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想西幸其實也是正常的,首先,趙佶走的時候可不是一個人走的,不說后妃什麼的,皇子趙楷還被他帶在身邊,還有不少官員,簡單的說吧,今天趙桓被殺了,明天趙佶就能把大宋朝廷的牌子重新立起來。
後世坑爹的多,趙佶卻是坑兒子的好手。
趙桓話剛剛說話,李綱立刻出列說道“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慾,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內奸,使君子之道長,以副太上皇帝付託之意!怎敢輕言去意?”
趙桓低着頭喃喃的說道“局勢如火,奈何奈何。”
李綱胸有成竹的說道“金兵雖聲勢浩大,但如今我朝已派人通報,其必知我朝已有禪讓之事,其心必疑,事必緩,金國必有所邀求於朝廷。
微臣細思,其所求不過五。
一欲稱尊號,二欲得歸朝人,三欲增歲幣,四欲求犒師之物,五欲割疆土。
欲稱尊號,如契丹故事,當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
欲得歸朝人,當盡以與之,以示大信,不足惜;
欲增歲幣,昔日因金國以舊約還我燕、雲,故歲幣視遼增兩倍,今既背約自取之,則歲幣當減,不過爲兩國之交,即使依舊倍遼之數,也不足惜;
欲求犒師之物,當量力以與之,想來歲幣既增加,其所求不會過多,即使多也無妨,不足惜;
至於疆土,則祖宗之地,子孫當以死守,不得以尺寸與人,此乃我朝底線也!
如今天下兵馬匯於開封,天上士人望於開封,天下還有比開封更堅固的城池乎?陛下勿爲浮議所搖,可無難矣。”
李綱的話其實很有技巧,他告訴趙桓金人的五個要求我們可以答應他們四個,趙桓自然覺得自己都答應四條了,那金國再怎麼樣也沒什麼意見了吧,便安下心了。
此時的樞密使是趙桓的老師耿南仲,他也希望能守住開封,便也跟着出列勸了幾句,趙桓見狀便打消了西逃的念頭。
既然不跑,那就要準備守城了,耿南仲做爲樞密使,自然是責無旁貸的要負責調兵遣將了。
開封之險在黃河,黃河的守衛是最爲重要的,耿南仲當下派遣何灌將兵二萬和樑方平前往浚州守衛黃河,保證開封不會被兩面夾擊,這浚州的位置大概是昔日的白馬城,也就是官渡之戰的古戰場。
這何灌乃當朝老將,此時已經頭髮花白,年近六旬,此人乃是武舉出身,曾經在邊疆守衛,當時遼國軍士時常跨過邊境尋畔滋事,他便在陣前對遼軍射箭威脅,每箭必入石,嚇得遼軍目瞪口呆,自此得了神箭將軍的諢號。
何灌後來被趙佶召到開封,詢問遼宋軍事,何灌以衣服上的花紋當做敵我形勢,讓趙佶讚歎不已。
如今國家危難,何灌再一次披甲上陣,但這一次他所帶領的卻不是他昔日的邊軍,而是兩萬開封禁軍。
樑方平則是宮內的內侍,按照規矩監軍的。
開封城門外,兩萬軍士已經集合完畢,但這些軍士不但沒有排成整齊的隊列,反而嬉笑打鬧,有的還挑着果子、糖水叫賣,弄得和春遊一般。
何灌看到這個場景,嚇了一跳,指着面前亂成一團的軍隊問道“樑內侍,這就是給我的軍隊嗎?”
樑方平一臉驕傲的說道“何將軍,這可是我厚着臉皮向高太尉求來的,兩萬人一個不少,全是青壯。”
何灌簡直想破口大罵,就這有兩萬人?你當我何灌沒帶過兵啊,這有一萬五千人就不錯了,還都是青壯,我是民夫頭子嗎?這些人能打仗嗎?
開封的百姓是很愛看熱鬧的,這樣大軍聚集的場面還沒怎麼看過,都圍在兩邊靠熱鬧,看到禁軍都是這樣的軍容,不由嘆息了起來。
百姓中有一羣穿着長袍的人,這些都是太學的學生,其中一人見禁軍如此氣道“天下事到了這個地步,都是那些奸臣的錯誤,如今新皇登基,難道還要留着那些奸臣嗎?”
邊上的人聽了不由覺得有理。
那人猛地舉手喊道“聽聞李綱大人等會會來,不如我等上言請誅奸臣如何?”
“好!說的好!”
“大丈夫當如是也!”
這些人書生意氣,敢想敢做,都鼓手叫好。
這邊的何灌也在等李綱和耿南仲來送行,沒一會就看到李綱和耿南仲連襟而來,二人見到何灌先互相問禮,李綱先問道“老將軍此去,可能保黃河無礙?”
何灌嘆了口氣,搖頭道“如有西軍五千,我敢有此言,如有邊軍一萬,我亦敢有此言,但如今所率卻是開封的禁軍,開封禁軍久不訓練,騎馬不得上,射箭不得開,和民夫無異,卻不敢言了。”
李綱想了想,說道“如今開封附近的精兵還有一支,乃是平陰侯麾下的梁山軍,梁山軍英勇善戰,南征北討頗有戰功,平陰侯和我有私交,我已書信一封與他,想來不日便會出兵前來助陣,到時老將軍就無憂了。”
耿南仲聽了大吃一驚,抓着李綱問道“此事如此重大,爲何我卻不知?”
李綱無奈道“朝中不喜平陰侯,如明言,事危矣!”
耿南仲心中大怒道“此事和昔日袁本初有何異乎?”
李綱正想說話,就看到一羣人向自己衝了過來,邊上的護衛急忙上前攔住,那些人爲首一人拜道“可是李綱大人當面?”
李綱撥開護衛,點頭道“我便是李綱,你等何人?”
那人再拜道“吾等都是太學的學子,在下陳東,早聞李大人忠肝義膽,如今朝廷混亂,國事崩壞,皆因奸邪也,大人爲何不誅?”
李綱怒道“既爲學子,爲何不安心讀書,卻在次言國事?”
那人回道“國將亡,書如何還讀的下去啊?”
李綱嘆息一聲道“你說奸邪,卻是何人?”
陳東回道“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樑師成陰謀於後,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於遼、金,創開邊釁。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李綱倒吸了一口氣,急道“豎子安敢!”揮袖而去,耿南仲也搖搖頭追了上去。
陳東看着李綱的背影怒道“平日裡都說李綱爲人剛正,今日見到,不過如此。”
何灌哼道“你等學子,懂什麼大事?如今當務之急乃是抗金,蔡太師等人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如何能輕易殺之?那大名府留守便是蔡太師的女婿,你今日殺了蔡太師,難道不怕大名府明日就陷落嗎?
書生意氣,如何能成大事?你等還是回太學好好唸書吧。”
陳東不服氣的直喘,就看到何灌開始率軍離去,只見在軍官的呼喝下,所謂的兩萬大軍紛紛啓程,但不少騎兵連上馬都需要兩隻手按着馬鞍,再讓其他軍士從下面扶着,看的可笑之極,陳東不由氣道“如今軍將,豈能擋住金國?我欲上書?何人願從?”
其他太學生聽了紛紛高呼願從,倒是熱鬧非凡。
一個文士突然大聲喊道“你等如此,豈不是把李綱大人放在火上烤?”
衆人望去,見是一個青年文士,一人認得此人,便喊道“學正,你不敢爲天下張目,吾等自去,你卻莫要攔着我們。”
何灌聽了,便對那人見禮道“原來是秦學正,末將有禮了。”
秦檜急忙躲過,然後扶着何灌說道“早就知道老將軍威名,想來送別,又擔心在下位卑,衝撞了其他大人,故而躲在後面。”
何灌哈哈大笑道“秦大人說的哪裡話,你是太學學正,天下最爲清貴之人也不爲過,還請秦大人放心,吾等武夫必將以死報國!”
秦檜跺腳道“何至於言死?”
何灌苦笑了一下,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就這樣的軍隊,不抱着死戰的決心,哪裡會有一絲可能打贏如狼似虎的金兵呢?
秦檜又對陳東等人道“爾等快快回太學讀書,不許胡鬧!”
陳東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秦檜看着天空,嘆了口氣。
“還沒到時候啊,太急了。”秦檜搖了搖頭。
秦檜心中想着,如果讓他站在陳東的立場,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出手,陳東實在太年輕了。
——交城
一隻四萬人的大軍一條線拉開約有兩三里長,這些人大都神情疲憊,就連旗幟都沒精打采的耷拉着。
這是折可求率領的西軍,多出來的兩萬人是這一路收集以及其他州府來救援太原的軍隊。
呼延慶指向北方說道“前面二十里就是交城了,再往北八十里便可到清源,然後就可以到太原了。”
折可求看着路上不斷出現的南逃百姓,點頭笑道“這些百姓雖然走的匆忙,但面色卻不驚恐,可見金軍還沒有突破太原城,我們還來得及。探馬可有回報?”
折可與報道“還沒見回來。”
折可求想了想,問道“多長時間沒有探馬回報?”
折可與說道“大約有兩炷香了吧,這時間是有點長了。”
折可求臉色大變,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地勢,發現西邊全是崇山峻嶺,東邊卻是一片平原,自己又沒有騎兵優勢,這是兵法上的圮地啊!
折可求立刻下令道“傳令全軍戒備!快速通過此地,再派三十探馬往東方探索,三十里內我要知道有沒有敵軍蹤跡!”
傳令官立刻去傳令,數十快馬衝出軍陣,折可與看着臉色不對的折可求問道“兄,難道金兵在附近?”
折可求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不詳的預感,走,到了交城有城池守護,就安全了。”
大軍繼續往前約走了兩三裡,突然三個探馬飛一般的向大軍衝來,折可求看着這三個探馬身上居然插着箭矢,哎呀一聲,大喝道“全軍備戰,敵在東方!”
四萬人的行軍隊伍有數里長,哪裡能那麼快的擺好陣勢,折可求對摺可與說道“可同、可致、可久均在他處,恐來不及了,你立刻帶中軍兩千騎兵前突三裡,如有金兵來,務要堅持兩炷香的時間!”
呼延慶拱手道“將軍,這路是我帶的,請讓我跟着去吧。”
折可求搖頭道“金兵狡詐,這必然是繞路前來,和你無關,可與,還不快去!”
折可與哎了一聲,便率軍奔出本陣。
這時三個探馬也到了折可求面前,一見到折可求,那三個探馬中一個傷勢較輕的軍士報道“報!西方出現金軍,數量不詳,我等根本摸不到金軍陣前。”
“金軍弓馬嫺熟,你等不必自責,快快下去養傷備戰。”折可求沒有怪這幾個探馬,畢竟西軍和金軍的騎兵本來就有差距。
古代中國的騎兵其實是有地域區分的,按照東北、西北、蒙古三個大的區域劃分。
由於西北的戰馬大多高大,故而西北的騎兵多爲甲冑騎兵,如西夏的鐵鷂子就是標準的重騎兵,靠的是甲堅馬大取勝。
蒙古地區是草原,這裡的戰馬也就是蒙古馬,多耐苦,但較爲矮小,故而發展爲弓騎兵爲主。
東北多山林,其實無論是這個時候的女真還是後來的滿清,其實開始依靠的都是重步兵,後來大量發展的騎兵也走的是重甲騎兵路線,但因爲東北山林中需要漁獵,因此弓騎也很擅長,這就使得女真騎兵可衝陣可弓射的特點。
也就是說,女真的騎兵類型是更加中性化的,至於後來完顏宗弼極端的發展出了鐵浮屠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折可求一邊讓大軍擺陣,一邊對呼延慶說道“如今金兵以逸待勞,我軍雖有四萬恐怕也不是金兵對手,金兵又有騎兵之利,我軍如前突交城,後勤恐有斷絕之危,只能先退守汾州。
呼延兄從太原來,當知困守孤城最怕的就是內無糧草,外無援軍。
請呼延兄帶二十騎殺回太原,告知張、王兩位大人我軍動向,我準備在汾州集結其他援軍,最多一月,必可殺至太原,還請二位大人以國事爲重,死守太原!不可壞我江山啊!”
呼延慶聽了知道這是大事,拱手道“將軍放心,末將去了。”
等呼延慶帶二十精騎離開後,折可與的騎兵也看見了遠來的金兵,只見天地之間一層黑色彷彿從地中鑽出來一樣,人如虎,馬如龍,三萬大軍卻有五萬戰馬,讓折可與的兩千人好像是面對大海的沙堡一般。
“這...這就是金軍?”折可與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折可與會那樣的緊張了。
金軍的氣勢比西夏強了太多。
“嗚!!”一聲聲的號響,三萬金軍彷彿有一隻大手把他們拉住了一般,猛地停了下來,折可與吞了口口水,這樣的軍勢的確讓他感到了驚恐。
完顏婁室帶着一羣軍將騎着戰馬走了出來,手中狼牙棒一指喝道“宋軍不過兩千,兵分三路,一路和我迎敵,另外兩路從左右繼續前進,不能讓宋軍結陣!!”
折可與看着金兵開始分兵,知道金軍主將已經知道自己是要拖延時間,不敢再拖,咬了下舌尖,手中鋼槍猛揮,喊道“衝啊!!!”
西軍和金軍的第一次正面衝鋒開始了。
折可與排的是錐形陣,求得就是突破,當兩軍還有百餘米時,西軍騎兵先是發了一輪弩箭,西軍一直都是被重點打造的軍隊,這些騎兵居然人人都有弩,弩的穿透力比弓箭要強的多,兩千只弩箭猛地砸向金軍,只見這些金兵翻出小盾護着臉,其他部位任由弩箭射穿,不少金兵落馬,但也有不少金兵即使身中數箭依舊咬着牙在衝鋒,看的折可與暗暗心驚。
七十米,金軍也開始射箭了,金軍用的都是穿甲重箭,一箭射中,不死也是重傷,但這樣的箭必須是強弓,這在宋軍中是很難推廣使用的。
四十米,金軍的箭到了,啪啦啦的聲音中,最少百騎被射翻在馬下。
二十米,兩軍都怒嚎起來,折可與第一個對準了完顏婁室,二人都是騎將,兩兵互舉,鐺的一聲,折可與只覺的虎口大震,自己的長槍差點脫手,不由叫聲厲害。
但騎兵衝陣可不和古典小說一樣,還可以轉着廝殺,只能一招而過,兩邊交手後繼續前突,折可與左刺右殺,完顏婁室連揮棍棒,兩邊軍士無不死戰,等一個回合衝過,一地的屍體和傷兵就是這一回合的成果。
折可與回頭看了看,兩千騎兵此時已經摺損了三四百人,這還是因爲金兵分兵了,否則層層疊殺,兩千人哪裡這麼快就能殺透一陣。
“再來!”這還是完顏婁室南下以來第一戰,剛剛的廝殺讓他戰心大起,折可與算着時間,吼道“再戰!”
又是一輪廝殺,宋軍、金軍再一次的交戰到了一起,兩千對一萬,這是一場註定結局的廝殺,折可與拼命的刺殺眼前的一切敵人,等到再一次穿陣而過,折可與背後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了,折可與不敢再戰,否則一旦折損完了騎兵主力,這仗也就難打了。
完顏婁室見折可與逃了,暗哼了一聲,令大軍急追,另外兩路見狀也包抄了過來,折可與只能下令全軍拋棄隨身帶的數貫銅錢到路上,這是西軍和西夏軍平日作戰的經驗,當被追擊的時候,只要丟這些東西到路邊,窮瘋了的西夏軍自然會停下腳步去撿錢。
果然,金軍也不例外,當第一個放慢戰馬撈錢的人出現後,這樣的行爲就禁止不住了,甚至有的金軍爲了互相搶奪而爭鬥了起來,要知道金國的制度和唐朝府兵相似,從軍的軍士都是自備戰馬軍械的,就靠劫掠賺回本錢了。
最終還是完顏婁室下令殺了幾個搶奪銅錢的軍士才制止了這場混亂,看着跑遠了的宋軍騎兵,完顏婁室氣的對幾個部將狂罵了一陣,然後才繼續進兵。
有了這樣一場,折可求也終於將行軍的四萬人收攏在一起,成功擺出了一個防禦的軍陣。
折可求將門出身,雖然沒有什麼奇才,但也是精通戰事,完顏婁室看着面前的五個大軍陣互爲犄角,居然沒看到什麼漏洞,不由嘆道“左帥和我說西軍不可小覷,今日觀之,才知道宋軍中卻有良將啊。”
說是這樣說,完顏婁室卻是飛快下令,讓金軍騎兵開始騷擾宋軍軍陣。
後世史書中有這樣一個記載,說是金兵認爲如不能打一百餘個回合,何以謂馬軍,可見其騎兵之耐戰。
步軍對騎兵最大的劣勢就是不能動,一旦動了軍陣,很容易被騎兵突破。
只見金軍以千人爲隊,不斷在西軍軍陣前利用手中弓箭騷擾宋軍,一旦發現破綻就換槍衝鋒,使得折可求不得不不斷的收縮陣型,防止被金軍突破。
約莫這樣對峙了半個時辰,折可求就發現不對了。
西軍一路奔波,早已疲憊,而金軍以逸待勞,一旦久戰,西軍是會先堅持不住的。
折可求無奈,只能將五陣收縮爲三品陣,只是這樣一來就徹底放棄了進攻的能力了。
完顏婁室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難纏的軍陣,無論他如何騷擾,面前的軍陣都如同鐵板一塊,他也試着讓騎兵突擊了幾次,但面對強弓硬弩和長槍軍陣,沒有重騎兵的他根本承受不起那樣的損失。
完顏婁室和折可求就好像一個鐵球和一個鋼鋸,鋼鋸可以在鐵球上削下來不少鐵屑,但要鋸斷這個鐵球就力不從心了。
完顏婁室想了想,呼喊一聲,三萬金兵容易潮水一般撤去,此時兩軍已經互相試探了一個時辰,三品陣中折可致、折可久分屬兩翼,折可同則是來到了本陣,他對摺可與問道“將軍,金兵退了,我們是繼續北上還是撤回去?”
折可求皺眉道“金軍不是被我們殺退的,不過損失數百騎,連金軍的皮毛都沒傷到,這是金軍看我們軍陣嚴整,故意後撤,讓我們動起來啊。”
“傳令!全軍向南,騎兵放至五里,小心後撤!”
但步兵爲主的軍隊後撤哪裡有那麼容易,一路上,折可求不斷被完顏婁室的騎兵衝殺,甚至有一次被截成兩段,要不是因爲諸軍都是折家兄弟統帥,互不放棄,早已崩潰多時了。
等回到汾州,清點人馬,這一路居然戰損近七千人,而金兵折損不到兩千,嚇得折可求不敢再北上救援太原,一心等待其他援軍。
——梁山
姜德看着手中的書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一心想把李綱從此次戰亂中摘出來,卻沒想到陰差陽錯的還是讓李綱成爲了朝廷的主戰核心。
“伯紀寫信給我,希望我能率軍前往河北抗金,你等如何看?”姜德將書信遞給衆人,衆人輪流看過一遍後,紛紛思索了起來。
許貫忠第一個說道“主公,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吾等出兵本就需要一個名義,如今伯紀相召,何不請他讓新官家寫下聖旨,讓我等在河南河北便宜行事,如此我軍便可師出有名了。”
李助此時已經回到淮西備戰,但根據李助的提請,增補了婁敏中爲軍委成員,這也是李助希望在軍委中能有一個常在的人可以爲他們這些原來的四大寇降將說句話。
婁敏中起身說道“侯爺,根據情報,金軍已經到了大名府外,大名府樑中書野戰戰敗,已經不敢出城,金軍隨時可以繞過大名府繼續南下,開封的禁軍大家都是知道的,守城也許還行,野戰絕對不是金兵的對手,這樣的話,開封城外將成爲金兵的跑馬場。
其他的也就罷了,但開封城外還有一處馬場,那裡有超過兩萬匹精挑細選的戰馬,本都應爲開封禁軍使用,這些戰馬要是被金兵奪了,那可是大大的損失啊。”
“兩萬匹戰馬?”姜德眼睛都紅了,不當家不知油米貴啊,爲了戰馬,姜德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否則南洋的李俊等人也不會聽說有戰馬就對阿拉伯商人那樣友善了。
“大名府...戰馬...”姜德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仗必須打了。
但此次可不是靖康恥啊,姜德猶豫的想到,按照歷史,這一次金軍並沒有打下宋朝,而是在宋朝割地的條件下退軍了,要是自己過於突出自身的戰力,恐怕等金兵一退,朝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商討剿滅平陰軍而不是對付金國了。
沒辦法,攘外必先安內的思想在宋朝已經深入骨髓了。
“我們要出兵,但絕對不能讓朝廷感覺到我們的威脅。”姜德摸着下巴說道“你們有什麼想法?”
公孫勝笑道“主公是想拿實利而不圖虛名吧,既然如此,我有一瞞天過海之計。
貧道預判金兵到了黃河後,守軍必會燒橋自保,金兵要過黃河非數日不可。
主公可趁機出水軍斬斷黃河,金兵必將惶恐,主公再出兩千騎兵僞裝爲金軍佔據馬場等地,收刮朝廷軍械錢糧,最後由主公請率一萬步騎陳兵於陳橋。
昔日宋太祖於陳橋兵變,今日主公陳兵於陳橋,開封必不敢接納主公,如此主公便可趁機求得朝廷旨意,得以河南河北便宜行事,再出兵大名府解圍,放金兵於開封,如此我軍佔據大名府,隨時可借水軍佔據黃河,進可攻,退可守,得戰馬軍械等實利,取朝廷便宜之虛名,主公以爲如何?”
公孫勝的計策依舊保留了江湖氣,喬裝打扮,冒名頂替,無所不用其極。
許貫忠讚道“公孫道長的計策的確不錯,只是那兩千金軍要選個合適的人來帶領了。”
婁敏中眼珠轉了轉,想到一人說道“那段局長長得不像中原人,外人也沒見過他,大可爲金軍主將,至於騎兵嘛,可讓軍械處緊急打造金軍頭盔,戰甲大可外穿皮襖,想來三五日便可準備完畢。”
姜德思之此策甚爲巧妙,現在缺的就是一個出兵的名分了,李綱雖然是寫了信,但李綱此時地位還是太低,並沒有調動軍事職權,故而姜德回信一封,表示自己雖然願意出兵勤王,但如果沒有朝廷的旨意,擔心會被朝廷非議,希望李綱能說動樞密院調動自己勤王。
姜德又想到金軍到了大名府,那麼就距離內黃不遠了,雖然無論是天翔學院還是其他的核心力量都已經從內黃遷移到了梁山等地,但內黃依舊是姜德等人的根基,輕易失不得。
姜德離開軍委會議室,來到了參謀部。
經過數年的發展,從天翔學院和軍隊中逐漸成長出了一批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大都家世簡單,幾乎都是農戶或者孤兒出身,經過數年的磨礪,成長爲了姜德手中最爲可靠的人才。
這些人均學習過數學、物理、化學、地理等自然科學,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弓馬嫺熟,但也不是軟弱之輩,按照科目不同,各司其職,這也使得軍委的衆人工作壓力大大減小。
姜德看着在參謀部來去匆匆的年輕人們,突然覺得即使此時對上金國也沒什麼可怕的。
“主公!”參謀部的輪值官於鵬拱手見禮道。
其他參謀也急忙見禮,姜德揮手讓大家繼續做事,對於鵬問道“內黃可有回報?我師父老人家他們都安排好了嗎?”
於鵬點頭道“請主公移步,用沙盤主公可以更加清晰的瞭解局勢。”
姜德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沙盤面前,沙盤上無數山巒樹木,城池河流,無論是大名府還是內黃府都清楚的出現在姜德面前。
“主公,內黃和大名府極近,又有河渠之便,金軍南下極有可能經過此處,此時扈成師長已經帶第一一二師到達了內黃,並在知府李春的配合下進行全方位的堅壁清野。
我方工學院學子也出動了七十人,在內黃修建了大小堡壘七座,並且打造了大量的軍械,加上第一一二師的一萬軍士,除非金軍出動三萬人以上進行全力圍攻,否則內黃不會有失。”
聽完於鵬的介紹,姜德點了點頭,但心中還是擔憂無比,畢竟內黃不比梁山,在華興商會不斷髮展的同時,世人也有了內黃內有黃金的印象,畢竟太多大商人是內黃人出身了。
金軍要是被這些錢財眯了眼睛,硬是要打內黃,那還真的不好辦了。
一個倩影出現在姜德背後,看着姜德的眼睛所看的地方,問道“夫君在擔憂內黃嗎?”
姜德回頭,看到是花雕,點頭道“是啊,兩位師父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內黃,大概是擔心他們離開了我會放棄內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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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搖搖頭道“夫君何必擔心,金軍統帥是那完顏宗望,素有睿智的名聲,難道還會執着於一隅之地?”
姜德笑道“說的也是,對了,這裡是參謀部,你怎麼來了?”
按照規定,參謀部這樣的要地,即使是花雕這樣的夫人也是不得隨意進入的,既然她急的來找姜德,必然是有事情。
花雕自從和姜德結婚後,英氣去了一些,但依舊是敢想敢幹,一被姜德說到這裡,火辣性格又出來了,轉過身,接着衣襬擋住就是對姜德的腰間一掐。
“啊呀!”姜德不由的叫了一聲,邊上的參謀們好奇的看了過來,又急忙低下了頭。
“雕兒,你幹嘛!”姜德有些害羞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
“是啊,我不過是一個沒有身份的野丫頭,是養不熟的雕,哪裡比得上人家金枝玉葉。”花雕哼了一聲,這讓姜德更加不明白了,這什麼金枝玉葉啊。
“不是..啊呀,你過來,到底出什麼事了。”姜德見這裡人多,連拉帶拽的將花雕帶到一個房間裡問道。
“那兩個帝姬一起來找你了,都哭哭啼啼的,你快去看看吧。”花雕一嘴醋味的說道。
姜德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兩個帝姬都知道了金兵南下,即將打到開封的消息了,希望姜德能出兵救開封。
久在梁山的趙福金等人雖然不清楚姜德的真實實力,卻也明白梁山軍的戰力是遠超開封禁軍的。
姜德本來就準備出兵了,想到這裡,便覺得見下趙福金等人也無事。
“夫人莫要吃醋,那趙福金不過是擔憂其父罷了,和我可沒什麼瓜葛。”姜德揮手否認道。
花雕白了一眼說道“有沒有我自然知道,行了,那兩位是帝姬,讓他們久侯終是失禮。”
姜德一邊走着一邊感覺剛剛花雕的話怎麼這麼不對勁呢。
姜德和花雕來到住所,一進門就聽到玉藻在用着已經熟練的漢語安慰趙福金等人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姜德眯着眼走上前,看着已經哭成淚人的趙福金等人,他沒想到三個帝姬居然都在,他看向趙玉盤,趙玉盤明白姜德的意思,低着頭說道“許君並不知曉此事。”
姜德嘆了口氣,說道“三位帝姬來此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乃臣子,如無君命,豈可擅自舉兵,三位殿下難道沒聽過昔日董卓故事?”
趙金羅最長,三人中也就她沒哭,不過想來也是,自己的丈夫都被趙佶毒死了,能爲趙佶哭纔有鬼了。
趙金羅問道“平陰侯莫要欺我等爲女流之輩,妾身雖無知卻也明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何況侯爺何時從心裡尊過朝廷法度?”
這句話可以是說的很重了,護衛姜德的李忠不由瞪了趙金羅一眼,趙金羅卻彷彿沒看到一般。
姜德抓了抓臉,這話還真的沒說錯。
“朝廷尚有西軍,此次並無亡國之憂,殿下多慮了。”姜德又推脫道,他的確是決定要出兵了,也的確需要名分,但這名分也不能是被三個帝姬逼吧,這...怎麼都感覺怪怪的。
“西軍遠在西北,河東尚不能救,何況中原?”趙金羅搖搖頭道。
姜德還沒發現這趙金羅還挺會說。
“如無王命,實難發兵!”姜德干脆準備逃跑了,這三個帝姬打又打不得,說又說不過,還能怎麼辦。
姜德正轉身想走,突然覺得背後一沉,又感覺一股香氣撲入自己的鼻子裡。
“我不管,你不發兵救我姐妹,我就不下來了!”
居然是趙福金蹦到了姜德的背上,兩隻手死死的抱着姜德的脖子,兩隻腳則是夾着姜德的腰,如同一隻猴子一般。
“哼!”花雕氣呼呼的轉過了身子,看的姜德目瞪口呆,這也怪我?
“快下來!快下來!!啊呀!只要朝廷給我一道詔書,我立刻發兵,我先準備起來好不好?
我說三位帝姬,現在開封城內的是你們的兄長啊,你們就不能想想辦法?你們當年老師應該都是耿南仲吧。”
別說,姜德眼珠一轉,想出了這麼個鬼主意。
三個帝姬對視一眼,覺得有理,這趙桓他們都知道,從小因爲不得寵而有些軟弱,對於耿南仲這個帝師的話一向是聽得。
說起來趙桓最有力的競爭者趙楷的老師也是耿南仲,但耿南仲卻一直支持的是趙桓,這也是趙桓那麼信任他,任命他爲樞密使的原因。
不說三個帝姬如何寫信給耿南仲的,再說完顏宗望這邊,他率軍在大名府城下數日,見城內守衛得法,知道急切間攻之不下,便想繞過了大名府,繼續往下,這一日看着地圖,突然發現一地名爲內黃,覺得眼熟,招來郭藥師詢問道“這內黃可有什麼名將?”
郭藥師想了想說道“這內黃名將倒是沒聽過,但據說那瓊酒是出自內黃,極爲有名。”
完顏宗望啊呀一聲叫道“原來是這裡,昔日我聽我師父說過,內黃雖小,卻有數位英雄人物,那平陰侯姜信之便是此處人士,也不知道是否還在這裡。”
聽到瓊酒,完顏宗弼不由的想到了昔日在瓊樓的時間,前幾日的戰事中,他遠遠的看到率軍出城救援的一員小將和當日在瓊樓中和他爭鬥那人相似,只是太遠無法確認,想到這裡,完顏宗弼起身說道“右帥,聽聞內黃積蓄頗多,有內有黃金之稱,末將請提一路兵馬,前往取之!”
完顏宗望細思了一會,點頭道“我軍一路繞城南下,軍心士氣恐有所低落,不過內黃據說是宋平陰候故土,其佔據高麗,虎視我大金久矣,這也使得叔父噠懶不得不率奚人守衛在邊境,你在內黃要重撫輕殺,不可妄爲。”
完顏宗弼點頭稱是,領五千本部兵馬奔向內黃。
按理說,五千金兵去取一個州府並不算少,但當完顏宗弼到了內黃後就發現不對了。
首先內黃境內居然是完全的堅壁清野,所有村莊全部空無一人,南下宋國這麼久,完顏宗弼也發現了,只要堅壁清野厲害的地方,就肯定不好打,因爲這首先代表的是當地官員不準備投降,而是準備死守。
另外金軍一路南下,後勤線已經越來越長,金兵的補給已經有不少依靠打草谷了,而且跟着完顏宗弼出兵的大家都知道內黃富有,但到了地方纔發現沒有東西可以搶,這裡的失望不言而喻了。
終於,金軍到了第一處堡壘...等等,堡壘?
完顏宗弼看着面前這個高達五丈的小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可是清楚的看到,這小城上面寫的是三口鎮,這居然是個鎮子!大名府的城牆高度也不過如此吧。
完顏宗弼還想着這鎮子是不是虛張聲勢,先令五百人扛着簡陋的雲梯試着攻城,但纔剛剛到一百三十步遠,這詭異的城鎮上就飛下來近百塊飛石,每個飛石都有小孩腦袋大小,咚咚的砸到這五百人嗷嗷直叫。
完顏宗弼倒吸一口涼氣,對邊上的哈密蚩問道“軍師,這宋國難道富有到這個程度了?不過一小鎮,如何有這麼多的石砲。”
哈密蚩也不由吞了口口水,這上百臺投石機豈不是代表這個堡壘裡最少有兵馬二千人,畢竟這些投石機的操作最少也要五六百人了,再怎麼心大的將領,也不會讓一半的軍士去擺弄守城器械吧。
完顏宗弼驚疑不定的同時,三口鎮內,幾個官員打扮的人正長吐了一口氣,然後對邊上幾個穿着奇怪的人施禮謝道“多謝幾位師弟前來助陣,要不是你們帶的這種旋風炮,這城就難守了。”
那幾個穿着奇怪的人笑着揮手道“師兄客氣了,都是天翔學子,何分彼此啊,這旋風炮說起來還是西夏那邊先有的,我們工學院也不過是改進了一下罷了。”
在這幾個人邊上,一臺約有半人高的器械樹立在那裡,這便是天翔工學院根據西夏旋風炮改進的新式旋風炮。
旋風炮可以說是西夏軍機動性最強的軍械了,它在西夏軍中是安裝在駱駝上的,其原理是利用扭力來發射石頭,具體樣子是左邊爲發射石頭的槓桿,這個槓桿有機關鎖死,爲平放,槓桿的一頭可以放石塊,另外一頭被整齊的牛筋鎖住,通過和後世一些卷筆刀一樣的紐杆轉動牛筋,再打開槓杆的機關,槓桿便會飛快樹立起來,給予石頭巨大的動能。
當然,這樣的旋風炮由於是單兵武器,手動上紐,射程不過五十步,但在野戰中已經足夠使用了。
三口鎮的旋風炮卻是安裝在城頭的,三人爲一組操作,兩人紐杆,發射小兒頭一般大小的石頭可以到百步,有城牆的加成,可以到百三十步,關鍵是通過更加科學的設計,這個旋風炮用麻繩就可以,價格低廉,人員暫用也少,使用簡單還輕便,三個人扛着可以滿城牆的跑。
而和三口鎮這樣的堡壘在內黃還有數個,其中最大最堅固的卻不是內黃城,而是原來三家村的地方,那裡此時已經有了一個駐紮了三千人的菱堡,堡壘內有百姓近萬人,糧草軍械足以守半年的,扈成親自在那守衛,而周同卻是去了內黃,幫助他的親家公李春守城。
至於爲什麼說李春是周同的親家公,莫要忘記了岳飛的妻子便是李春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