破了一個大洞的城門前拼命加固反擊,而隔着那個大洞,他忽然看見那個人。

紅衣人。

一匹白馬,一身紅衣。

衣色如血,發若烏木,整個人在日光中似一塊巋然千年的血玉,遠望去不見容顏,只令人覺得膚色極白,在一色的豔中若霜雪。

整個戰場是亂的,五色洪流按照他指尖所向,流向城門,黑土地上是一片一片斑斕跳躍的色彩,炫到人眼花,他卻是一片絢爛裡那一處靜,巋然不動,唯有血色衣袂偶爾在風中一展。

極靜也極豔,整個戰場唯有他穿紅,千萬人裡第一眼看見他,千萬人退卻如背景,唯有他如血玉現於蒼藍背景。

極東總督一震,知道那揮手令萬軍,談笑合五越的武林之帝,終在眼前。

如此風華,不負虛名。

他看見那人手慢慢擡起,心中一緊——下一個瞬間,就是雲合和極東的歷史……

那人的手,卻忽然頓住了,隨即他轉身。

此時極東總督也聽見了一陣異常的聲音,像是遠處推進而來的海嘯,夾雜着武器鏗然銳響。

此時李扶舟那隻手落了下來,卻是一個“全軍後陣變前陣,迎戰”的手勢。

尖利的哨聲響起,已經將要撲入城門的五越聯軍不得不立即休整陣型,先迎向背後的敵人,城門處死守的士兵得到喘息,急忙匆匆填補城門。

極東總督大喜過望,下馬三步兩步奔上城頭,遠遠看見平原之上,萬馬奔騰,一線黑色如利劍般插向五越聯軍的後翼,最前面,一副紅色大旗獵獵招展,狂馳而來。

極東總督渾身一震,熱淚滾滾而下。

……

景泰六年九月二十八,天順軍邰總將馳援雲合,在雲合城下力挽狂瀾,和五越聯軍交戰不分勝負,隨即五越退向雲合之西武源城,和雲合形成對峙之勢。

景泰六年十月初三,剛剛安定的雲合城,稍稍恢復了些活氣,有人眼尖地注意到,總督府竟然掛出了兩盞紅燈籠。

總督府廳堂裡,極東總督正陪着邰世濤在喝酒。

戰時無酒,不過極東總督剛剛知道,今天是邰總將的生辰,他感激邰世濤快速援救,想要爲他擺壽宴,被邰世濤堅決拒絕,無奈之下,總督便乾脆個人陪邰世濤小飲幾杯素酒。

這個邰世濤倒沒拒絕,哥倆就在正堂里拉開桌子,就着幾盤小菜,隨意喝上了。

許是都心中有壓力,也都酒量一般,不多時兩人都有些醉了,醉了的人越醉越想喝,越喝越想說,極東總督稱呼邰世濤,一開始還是規規矩矩的總將,現在已經成了“老弟”。老哥老弟談着說着,先說些軍務,極東總督才知道天順軍能提前趕到,是因爲麗京戰事一起,容楚就立即下令天順軍開始往極東移動,所以天順軍幾乎是和五越聯軍同時出發的,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行。”

極東總督再次對容楚的未卜先知驚爲天人,由此也對戰局更有信心。話題漸漸便放了開來,老哥和老弟說家中婆娘的潑辣,老孃的多事,兄弟的不省事,妹妹的挑剔難嫁。老弟和老哥說家族的敗落,兄弟親族間的傾軋,父兄的自取滅亡,唯一留在身邊的弟弟身體極差……在老哥因爲好奇,再三詢問天紀軍到底是怎麼到他手裡,他和太史闌到底有什麼關係的時候,邰世濤終於也忍不住,說了一些和太史闌的舊事,醉醺醺地告訴老哥,“她是我……是我義姐……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人……”

老哥看着年輕有爲重感情的“老弟”,越看越順眼,越看越糾結,想起昨日老孃的一番囑咐,便醉醺醺地勾住了他脖子。

“呃……老弟,”他道,“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家中……可曾娶妻?”

邰世濤皺皺眉,喝一口酒,“沒。你知道……我家族已經敗落……哪個好女兒會跟我?” ▲тт kan▲¢o

“扯……吧。”極東總督一笑,“你家族和你……從來沒什麼關係……你現在年紀輕輕,已經是一軍總將,一等子爵,將來軍國重臣,必有你一席之地……你……”

邰世濤輕輕推開他,眼神已經恢復清明,“我不想提這個。”

極東總督酒卻未醒,盯着他的眼神,只覺得這雙眼睛痛苦而深邃,似藏着許多和年齡不符合的情緒,忍不住脫口而出,

“年近三十還不娶你爲了誰?”

邰世濤畢竟有了酒意,臉色一沉,重重擱下酒杯,“關你屁事。”

“你弟弟既已不中用,你家族算起來便只剩下你一個,傳宗接代宗族承續,由不得你逃避推卻。”極東總督拍他肩膀。

邰世濤冷冷不屑,“關我屁事。”

“你已經是朝廷柱石,一方主將,天下三軍,你握其一……”極東總督灌一口酒,終於將話說了出來,“家母一直盛讚你少年有爲,願將舍妹許配你。”

邰世濤將酒壺一放,霍地站起,身子晃一晃,一句話衝口而出,“關你媽屁事。”

極東總督暈暈地也跟着站起來,終於也有了點怒氣,一把拉住他衣袖,盯着他越發痛苦的眼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醉話脫口而出。

“…你不會是在想着太史闌吧?”

“她是我姐!”

“你姓邰,她姓太史,哪來的姐弟?”

“她是我姐!”

咆哮聲過,一陣沉默,極東總督酒醒了些,看着邰世濤瞬間發紅的眼睛,終於明白今日大醉,似乎無意中觸及面前人深藏於心的秘密。

邰世濤衣袖一拂,酒壺落地,他頭也不迴向外走,極東總督看着他微微踉蹌的背影,想着這青年率軍急援,千里驅馳的情義,終究不忍他如此自苦,忍不住要提醒一句:“太史大帥已經和榮昌郡王有了兒女,她不會嫁給你。”

“她是我姐!”

“…你是不是隻有靠喊着這一句話,才能按捺住你自己,不要瘋跑去向她求親?”

邰世濤站定。

青年背影筆直,衣袖無風自動,語聲卻沒了剛纔的失態和狂躁,忽然靜若深水。

“…你錯了。我這一生,都不會向她求親。她是我姐,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命運予我的,我和她最終而最近的距離。從少年到白頭,從開始到結束,不可斬斷的緣系。想到這,我就覺得好歡喜,真的,好歡喜。”

他擡頭,向淒冷的上弦月,哈哈一笑。

“好歡喜。”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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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聲遠去,長長石徑在模糊月色下如落霜,他的步聲輕而空洞,一步一落痕,一步走一生。

……

景泰六年十月初一,宗政太后昭告天下,稱君主無德,請先帝遺旨以廢之,並將另擇皇室宗室子弟爲帝。

昭告一出,天下譁然,衆人完全不明白,這一對母子,是怎麼走到公然反目這一步的?

南齊以孝道治國,但父母善待子女也是人倫大義之一。宗政惠拋棄才八歲的親子,已經爲人所不齒,但百姓得知她竟然帶着十五萬天節軍,攻擊麗京不成後直接北上,去和五越聯軍匯合之後,更是憤怒異常,紛紛斥責她叛國無道。

十月初二,景泰帝在神武壇祭告天地,公佈母后皇太后數十罪狀,其中有“把持政權,違反祖制,縱情娛樂,伺先帝不力,致先帝暴亡”等字字驚心詞句。

在此之前,朝堂曾經發生激烈爭論,關於皇帝是否應該激烈反擊太后,以及太后罪狀到底在哪裡,大多數大臣有不同意見。很多人認爲,宗政太后一介女子,很難主持軍務,也不太可能想到帶領叛軍北上,保不準這是天節軍挾天子以令諸侯,假太后之名行事。天子應該寬憫爲懷,善體母后皇太后爲難苦痛,早早和天節軍談判,解救太后爲是。

景泰藍聽着這些迂腐之言,很想一人一個兜心腳踢死算完。正恨得牙癢,太監傳報衛國公,靜海總督,援海元帥太史闌求見。

一聽到太史闌的名字,衆人齊齊閉嘴,一些持“援救太后”意見最激烈的人,開始往人羣后鑽——他們怕太史闌打人。

太史闌戎裝上殿,並沒有打人,連看都懶得看這些迂貨一眼,直接扔出了一疊紙。

“昔日大總管李秋容親筆認罪書,請諸位觀賞。”她道。

衆人傳看,看着看着,汗就下來了。

這自然是當年太史闌用人間刺逼老李寫下的《太后秘史》,這些年中,她和容楚很用了些心力,在推斷求證太后秘史上的那些含糊的詞句,並一一加了旁註。

現在給衆臣看的,就是這部足可媲美甄嬛傳的宮廷黑暗史煌煌鉅著中,能被衆人看見的那一部分。

就這一部分,也已經足夠驚掉世人眼珠。其中包括太后當初如何殺姐,如何博取先帝注意力,如何代姐進宮,進宮後如何害人,又如何因爲害人被黜落,再如何因爲害人被起復……甚至包括她如何暗害當初的皇后,使她纏綿病榻,以及後來她又是如何對待景泰藍,一心想把他培養成紈絝,好讓肚子裡那個上位的打算。

這麼一大堆看下來,衆人盡忙着擦冷汗了——這何止是惡婦?簡直是舉世無雙的毒婦。

也有人表示疑惑,認爲這些東西太誇張了,莫不是誰捏造?

太史闌冷笑——這些還算誇張?真正誇張的還沒給你們瞧呢。她順手又扔出幾本本子,卻是當初李秋容任大總管時的一些簽名筆錄,宮中記注。

一對比便知,那紙上字跡,確實是李秋容所爲,仿造也仿造不到那程度。

這下衆人沒話說了,人人都知李秋容對宗政惠的忠心,那條兇悍而又忠誠的老狗,太后讓他撞牆死,他就絕不會去跳河死。

羣臣啞口,也無法再阻止景泰藍昭告天下和太后決裂的決定,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景泰藍得太史闌教育,向來以牙還牙。

昭告定太后此舉爲謀反,廢太后爲庶人。卻對天節軍進行了勸告和警告,表示他們不過是被迫跟隨,天節之名,以節爲上,多年忠義,不可踐踏,不可將天節之名毀於一旦,將來如有反正之心,朝廷將只除首惡,既往不咎。

這是景泰藍的想法,他認爲天節軍向來受正統思想薰陶,大節上其實並沒有太大問題,只是一直忠於季家,下意識跟隨罷了。現在最有威望的季宜中已死,季飛兄弟三人難以服衆,喬雨潤宗政惠又是心思叵測的陰人,眼瞧着太后也已經不是太后,還要和五越聯合,天節軍高層內心未必願意。這時候朝廷的表態就很重要,是狠狠燒上一把火,絕情絕義不留退路,逼得天節不得不一反到底,投入五越的懷抱,還是設身處地爲對方着想,考慮對方難處,給對方留下一條退路,換取對方醒悟機會,從而儘量避免戰爭局勢擴大,求一個安寧?

景泰藍選擇後一種,容楚非常讚賞,下朝後對太史闌道:“君瑞已經長大,你我從此可以安心。”

太史闌微笑贊同,滿面光輝。

景泰藍親自動筆,對天節軍下發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舊日天節書》,文筆雖稚嫩,言辭卻懇切,讀者多半動容。但這一舉動又遭到一羣迂腐夫子的勸阻,這羣之前對太后表示寬容的臣子們,這時候卻又對天節軍表示了極大的不寬容,認爲這是叛賊,是逆軍,必須全力剷除以儆效尤,怎可輕輕放過?這要以後人人都以爲造反無事,該怎麼辦?

景泰藍對朝中那羣迂夫子的思維邏輯非常的不能理解,他們時而寬容時而凌厲,時而軟如棉時而硬似鐵。不過他現在也有了解決的辦法,那就是三個字,“哥屋恩!”或者一個字“滾!”

……

景泰六年十月十五,喬雨潤宗政惠所帶領的十五萬天節軍,來到距離武源城三十里的習水城。習水城和武源城遙遙相望,中間隔一條習水,這處地形也是極東要塞之一,離西凌行省距離已經不遠。

她到來的當天晚上,並沒有先去給李扶舟的五越軍去信求見,她的營地也戒備森嚴,氣氛緊張,似乎連五越聯軍都戒備上了,看起來並沒有絲毫和李扶舟聯合的打算。

當夜她有訪客。

來者一行十人,大多身形彪悍,最前面的人卻披風遮滿全身,看不出男女和身形。只是走動起來,上身不動,下身披風如裙角微漾,漾出漣漪般的弧度,婷婷嫋嫋,說不出的風情韻致,看得那些飢渴的天節士兵,眼珠發直,拼命咽口水。

他們在轅門前求見,只說是軍師故人,並取出了一方西局標記。士兵通傳後,喬雨潤親自接了出來。

“沒想到您親自來了。”她笑盈盈將那行人帶入自己營帳,和那領頭的披風人寒暄。

那人輕輕點頭,並不說話,一雙眸子,四處流掠,似在估猜天節的兵力。

這一行人在路上遇見散步的宗政惠。

宗政惠自然不是這麼巧合,偶爾散步就遇上喬雨潤接待客人,她先前聽聞有人求見喬雨潤,當時心裡便有些不舒服——她纔是這個軍營身份最高的人,爲什麼來人求見的不是她?如果是喬雨潤的朋友或聯絡的勢力,喬雨潤爲什麼不告訴她?

她在自己帳內等了一會,等喬雨潤過來向她請示這事,結果沒等到人,心中氣悶,便出來“散步”,果然看見遠遠地喬雨潤帶人進了轅門。

宗政惠一眼就看出那領頭的竟然也是個女子,身形步態那般風韻,可是風韻到了這種程度,又似乎不是大家出身。

她心中好奇,便遙遙站下,等着喬雨潤帶着客人來向她參見。

她站的位置是必經之路,喬雨潤自然看見了她,微微一怔,隨即坦然走過來,先是對她微微躬身請安,又對身邊幾人介紹她的身份,宗政惠心中稍稍有些滿意,正在考慮,如今不比從前,是不是該更平易近人些,比如在對方拜見後,親手攙扶對方起來,甚至可以寒暄幾句,也好探探底什麼的。

她雙手交叉於腹,擺出最尊貴矜持的姿態,嘴角一個笑容將展未展,也是矜持又親切的弧度。

對方看了她一眼。

點了點頭。

隨即走了過去。

……

宗政惠有一瞬間愣在那裡——他們難道沒有看見她?

怎麼可能,這麼大一個活人。

喬雨潤脣角掠過一抹淡淡笑意,隨即隱去,一邊繼續和對方寒暄,示意他們往前先走,一邊側身低聲對宗政惠道:“太后。您別介意。這批人化外之民,不懂禮數。稍後我好好教他們……”說完追着那些人,匆匆去了。

宗政惠看着她快步走開的背影,前頭那個領頭披風女子正回頭,親熱又不失尊敬地挽住了喬雨潤的手。

宗政惠一動不動,交叉的雙手,慢慢從腹部移到了袖子裡,雙手在袖子裡擠啊絞啊扭啊擰……骨節發出一陣低低的格格響聲。

……

“剛纔那個是你們太后?”在喬雨潤帳內,那女子終於坐下,一邊脫披風,一邊輕描淡寫地道,“倒是很有架勢的。”

言下之意,架勢十足,底氣不夠。

她掀開風帽,露出一張年輕的,微帶媚態的臉。一雙眼睛秋水般瀲灩,明明不算小,卻總是似乎半睜不睜,便透出幾分慵懶和風情來,讓人想起秋季裡掛霜後反而分外豔的果子,連同她胭脂深濃的脣,亦給人一般感受。

仔細看其實也不年輕了,眼角眉梢已經有了細細皺紋,不過不損容貌,更見風韻。

很標準的情婦或小妾臉。

“好歹是我主子。”喬雨潤笑,“禮數我還是要有的。”

“什麼主子。”女子紅脣輕輕一撇,“兒子也不認她了,皇宮也不屬於她了,她現在不過是託庇於天節軍的庶人,到現在還認不清自己身份,可笑。”

喬雨潤溫和微笑,不語。

世人一向輕鄙他人而寬待自己,好比眼前這位,不過是一個邊荒民族的族長之妾,身份足可算微賤,卻在那嘲笑別人認不清自己身份。

好歹宗政惠還做過國母。

但世事就是這樣現實。宗政惠現在無兵無地位無依靠,這個妾,卻掌握着一族的兵。

“我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咱們長話短說。”那女子笑道,“不知道喬姑娘如今可打算好了?”

喬雨潤慢慢喝茶。

“還沒多謝夫人前期對我及西局的幫助。”她感激地道,“如果沒有你提供藥物,我無法在失去權柄後,控制西局屬下們那麼多年;如果沒有你提供的黃金和糧食用品,我們也很難衝出麗京。”

女子一笑,神態傲然,道:“中越一直是五越五族中最強盛的一支,給你提供這些,舉手之勞。再說咱們當初也不是沒有條件。”

“是極。”喬雨潤道,“我因此答應,一旦我有任何機會對朝廷進行打擊,都會與中越配合。只是奈何,你們中越卻不與我配合啊。”

女子臉色一變。

“花指揮使不肯背叛。”喬雨潤攤開手,“我在麗京城下等了三天,眼看快要等到被前後夾擊,無望之下只得拔軍遠走,這可怪不得我。”

“那賤人……”女子悻悻地道,“大抵是苦頭沒吃夠!”她貝齒咬着紅脣,想了想道,“她不幫就不幫,她的事暫擱着,我總有法子治她。如今你既來到這裡,我們不妨換一換合作計劃。”

“好啊。”喬雨潤笑吟吟地道,“不過條件,就要從頭計算了。”

女子一怔,“這……咱們當初不是說好的……”

“當初是當初的說法,”喬雨潤搖了搖手指,“當初你們給我幫助,幫我控制手下,潛伏生存,我答應的回報是將來配合你們,攪亂南齊中樞。對此,我已經回報過,我的回報就是冒險在麗京城下多等了幾天。最終你們那邊的人沒配合,那不是我的責任。至此,咱們前一個諾言,已算結束。您如果再想有什麼新的要求,自然要條件重新談。”

女子眉毛一挑,似有怒色,喬雨潤脣角微笑不變,優雅抿一口茶。

半晌,那女子才吸一口氣,忍耐地道:“如此……你要什麼條件?”

“和之前一樣吧,給錢給糧。”喬雨潤淡淡地道,“還有,你們奪了權,須得隨時出兵助我。”

“好。”

“那夫人又有何要求?”

“幫我毀了李扶舟。”

喬雨潤皺起眉,“你要我在十幾萬五越大軍中殺了他們的主帥?”

“不用你動手,”女子笑道,“你此來不是要和五越結盟麼?你表達了誠意,李扶舟總要見你一見,到時候你帶我們的人前去,只要能想法子近他身,我們自有辦法解決他。”

“然後我怎麼離開?”

“放心,我們不是行刺,我們只是廢了他,你儘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去。”女子笑道,“武帝世家家主必須武功絕頂,否則無法維持乾坤陣,護佑子弟們的安全。他一旦廢了,就再不能做家主。上一代家主在傳承時,武功也已經廢去大半,李家後繼無人,立刻就要傾毀。而我中越便可如當年一樣,挺身而出,力挽狂瀾。”

“殺了豈不省事?”

“其一:殺了嫌疑太大。五越雖然族散,但向來講究忠誠血性。背叛之類的事,族人難以接受,萬一傳出什麼消息來,將來對我們的統治不利。”

喬雨潤默了一默,“夫人這麼相信我?萬一我臨陣倒戈,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李扶舟呢?”

“這就是另一個不殺他的理由了。”女子款款掠鬢,眼波嫵媚地瞥過來,“他廢了,多半不會在族中再苟延殘喘下去,到時候,就歸姑娘你了。”

喬雨潤撫着茶盞的手一緊。

半晌她笑了笑,“原來夫人連我那點小心事都知道。”

“否則我明知你和他有交情,還敢當面來勸你反水?”女子笑得意味深長,“賣了我,你並無好處,首先錢和糧你都沒了,李扶舟在打仗,要支付龐大的軍費,沒有餘力來支持你,另外,李扶舟不會因此感謝你,就算感謝你,他也不會是你的;但賣了他,他從此就是你的,韋雅算什麼東西?也配竊據武帝夫人之位?”

她笑得從容——如果換成別人,她不敢這麼大膽地做這筆生意,但是喬雨潤……喬雨潤會答應的。

這樣的女子,心性堅硬、殘忍、利己,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愛上一個人,砍斷他的腿把他終身捆在身邊的事,她做得出。

喬雨潤的眸子,在聽見韋雅名字時,沉了沉。

她出了一會神,輕輕放下茶盞,笑道:“好。”

……

次日,五越大營接到了喬雨潤的飛箭傳帖,求見李扶舟。

半日之後,她收到回信,李扶舟約她營中相見。

喬雨潤很坦然地去赴約,身後只帶了三四個人,經過了五越士兵的盤查,直入大營。

五越聯軍雖然號稱聯軍,不過中越來人極少,還是以其餘四族爲主力。誰都知道,中越在五越之中最強,不是那麼容易被收服。

中越人,大膽,桀驁,潑辣,鋒利,一向敢於行常人不敢行之事,有時稍顯得莽撞,但在羣體中,這樣的特性很容易突出。

喬雨潤掀開帳簾,忽然怔了怔。

對面,簡樸的營帳正中,坐着紅衣的李扶舟,手執手卷,低頭細讀。

日光遍灑帳篷,淡金光芒下紅衣微微閃耀赤光,如巨大血蓮盛開的花葉,袖口露出的手腕越發白如霜雪,骨節精美而清瘦,指尖修長。臉色也是那種打磨過的溫潤的玉色,在日光中瑩潤着,從她的角度,只看見高挺的鼻子下,脣色和衣色呼應,豔到驚心。

還是那張臉,氣韻感覺卻判若兩人,依稀藍衣青年溫和春陽笑顏猶在,轉眼就換了血色裡豔而肅殺曼殊沙華。

喬雨潤似有震動——她未曾見過這樣的他。

隨即她便自如步入,笑道:“李先生一別久矣。”

李扶舟擡起頭來,對她淺淺一笑。

帳篷裡沒有別人,喬雨潤也將自己帶來的人留在帳篷外,一羣李家武軍虎視眈眈地盯着。

幾個留在帳外的人,衣着平常,只是袖子分外寬大些,北地九十月天氣已經很冷,他們將雙手抄在袖子裡,越發顯得無害。李家武軍瞧着,也覺得沒什麼問題,漸漸便轉移了注意力。

沒有人知道,寬大的袖子裡,一雙雙手在慢慢抽出一竿笛子一樣的東西,上面也似笛子一樣有着一些孔,卻錯落分開,那東西的兩端,似乎還有什麼活塞,那些手指,慢慢地將活塞壓進去,空氣在“笛子”內部,經過不同孔洞受到不同擠壓,便發出頻率不一的噗噗之聲,聽起來像一首古怪的調子。

當然,這些調子並沒有什麼聲音,就算有一點聲音,也早已被嘈雜的軍營裡的各種聲響淹沒。

隨着“調子”的奏響,他們的袍腳似乎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有什麼極小的東西爬了出來,順着帳篷底下的縫隙,緩緩地爬進帳篷。

五越向來擅蟲獸蠱以及各種異術,所以五越的軍營對此也有準備,李扶舟帳外,有一圈墨綠色的草,比其餘草顏色深一些,在草的內圈,卻是寸草不生——那裡已經繞帳篷,澆過一圈特製的藥水。

這兩層防護,已經足夠令五越大部分的毒物無法進入,四面瀰漫着一種鐵鏽般的氣息,人聞着沒什麼感覺,卻是蛇蟲的天敵。

不過此刻,那草簌簌動了動,並沒見什麼東西死在裡面,隨即,帳篷四面八方都動了動,帳篷底下,起了一點肉眼難見的波紋。

幾個人長舒了口氣。

進去了。

那許多中,只要有一隻能令李扶舟中招,今天就成功了。

如果很多隻一起上,估計等下衆人掀簾,看見的就是一具骨架。

幾人嘴角浮現冷冷笑意。

什麼承諾,什麼只傷不殺,都是狗屁。中越人做事只看結果,不管天地鬼神。

……

帳篷裡,喬雨潤和李扶舟的商談,已經到了尾聲。

“就是這樣,”喬雨潤信心十足地盯着李扶舟,認爲她的計劃一定可以打動他,“你我分則兩害,合則兩利。這等關係你我,乃至國運將來的大事,我想家主一定會懂我心意。”

李扶舟還是那沉靜神情,手輕輕擱在膝上,墨藍色的書卷橫放膝頭,紙張潔白,卻不抵他手指如玉。

喬雨潤無法看出他任何一點情緒。

“喬姑娘的合作提議,我聽着甚好。”半晌他淺淺一笑,“不過如今我們五越內部,對於你我兩軍聯合,還未形成共識。我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他已經又拿起了書,做出要看的模樣。

喬雨潤盯着他,抿了抿嘴——換成以前那個謙謙君子的李扶舟,不會在客人還未請辭的時候,就做出這麼冷漠的姿態的。

他終究,還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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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手……蕭條哦,冬天各種蕭條哦,昨天那章挽旗,和第二卷那幅畫呼應,原以爲大家會有所觸動,不想都好像沒看到一樣……累覺不愛……

我曉得有很多人養文,不過養文就不要再在評論區特意講了如何?多少有點打擊作者積極性的OK?尤其是在這樣臨近結局,心煩氣躁時刻。

第六十九章 出門左轉,下次再玩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七十七章 深情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二十八章 南齊之秘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七十五章 一家團圓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八章 陰魂不散?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三十九章 愛恨博弈第三十三章 彪悍賊男女第四十九章 容楚之怒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三十九章 二五營(二更)第一百章 爲她挽旗的手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七十九章 春暖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第二十章 救你媳婦去(二更)第七十五章 一家團圓第七十二章 心事如舟第七十六章 空手套白狼的容楚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二十九章 麗京情事?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五十章 牛逼的測試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二十九章 萌物來襲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二十四章 大殺四方!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六十七章 揩油法寶第三十九章 二五營(二更)第十五章 不受歡迎的媳婦?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七十二章 心事如舟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三十八章 一戳一個準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第七十九章 容楚到來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八章 秒殺一號情敵第八十一章 婚書現世第二十五章 神秘人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八十七章 你又扒我!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三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二更)第三十五章 女霸王的第一次主動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三十二章 胎動第三十七章 舊情難忘?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第三十七章 投懷送抱?(二更)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六十六章 斬愛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六章 人間刺,刺人間第九十二章 小魔王降世第八十九章 叮噹生日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八十一章 婚書現世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禮物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四十一章 進擊與裸奔第四十八章 秒殺一號情敵第六十三章 搶奪第六十三章 水中熱吻第十六章 陌上人如玉第四十五章 霸氣賢惠好男人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