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醋罈子

更新時間:2013-12-22 8:12:00 本章字數:10846

康王漂亮的小鬍子,抽搐般一抖一抖。

“走!”他怒喝。

他身邊七八個護衛搶步而上,將他護在中間,便要向外衝。

太史闌無聲揮一揮手,廊檐下現出一批護衛,人人手中一排弩弓,森然對準了康王一行人。

康王眼神驚怒,他想過今日可能刀兵相見,但內心深處並不確信。一方面他不認爲太史闌會在靜海官員面前殺他,給自己帶來麻煩;另一方面他也沒想到容 能當面把他的毒計拆穿。他今日來,就是爲了替那邊下毒的打掩護,好讓那一大批帶毒的禮盒,都進入太史闌的府邸而已。

那些禮盒內部,其實不止有毒,還有一些隱秘的不同的機關,只是此刻都被毀了而已。

然而此時,他毒計被除,犯了衆怒,太史闌竟然真的毫無顧忌,要當面殺他!

身側有人驚呼,是他的忠心屬下南徐總督,“太史闌,你敢!”

康王飛快地瞄他一眼,心中一喜——怎麼把這人給忘記了!

這可是今日最好的盾牌!太史闌可以對他亂箭齊發,卻不能枉殺無辜。

“森吾。”他喚着南徐總督的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邊,“別嚷了!太史闌喪心病狂,和我宿怨已久,她不會放過我。你別出頭,呆在我身邊,我護着你向外衝!”

“殿下!”南徐總督感動得熱淚盈眶,挺身護在他面前,“殿下!你放心,這世上絕無以下犯上,謀刺親王之事!有誰敢這麼做,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森吾!”康王握住他的手,“忠心耿耿,國家重臣,不枉我當初救下你全家!”

“殿下當年活命之恩,下官沒齒難忘!”南徐總督挺直胸膛,“今日若不護您安然出府,下官便將一條命拋擲此地!”

“休要如此!”康王大叫,“太史闌連親王都敢殺,何況你一個總督,更何況你政績卓著,是她的有力政敵,她一定早想將你除之後快,你萬萬不可犯傻!”說完轉頭對太史闌大叫,“太史闌!本王知道你早想殺本王,但你不是號稱不殺無辜麼?曹總督愛民如子,從無劣跡,你今日若下手將他暗害,你便是無恥罪人!”

太史闌微微皺眉。

這正是她有點猶豫的地方。

這位南徐總督,和康王派系其餘官員不同,本身確實是位正直官員,真真算得上愛民如子,造福一方,就是爲人迂腐了些,但這迂腐,也是正直的迂腐。他對康王死心塌地,也不過因爲當年窮困潦倒,一家被惡霸欺凌欲待自殺之際,遇上康王,康王隨手解了他家的災厄。貴人心性,不過隨意爲之,南徐總督卻將這恩德記在心裡,多年後殿試點元,主動拜在康王門下。至今忠心耿耿。

這樣一個好官,雖然跟錯了主子,但罪不至死,他這樣愚忠地擋在面前,是個問題。

容楚瞟一眼那義薄雲天的兩人,微笑:“自然,我們絕不能爲難曹總督。曹總督,請過來,我等會護佑你的安全。”

康王一窒,沒想到容楚釜底抽薪,竟然順手就把他這盾牌弄走了。

“你不過是誘騙!”南徐總督怒道,“騙我過去殺了罷了!”

容楚揮揮手,所有護衛放下弩弓,容楚道:“若有人對曹總督動手,其餘人立即將之正法。”

“是。”回答聲轟然。

曹總督一怔,容楚笑道:“說起來,殿下如此愛重曹大人,定然不願曹大人遇險,是吧?既然我已經表明了態度,殿下,你不應該勸勸曹總督,早日離開你身側,獲得我等保護嗎?”

康王臉色連變,猶豫不言,太史闌淡淡地道:“哦,原來康王殿下剛纔的慷慨陳詞,不過是在演戲。”

“嗯。”容楚接話,“演得不錯,足可騙來一面好用盾牌。”

兩人相視一笑,他眼神裡“你夠壞,不錯不錯”,她眼神裡“你很奸,要得要得”。

默契完美,合作精誠,太史闌低頭喝茶,很滿意,心情變好。

曹總督臉色也不好看,能做到封疆大吏,自然不是普通人,想一想也明白康王用意,對面容楚微笑招手,“曹總督,過來吧,我和太史闌的行事,你想必也知道一二,定然不願意爲難你的。”

曹總督猶豫一下,康王咬牙正要怒罵,忽然接收到身側一人的眼光,若有所悟,連忙憂傷長嘆一聲,道:“森吾,本王不是不願你獲得生機,只是容楚奸詐,焉知他不是騙你過去誘殺?不過你既然信他,你便去吧,想來他也不至於真的動你……你我一番恩遇緣分,就此作別……”說到後來聲音悽切,眼圈發紅,淚光閃閃,十分動情。

曹總督咬着牙,向前走了一步,終於停住,搖搖頭,又回到康王身前,蕭索地道:“殿下待我恩重,我不能忘恩負義,此時棄他而去。”

康王狂喜,一把拉住他袖子,感激涕零,“森吾,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

太史闌冷哼一聲,“愚忠。”

她懶懶往椅子上一靠,乾脆閉上眼睛不理會了,愁什麼,有容楚在就行了。難得機會做蛀蟲,她一定要懶到底。

室內氣氛緊張,康王那邊紅着眼睛瞪着容楚,容楚卻還是不以爲意模樣,修長的手指頂在下巴,忽然道:“好,射!”

聲音一落,呼嘯連響!

曹總督聽見這句,毫不猶豫反身撲向康王,想要抱住他用身體替他擋箭。

容楚卻在此時飛快大聲道:“曹兄,刺他肋下三分,那裡甲衣有縫!”

康王聽見這句,魂飛魄散,大喝“你這奸細”,狠狠一腳將曹總督蹬出五尺!

砰一聲曹總督滾出老遠,身後勁風襲來,風聲猛烈,他眼睛一閉,暗叫我命休矣。

臨死一霎又驚又悔又心涼。

忽然又一道風聲後發先至,隨即頭頂風聲飛快地掠過頭皮,噹一聲輕響,一柄短矛越過衆人頭頂,釘在牆上。矛上紅纓顫抖,落下簌簌灰塵。

一雙手伸過來,快速地拎起曹總督,腳尖一點,回到容楚身邊。驚魂未定的曹總督懵懵地擡起頭,纔看見救他的是火虎,身前容楚的笑容憐憫又似有深意,“曹大人。忠誠是人人推舉的美德,愚忠可就不妙了。”

曹森吾再擡頭,看見對牆上矛尖顫動,短矛之下,是康王失措的臉,接觸到他怔怔的目光,康王有點狼狽地轉開了臉。

他臉色陰沉一聲不吭,知道又着了容楚的道。

太史闌脣角微微笑意,那是驕傲——容楚太瞭解康王的惜命自私,稍稍出手,便讓愚忠的曹某,看清了康王的真面目,順手便解決了這個難題。

果然曹森吾對康王仔細看了看,嘆了口氣,道:“殿下,剛纔那一抱一踢,下官已經償還了您的恩惠。想來殿下也不需要下官再拼死相護,下官告辭。”說完對康王一躬,也不理會容楚太史闌,竟然就這麼轉身走了。

容楚不過笑笑,太史闌眼神倒挺欣賞——她欣賞有風骨有原則的人,不管是敵是友。

康王冷哼一聲,低聲道:“不識擡舉!”他身後一名護衛忽然低低道:“殿下,要走便趁此時,容楚不敢毫無緣由這樣亂箭射死您。只要衝到院子裡,隨便抓一個人做人質,咱們就可以離開!”

“我看他敢!”康王煩躁地跺跺腳,卻也知道留不得,“護住我,走!”

護衛們抽出隨身攜帶的摺疊盾牌,護在康王面前,一邊向外衝,一邊大喝:“康王殿下在此!你們當真要擋路?讓開!”

與此同時,容楚冷冷一喝:“射!”

弓弩齊射,利箭如雨,黑色的箭矢在廳堂中呼嘯衝撞,攜着冬日靜海的寒風。

一聲長嘯,康王身邊那兩個高大護衛,同時出手,揪住康王高高躍起,瞬間越過飛箭攢射範圍,落在了樑上。

箭哧哧而過,其餘護衛各出武器,將箭劈開,那些箭被劈開後,忽然都彈出爪鉤,鉤在了那些人衣服上,嗤啦之聲不絕,那些人的衣服都被撕裂,露出裡面薄薄甲衣金色的經緯。

此時正過午後,光線明亮,日光從院子射到廳內,照得那些人內裡衣服一片金光閃耀,院子裡衆人都覺刺眼,忍不住閉上眼睛。黃萬兩忽然大叫:“金絲筋!東堂金絲筋!”

大多數人茫然,不知道“金絲筋”爲何物,但聽見“東堂”兩字,不禁都色變。

康王護衛,是東堂人?怎麼可能?

此時堂中弩箭飛射,衆人眼睜睜看見有些箭已經射到對方那金絲內衣上,但都在觸上的那一刻,詭異地一滑一扭,擦身而過。

黃萬兩佇立院中,冷然道:“金絲筋是東堂的一種奇異出產,十分珍貴,至今難以辨明這東西是石是藤還是金屬,能根據鍛造之法的不同,打造不同物體。軟武器、飾物,甚至衣甲。共同的特性是韌、滑、彈性極佳,刀劍不入。”

頓了頓,他又道:“這是東堂皇族豪門才能使用的東西,我還從未見過普通護衛能配備金絲筋甲……或者,這些本來就不是普通護衛?”

衆人默然,看向康王的眼神又變。

南齊皇族,身邊有東堂護衛,甚至是使用金絲筋的護衛,很明顯,他已經勾搭上東堂皇族。

叛國……

兩個字從衆人心頭流過,一時都覺得渾身寒慄。

樑上康王看見護衛露出內甲,聽見外頭黃萬兩的大叫,臉色也大變,跺腳道:“叫你們別穿!”

底下一位護衛冷然擡頭,面具下眸子森然。康王給他眼神一瞪,只得悻悻閉嘴,心知自己穿了兩層寶甲,不讓人家穿,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他讓開眼光,有點着急地對那人打個眼色——可以出手了!

那人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嘯音,聲音節奏古怪。

樑上左邊的呆滯高大男子,渾身一震,忽然放開康王,凌空下撲!

劍光如匹練,自紫紅橫樑上颶風般捲起,四面帷幔猛地向上一揚,發出細微割裂之聲,劍氣光寒耀人眼目,整個廳堂溫度都似忽然下降幾度。

劍光初起,剎那便到太史闌眼前。

他的目標是太史闌。

容楚卻早已將太史闌往身後一推,手指一揚,數十枚雪亮如薄葉的小刀飛出。

那些小刀如落雪的柳葉,在看似沛然莫御的劍氣中浮沉,穿刺入劍光的縫隙,逆行而上,準確地不斷擊打在劍身上,再被劍身不斷地擊飛,在半空中劃開一道道華麗的軌跡。

廳內叮噹之聲不絕,因爲太快,聽起來只是一聲“叮——”長劍被不斷擊打,看起來卻沒有什麼變化,呼嘯電閃,眼看便要抵達容楚胸膛——

連太史闌都張大眼睛,下意識推開火虎撲過來——

容楚卻在這要命時刻忽然回頭,對她溫柔一笑,道:“看!”

他話音未落,已經觸及他胸膛的劍忽然一頓,隨即,爆開!

是毫無預兆的剎那爆開,彷彿天地間隱藏着一個透明神秘人,忽然持無數利器,將百鍊長劍劈碎,無數雪亮的碎片四面爆射,炸開一輪白底金邊的炫麗太陽。

這一幕震到衆人失色失語,眼睜睜看着那些碎片擦容楚胸膛而過,已經劃裂他的衣衫,只差一分便判生死,當真險到極點。

懂武的禁不住倒抽涼氣——很明顯容楚以無數飛刀破了這凌空一劍,他的刀不斷擊打劍身,對長劍造成連綿不斷的震傷,最終長劍在抵達他胸膛前一刻,內部創痕擴大,再也承受不住外部劍氣,自行崩裂。

說起來簡單,但剎那之間,要計算清楚對方劍氣的力道,還要計算清楚該出多少飛刀才能達到這個效果,甚至還能穩穩拿捏住分寸,讓這劍恰好在到達要害之前自解,這難度……近乎於神!

而容楚把握大到劍臨己身還敢回頭,說明他確實已經計算好,可他是怎麼做到的?

衆人用看鬼一樣的目光看着容楚。容楚神一般地破劍,卻根本看都沒看一眼,手撐壁柱,猶自深情款款問太史闌,“是不是很好看?”

看他那神情,似乎是故意這麼來一場討太史闌歡心,期待太史闌對他好容易變的戲法誇獎一二。

太史闌的回答是給了他一腳。

這個連生死都玩的傢伙!

剛纔連她都被驚得失去呼吸!

一腳還沒踢出,她忽然看見一柄小刀,似一隻漏網之魚般閃了出來,直襲那人胸腹。

那出劍之人正在躲避自己炸開的劍的碎片,不妨這柄小刀忽然出現,已經躲避不及。

這纔是容楚真正的殺手——他害人,從來都不止一招的。

那人身子向後急退,太史闌忽然一擡頭——她覺得這身法很熟悉!

“哧”一聲輕響,那柄小刀閃電般自那人胸腹處劃過,所經之處,衣衫兩片碎裂。

太史闌忽然看見那人下腹處一抹紅色圖案……大鵬!

而容楚一擡手劍光刺出,雷霆直奔那人胸口,那人躲讓小刀去勢已盡,再無法躲避容楚這連環一劍。

他閉目等死。

“住手!”太史闌忽然撲了出去。

她來不及阻止容楚的劍,她乾脆橫撲向劍身,手指握住了容楚的劍。

“破!”

劍鋒割裂太史闌的手掌,鮮血染紅劍身,然後,劍忽然斷了,從太史闌握住的地方斷裂。

嗆一聲,斷劍落地,容楚急撲上來,托住太史闌的手,“太史!”

那死裡逃生的高個子怔了怔,眼神裡忽有一絲迷茫掠過,與此同時先前發聲的蒙面護衛,忽然又低嘯一聲。那高個子怔了怔,眼神恢復呆滯,一反手拔出身後的刀又撲了過來,這一回,砍的居然還是太史闌!

容楚怒極,手一招周八的劍已經到了他手中,他看也不看就要反刺出去。太史闌左手握住流血的右手,忽然擡頭大聲道:“司空!”

那舉刀撲來的高個子一怔,太史闌又大聲道:“我是太史!”

刀停在半空,高個子僵立在那,眼神中又露出茫然神情,盯着太史闌的鮮血,似乎在思考什麼。

太史闌急聲道:“容楚,這是司空!他似乎被控制了,你有什麼辦法?”

容楚皺眉看着司空昱,道:“以毒攻毒!”

太史闌忽然想起自己的“懾魄”,既然司空昱是被某種音術所攝,那麼她也可以攝回去。

她運起法門,凝視着司空昱,放低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司空,我是太史!”

司空昱又一震,呆滯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太史闌心中歡喜,上前一步,那邊那個一直控制司空昱的護衛一急,又發出一聲催促的嘯聲。

司空昱眼神混亂,慢慢提起刀,又放下,嘯聲和太史闌的目光似乎在他心頭交戰,讓他無法決定。

那控制他的人怒哼一聲,縱身而起,一邊向樑上竄,一邊發出嘯聲,一邊擡手射出一枚暗器,破空直襲太史闌。

司空昱忽然舉刀,一刀將暗器拍了出去!

太史闌大喜,急忙迎上,司空昱卻低吼一聲,似乎十分痛苦,手中刀反手重重一拍,拍在他自己頭上!隨即他一個踉蹌,倒了下去。

太史闌一驚,急忙接住他,她身子虛弱撐不住司空昱,容楚趕緊上前替她扶住。

正在這時,上頭一聲巨響,衆人擡頭,就見幾個人帶着康王,撞破屋頂,欲待逃竄而去。

屋頂以鐵網加蓋過,但依舊被衝破,對方手中也頗有些利器。

容楚厲聲道:“追!”有心要親自追去,但又不放心扶住司空昱的太史闌,只好留下,厲聲喝:“黃元帥!”

此時周八火虎以及外圍護衛都已經追出,但卻快不過本身就守在院中的黃萬兩。

黃萬兩手中早已操弓,毫不猶豫,對着被揹着在屋瓦上逃竄的康王,三箭連發!

康王叛國,此刻昭然衆人之前,罪證確鑿。黃元帥手掌大軍,和東堂也多有接戰,前陣子東堂首犯靜海,他的軍隊首當其衝,死傷不小,對東堂恨之入骨,對和東堂勾結的南齊親王更是絕不原諒。這三箭凝聚平生功力,連珠飛電,一箭快過一箭!

屋頂上,一個護衛將康王剛剛負起,第一箭射穿他腳跟!

護衛跌倒,康王狼狽滾出,另一個護衛急忙將他拉起狂奔。

“嗖。”第二箭穿透那個護衛肩膀,在康王臉頰劃出一條血痕,沒入天際。那護衛倒地,箭羽勾住髮髻,一頭烏髮瀉落,底下衆人驚呼,才發覺這個竟然是女人。

那女子骨碌碌從屋瓦上落下,蘇亞上前將她擒住,揭開面罩一看,原來是那位同知夫人。

康王魂飛魄散,埋頭奔向一個高大護衛,那護衛伸手一把將他扛上自己肩頭,縱身躍起。

這個高大護衛武功明顯要比其餘人高上一截,步伐如電,轉眼要出了箭程。

“嗖!”第三箭到了,竟然比前兩箭更快更猛,攜風如卷,直奔那高大護衛後心。

康王在護衛肩頭駭然回望,眼看那箭頭不斷在眼前放大,攪動氣流將他額發吹起,下一瞬就會穿透他的額頭和護衛的肩膀,不禁駭然大叫,“救命!”

高大護衛忽然身子向前一折,整個人彷彿忽然失去中間骨頭,平平折了出去。他雖然把自己折了出去,但康王卻行動不便,他背上還有一截斷了的鋼條頂着呢!

“哧。”一聲,箭尖入肉之聲,康王慘叫,手臂上一朵血花綻開,那高大護衛怒喝,“閉嘴!”

他雙足躍起,已經將要縱過那一片屋檐,黃萬兩臂力已盡,皺眉放下弓。

忽然巨大風聲從身後起,黃萬兩一個縱步躍開,就看見一柄紅纓短矛從身後來,在他眼前劃過一道深紅的光影,下一瞬就落在了剛剛直起身來的康王背後。

這一下比剛纔的箭還快,拿捏的時機也極準,正是康王和護衛都微微受創,恢復正常身形,一時很難再故技重施的時刻。

“砰”一聲,康王一聲大叫,但背上卻沒有出血,衆人這纔想起,康王身上是穿了護身寶甲的。這麼遠任何武器都無法傷了他。

然而出矛人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嚓”緊接着又一聲,第二柄矛從衆人頭頂射出,衆人只覺得頭頂和脖子一涼,似有刀鋒擦過,再一看第二柄矛又到了康王后心,赫然是剛纔同樣位置,“砰!”

康王第二聲慘叫聲震屋瓦,此時那護衛身形已經拔高,也稍稍一震。出矛人力道非凡,竟將真力蔓延到他身上。

只是這麼一頓,第三矛也已經到了,呼嘯如鬼泣,斜射向上,招呼的還是康王同樣位置!

“嚓!”第三矛!

康王的第三聲慘叫也分外凌厲,伴隨叫聲,一朵血花綻開!

連續被擊打在同一部位,他的護身寶甲終於碎裂!

他中矛的那一瞬,揹他的護衛也受到波及,向前一個踉蹌,噴出一口鮮血,他卻藉着這一衝之力,身子飛快地向前一滑,沒入天幕中不見,只留下一路灑下的鮮血——康王的。

府中護衛飛快追了上去。衆人驚心動魄地回首,就看見廊檐下,容楚慢條斯理地用一塊綢巾擦了擦手。

比黃萬兩的箭還要兇猛的三矛,是他趕出來所發,不過他此時神情,卻好像只是在園子裡栽了朵花,還嫌栽得不夠完美。

衆人凜然看着他,只覺得心底發涼。

再不懂武功的人,也明白剛纔那三矛的份量,表達的不僅是力量武功,還有智慧和決斷。畢竟當時對方還處於飛速移動中,剎那間三矛都在同一位置,代表在剎那間容楚也經過了精確的計算,和他先前飛刀碎劍的計算,同樣的令人駭然。

這是一個可怕的人。

衆人默默下了定論,悄悄向後退了退。

“死了沒?”太史闌站在容楚身側,擡頭望康王去處。

容楚微微閤眼,“難說。他竟然穿了兩層寶甲。”

太史闌嗤笑一聲,“不過也無妨。他重傷,失權,聲名掃地。這麼多人見證了他的叛國罪行,從此後他再也不是南齊親王。一旦失去利用價值,東堂那些餓狼哪裡還會管他?不過從此流落,自生自滅罷了。”

容楚也點頭,這是最合理的推斷,康王的下場,十有八九就是這樣了。

“傳令靜海,”太史闌吩咐火虎,“全力搜捕康王和東堂餘孽。”隨即她轉頭看向院子中驚魂未定的衆官,“今日各位回府,該做什麼,不用我說了吧?”

衆人紛紛低頭應諾,所謂該做什麼,不過是立即寫摺子,將康王叛國之事稟明罷了。

“至於今日禮物出錯之事。”太史闌淡淡道,“諸位夫人不過是被東堂奸細矇蔽,我夫婦既往不咎。”

她說到“我夫婦”三字時,容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太史闌有點不自在,瞪他一眼。

容楚卻在微笑——她真的永遠不知道,她剛纔說那三字時,神情有多溫柔。像十萬裡荒漠一夜過天雨,天明現綠洲。

其餘人此時哪有心思注意這兩人眼底官司,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都誠心誠意地向太史闌道謝。

當即重整宴席,席開數桌,讓這些餓了一早上半下午,險些魂都嚇飛了的倒黴官兒們,好歹吃飽了再滾。

這些官兒一邊吃飯一邊心中嘀咕,聽說但凡太史闌出現的宴席,從來就沒有能好好吃一頓的事,這位是著名的“宴席殺手”,沒想到她自家辦的宴席,一樣逃脫不了這個魔咒。

靜海官員們決定,以後就算送加倍的厚禮,也絕不再參加太史闌的宴席,還得趕緊告知親朋好友,千萬不要來吃太史闌的飯……

太史闌那邊卻在盤算,請客還是得多請幾次,總督府攤子越來越大,不趁這種機會賺點錢,怕是年終獎金數字拿不出手,嗯,下次請客用什麼理由?要不要買匹好馬,慶祝獲了好坐騎?

一頓飯各懷心思,草草結束,席散後,官員們逃也似地離開總督府,發誓以後若非必須公事,絕不再踏入一步。

太史闌已經覺得疲憊,卻還支撐着令人好好照顧司空昱,先前她已經令火虎安排了一個院子,讓昏迷的司空昱入住。當然,當着靜海官員的面,她下的命令,是“好生看守東堂刺客,我要親自審問”。

飯後她休息了一會兒,便去看司空昱,司空昱安靜地睡着,容楚把了把他的脈,道:“可能中了一些控人心神的藥物,對方應該是趁他虛弱的時候下的手,我這次帶來了我府中常用的大夫,他擅長安神,可以先給他調養一陣。”

太史闌皺眉,想着可能就是上次司空昱落船受傷之後,被人做了手腳,難怪最近始終都沒得到他的消息,他原先的銅面龍王府一夜搬空,所有人不知去向。

按說昭明郡主該在他身側,但此刻也毫無蹤影,太史闌懷疑他身邊有些人已經回了東堂,或者被此地的東堂主事人控制。

“司空昱似乎很容易受人所控。”容楚皺眉看着司空昱的臉,覺得各種不順眼,“上次天授大比,他也險些傷害了你。”

“司空天性簡單直接,在來到南齊之前,我覺得他的生活一定很單純。”太史闌道,“但我始終覺得,他是有隱痛的人,或者他可能曾被封去一段記憶,他不知道這段記憶是什麼,卻一直在下意識爲此疼痛或尋找。這樣既簡單,其實又有複雜心事的人,心神多半不穩,最容易被人所趁。”

“我能感覺到他氣息浮動,應該有相當長一段時日,受外事幹擾,不能靜心練功。”容楚又把了把他的脈,有點可惜地搖了搖頭。

“替他找出心結,解了他的原罪吧。”太史闌道,“司空對我有多次救命之恩。”

“我現在卻擔心,他頭腦不太清醒,莫要對你不利。”容楚手撫在她肩頭,“我會爲他想辦法,但你不要和他過多接觸了。”

他語氣慎重,太史闌聽得心中一暖,故意脣角一扯,道:“嗯?小心眼,醋了?”

“算我醋好了。”容楚趁勢俯下身來,舔她的耳垂,“我很醋,我好醋。我想到他曾和你海上共患難,我看見他對你眉目傳情,我就醋得渾身發熱,想要殺人。我這麼醋,你能不能捨不得我,就此遠了他?”

太史闌聽得又氣又笑,擰着他耳垂道:“虧你說得出口。”

容楚向後一退,雙手抱胸,凝視着她,“我說的可是真話。”

太史闌盯着他,有時候她也摸不清這個傢伙哪句話真哪句話假,或者真假成分該有多少。末了她笑了笑,撫了撫他的臉,輕聲道:“容楚,我信他不會害我,你看剛纔,他明明意識被人所控,卻能辨出我的名字,最後爲了不傷我,不惜自傷。這種情況下他還記得我,還能把持得住自己,你怕什麼?”

容楚哼了一聲,道:“我知道這個道理。但話說回來,就因爲這樣,我越發地醋。”

太史闌禁不住一笑,拉過他的脖子,低低道:“醋什麼?我給你做的事,一輩子也不會給他做對不對?”

容楚最喜歡她難得的小女兒態,合作地彎腰扶膝,湊在她脣邊,眼睛發亮地道:“做什麼?你要對我做什麼?說出來我聽聽,我再決定要不要醋。”

太史闌順嘴咬一口他的脖子,板着臉道:“嗯,就這樣。”

“不對吧,我聽着你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容楚眉毛一挑,“我怎麼覺得你是要說,晚上給我……用手?”

太史闌冷哼一聲道:“有嗎?”

容楚撲上來,揉她的背心,“沒有?沒有我就醋狠了,渾身痠軟,起不來身……”

“無賴!”太史闌笑得喘氣,伸手用力推他的臉,“無恥!混蛋!起來!別頂我,哎喲——”

忽然身後慢慢一聲咳嗽,兩人一頓,慢慢回頭,就看見牀上,司空昱定定地看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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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七章 御姐與正太第六十九章 傷我侵我,此仇必報!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九十九章 南齊雙帥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四十二章 戳套套保幸福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四十四章 誰想殺我的女人?第九十四章 麗京新頭領第八章 陰魂不散?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五十一章 SM大戲?(第二更)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禮物第二十八章 南齊之秘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八十五章 你的王國,我的王第五十四章 女霸王VS綠茶表第六十六章 人間溫暖第七十三章 賢惠媳婦?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七十二章 國公怒揍第三十六章 “父子”合作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五十五章 鳥兒飛,流氓追第八十章 滿月酒與美男計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三十九章 那一醉的風情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章 國公府家書第二章 比武招親?第五十三章 一對璧人?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四十二章 彪悍景泰藍第六十九章 真愛未滿?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二十三章 懿旨第十六章 以德服人第六十一章 坑爹公婆第四十章 天下規矩,猛砍必破!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六十二章 雙生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六十九章 出門左轉,下次再玩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二十五章 絕不相負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五十九章 人間真情第三十二章 胎動第六十九章 傷我侵我,此仇必報!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一章 叫花雞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第二十八章 女王翻身把吻嘗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八十七章 你又扒我!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第八十一章 婚書現世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十三章 邰家新魔王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三十三章 心事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一百章 爲她挽旗的手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五十八章 誕生第五十章 亂流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五十四章 爲信任乾杯!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四章 青樓相會第五十章 女人們,退散吧!第五十二章 牛逼罵人賦第四十五章 太史闌迴歸第七十二章 國公怒揍第三十八章 一戳一個準第二十四章 勁爆消息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九十八章 武帝江山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四十一章 誘第四十二章 千里飛雪贈寒衣第五十五章 我想你要我!第四章 升官發財死老婆第十三章 擄入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