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倚歆幽深的瞳孔涼涼地看着他,眼眸沒有一絲漣漪,然而卻依舊讓人看得背脊爬上一股涼意。
陌曦言心下頓時感到一絲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便輕啓櫻脣,清脆縹緲的嗓音緩緩響起,“巧若,他的傷沒什麼大礙了,可以自己喝藥,以後你不必親自喂。”
“你——”他咬牙瞪着她,一股怒意憋在胸腔間,然而敢怒不敢言啊!
難得巧若溫柔地給他喂藥,這個魔女竟然剝奪了他幸福的權利!陌曦言欲哭無淚。
慕倚歆不再理會他,站起身來邁起步伐走了出去,臨出門之際意味不明地瞥了蔚紫月一眼。
日月交替,流光繾綣,黑暗籠罩着大陸,星辰點綴着夜空,透着一種荒寂的美豔。夜深人靜,輕風從窗櫺吹入,拂過薄薄的紗帳。
“叩叩——”敲門聲在寂靜的夜空中突兀地響起。
陌曦言躺在牀榻上的眉頭一擰,這麼晚了誰會來找他?難不成是巧若?
思及此,他眼底溢滿了狂喜。巧若這麼晚來找他做什麼呢?會不會是自己一個人太孤單所以來找他一起睡覺呢?又或者是想通了一切準備來與他滾牀單滾出一個女兒給曦曦呢?啊啊啊啊!好興奮好幸福!
待會巧若進來向他提出這些要求的時候,他是答應呢?還是猶豫一下再答應呢?心中的狂喜難以抑制,他勉強收斂臉上喜悅的神情,佯裝平靜地道:“進來。”
門被緩緩打開,一抹粉色的身影映入眼簾,純淨無辜的水眸,小巧的紅脣,吹彈可破的臉蛋,透着攝人心魂的魅力。
然而,卻不是陌曦言心中牽掛之人。這粉色衣裳巧若是沒有的,她也從不穿粉色的衣裳。
而這人,是蔚紫月。
望着她的身影,哐噹一聲,陌曦言心中似乎有什麼碎裂了,喜悅的情緒頃刻間散去,神色亦然沉了下來。
“怎麼是你?”
蔚紫月端着一鍋湯進來,升騰着嫋嫋煙霧,她緩緩放到桌上,淺笑嫣然,“我燉了些雞湯,想給你補補,你身子還那麼虛弱,應該要多吃點。”
“爲什麼突然給我燉湯?”陌曦言躺在牀榻上,沒有一絲要起身的意思。語調頗爲冷淡,顯然對她的湯不感興趣,如果是巧若給他燉的他肯定立即喝下了。
“我——只是關心你的身體。”說着,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容。
“不必了。”
蔚紫月卻置若罔聞,舀了一碗湯走進牀沿,她莞爾一笑,將湯遞給他,“我熬了很久的,多少喝點吧!”
“拿走。”陌曦言神色冷漠,聲調沒有一絲溫度。他一向是頗有風度的人,不像哥哥除了心中重要的人以外都是冷漠的神情,但如今蔚紫月深更半夜出現在他的廂房,若是被他人看見,被巧若誤會,他該如何解釋?
“多少喝點吧!這可是我的一點心意!”蔚紫月倔強地將碗推到他面前,然而陌曦言卻又推開,兩人推託間,碗裡的湯灑在陌曦言的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蔚紫月忙不迭地道歉,拿出手帕想要爲他擦拭乾淨。
“不必了,你立即給我走。”陌曦言的眸色沉了沉,躲開她想要伸過來的手,冷聲說道。
她抿了抿紅脣,垂下眼簾,聲調委屈,語帶抱歉地說了一句:“對不起。”隨即她轉身走了出去,陌曦言沒有看到她轉身那一瞬眼底的幽光。
見她終於離開,陌曦言忍着身上傷口的疼痛換了一身衣裳,旋即回到牀榻上闔上眼眸睡去。
翌日清晨,溫煦的陽光照射進來,泛着淡淡的暖意。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陌曦言睜開眼眸緩緩起身,爲了避免昨晚的事情發生,他決定起身去開門,否則若又是那個女人,被她自己闖進門那還得了?
果不其然,陌曦言的想法是對的,門口站的正是蔚紫月,她滿臉笑意地看着他。
“你又要做什麼?”他的聲音開始有些厭煩。
然而蔚紫月的笑容不變,她將一早準備好的衣裳遞上,笑意盈盈地道:“我給你送衣服啊!昨晚我把你衣服弄壞了,現在還一件給你。”
陌曦言的眸色愈發的不耐煩,然而餘光卻正好看見曲巧若滿臉陰沉地站在不遠處,神色頓時一慌,“巧若——”
“陌曦言,我當初就不應該將你擡回來,讓你死在外面算了。”曲巧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怒氣衝衝地丟下這句話,腳步一旋轉身離去。
陌曦言剛想追上去,卻被蔚紫月焦急地拉住他的衣袂,“曦言哥哥,你身上還有傷呢,不能到處亂跑。”
他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誰讓你碰我的?”
言罷,他忙追隨着曲巧若的身影跑去,餘下蔚紫月一人站在原地。
她的脣瓣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就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曲巧若在,所以才特意說了那番話,且她說的是衣服弄壞,而不是弄髒,這弄壞和弄髒可是很大區別呢!
然而她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斂,便僵在臉上,只見慕倚歆不知何時出現,神色冰冷地看着她,眸光晦澀不明。
“郡主,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愧是蔚紫月,即使是此時此刻,她依舊能夠鎮定自若地面對,恢復了明媚的笑容。
慕倚歆眸光銳利如刃,一步步地走向她,凌厲的嗓音響起,帶着濃濃的殺意,“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允許你耍什麼小動作,如今你離間了他們的感情,你很得意?”
她眼眶一紅,垂下眼簾,哽咽出聲:“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歡曦言哥哥,擔心他的身體,所以纔會給他送湯,誰知把湯打翻到他身上,我心中內疚,纔會特意拿了新衣服給他,我並不知道這些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的,我只是想默默地爲他做一些事情而已。”
一段話說得聲淚俱下,淒涼溫婉,淚水縱橫的臉上滿是無辜。
然而慕倚歆豈是那種容易心軟的人,即使蔚紫月哭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撼動半分。
當她想開口說些什麼時,卻見一個婢女走來,俯身道:“郡主,皇上召見您。”雖然如今的燕微一沒有正式登基,但衆人已然稱呼皇上。
聞言,她緩緩頷首,利眸冷冷掃了一眼蔚紫月,“在這裡給我安分點,否則無論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一樣不會留你。”
“是。”蔚紫月乖巧地應了一聲,見慕倚歆離去,目光望着她的身影,瞳仁掠過一抹幽光。
宏偉的宮殿,廊腰縵回,金碧輝煌,樑柱刻着熠熠生輝的龍紋,大氣而奢侈。
彼時御書房中,燕微一神色凝重,負手而立,眉宇間少了一分青澀,多了一絲帝王的氣質。
“找我來何事?”慕倚歆沒有一絲拐彎抹角,隨意地坐下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苦澀的口中蔓延開來。
“聽說如今封太子失蹤,七溪皇朝陷入混亂之中,梓恆皇朝乘虛而入攻打七溪皇朝,如今七溪皇帝招架不住,寫了信給我國懇求支援。”
燕微一輕嘆了一口氣,“但我國雖富足,但兵力卻不足以抵抗梓恆皇朝,且我尚未正式登基,百官的心未穩定,若此番貿貿然出兵,不能全力拿下梓恆皇朝,那就只有兩敗俱傷,待梓恆皇朝恢復兵力,或許就會將矛頭對向我國,且還不知七溪皇朝此番的話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把我們的兵力騙了過去中了他們的埋怨,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慕倚歆轉了一下杯盞,緩緩放下,凝了凝眸輕聲問道:“封聶失蹤?他爲何會失蹤?”
以封聶那變態的武功,也會把自己搞丟?據說前段時間封柏啓作亂,但她知道封柏啓根本不過是個跳樑小醜,豈是封聶的對手?就那樣矬的對手也能把封聶弄失蹤,那他真的不用活了。
“不知。”燕微一沉着神色搖了搖頭,“我想,如今我們應該需要人去查探一下,七溪皇朝如今的真實情況。”
慕倚歆沉吟了一會,道:“我去吧!”
“你去?”他差點驚呼出聲,“這怎麼可以?如今你去可是很危險的。”
“我只是覺得挺好玩。”實際上她只是關心封聶一人的死活,她曾經答應過若封聶有事會救他一次,如今算是可以實現諾言,畢竟欠着承諾不好。
“謝謝。”他露出了真摯的笑容,笑顏恢復如初,如同第一次見面般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笑容。
“嗯。”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麼,頓了頓,又道:“三日後便是你登基了,順便處理了牢裡的人,至於該怎麼處置便隨你了。”
牢裡的人,說的便是燕玄銘以及慕月柔。
在慕月柔想要要挾她拿到兵符未遂後,燕微一得到了消息,便把她一併關到了牢裡,如今不能再出來興風作浪了,也正好到時候與燕玄銘一併處置了。
“好,你一切小心。”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脣瓣噙着淡淡的笑容,似是沒變,又似是有什麼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