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身後的衆多幫衆看着撲過來貼封條的衙役、廂軍,各個都雙拳緊握,準備出手,這時,那官吏身邊一人喊道“且慢!”
接着,那人對官吏輕語道“大人,這方臘我聽過,在整個歙縣都極有威望,你看他身後的那些人,大都是江湖之人,萬一激怒了他們,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啊!
依我之見,不如暫緩此事,先看着方臘是否願意將園子交出來,如果不願意,再調集大軍前來,如此也省的大人冒險不是?”
那官吏看了一眼方臘身後的人,發現果然有不少道士、和尚打扮的江湖之人,這年頭可不比昔日了,江湖之人殺官落草的比比皆是,這萬一....
“咳咳,剛剛方莊主既然說要給些時日,我就給些時日,五日,五日之後,我會派人來接收莊園,如果到時候還不給,嘿嘿,別怪本官不客氣,走!”
說着,那官吏帶着幾十號人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教主,官府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是啊,教主,如果開了這個頭,恐怕官府會把我們的教產都收走的!”
“教主,反了他吧!”
“好了!”方臘聽着衆人亂糟糟的聲音,本就心煩,不由吼了一聲。
衆人見方臘動怒,急忙停了下來。
“去!查查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方嗎?”方臘揮手說道。
明教總壇在黃山,當地的官吏也大都知道這些明教的產業碰不到,否則哪天自己的人頭就要不見了,這還真的不知道是誰居然打起了明教漆園的主意。
很快,方臘就查清楚了,這打主意的不是別人,而是方臘的一個本家親戚,名叫方有常的。
這方有常和方臘要論起來,方臘得叫一聲叔公,但和方臘這脈不一樣,方有常這脈世代耕讀,早在仁宗時期就出過進士,後來還有好幾個舉人,但也因爲宋代的異地爲官制度而離開了歙縣去了外地。
到了這一代的方有常,雖然也讀書,卻沒有得到功名,還好,這個時代和之前也不一樣了,即使不讀書,沒有功名,也能想辦法得到官職,尤其是南方,就有一條好路,那就是朱勔的應奉局。
方有常投靠了朱勔,幫朱勔收颳了不少的奇花異石,朱勔也寵信他,給了他官職,這人一富貴,就想衣錦還鄉,方有常就想到回老家置辦一些家業。
此時,方有常已經通過各種手段取得了上千畝的田地,目光就開始往經濟價值更高的漆園看去。
得知居然是這樣的本家親戚搞的鬼,氣的方臘簡直要蹦起來,五日時間一到,一羣廂軍衙役前來強收漆園,方臘因爲還沒準備好,只能先忍氣吞聲的把漆園讓給了方有常。
方臘的隱忍是希望西軍可以先和遼國開戰,但方金芝很快傳來了一個不利的消息。
宣和二年四月,宋使趙良嗣來到金國,阿骨打正好準備再攻遼國,就帶着其前往觀戰,這一戰,阿骨打準備了快一年,結果只用了三個時辰就打下了遼國的上京,嚇得趙良嗣連呼萬歲,又稱願意將給遼國的歲幣轉給金國,請求聯合攻遼。
本來一切都說好了,但這時,金國的牛馬突然染上了瘟疫,當然,阿骨打併不知道這個瘟疫其實是躲在後方的耶律大石派人散播的,只以爲時機未到,便退兵回守,和宋使約明年再看。
這一下,短時間內宋遼戰爭爆發不起來了,那麼方臘也就不再等了。
“傳令!召左右光明使,四法王,八散人,天地風雷四部旗主,各地壇主,齊聚此地,商討大事!十日內必須到!”一個山坡上,方臘下令道。
“是!”
方臘也是被逼急了,要知道,這些漆園是明教的主要經濟來源,如果真的被官府一家一家的查抄,那麼要不了幾年,明教就可以和丐幫搶一下飯碗了。
——宣和二年七月初二
原本還算寧靜的漆園此時是人擠人,漆樹之下到處都是漢子在暗自議論。
這裡是隸屬明教的另外一個漆園,距離被供奉局收走的漆園不過一里之遙。
方臘站在高處,看着不遠處原本屬於自己的漆園現在變成了朱家的財產,氣的手上青筋直暴。
是的,趙佶雖然昏庸,但也沒到隨意收走別人田地的地步,做出這些的是王黼、朱勔等人。
“咚!咚!咚咚!”
時辰到了,召集衆人的鼓聲響起,衆人一同來到漆園的正中,這裡已經擺下了座椅,方臘坐在最中間,下面依次坐着左右光明使,四法王,八散人,天地風雷四部旗主等人。
而方臘的家族之人,如叔父方垕,兒子方天定,二弟方肥,三弟方七佛,侄兒方傑等都站在其身後。
方臘看了看衆人,發現四大法王中有一個位置是空的,問道“太湖的鐘教主可有通知到?”
“回教主,確已將教令傳至太湖!”
方臘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鍾教主對我還是有意見啊..”
通天白澤婁敏中勸道“教主,等他日吾等事成,鍾教主和夏犀王都會理解教主的苦心的。”
方臘點點頭道“言之有理,好,那吾等就先說大事。”
方臘看了看衆人,見衆人都盯着自己,便站起來說道“兄弟們,天下國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織,終歲勞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靡蕩之;稍不如意,則鞭笞酷虐,至死弗恤,於汝甘乎?”
衆人皆吼道“不能!”
方臘繼續點點頭的說道“靡蕩之餘,又悉舉而奉之仇讎。仇讎賴我之資益以富實,反見侵侮,則使子弟應之。子弟力弗能支,則譴責無所不至。然歲奉仇讎之物初不以侵侮廢也,於汝安乎?”
衆人氣的牙都癢癢了,齊聲喊道“天下安有此理?”
方臘說道動情處,眼中含淚的說道“當今皇帝昏庸,貪官污吏橫行,百姓賦役繁重,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官府侵佔漁民利益,農桑不足以供應。我們賴以生存的漆樹、楮樹、竹子、木料等,又被他們徵去,一點也不給我們留下。我們終年辛辛苦苦勞動,老婆、孩子受凍捱餓,求一日飽食而不可得,而他們沉溺聲色犬馬,大興土木,建祠堂陵墓,又徵集什麼花石綱,還給西夏、遼歲幣,每年以百萬計,這都是我們東南百姓的血汗呢!近兩年花石綱又層層加碼,我們怎能忍受得了?大家說應該怎麼辦?”
下面有人帶頭喊道:“反了!反了!”
方臘又接着說:“大家若能仗義而起,四方定會聞風響應,旬日之間,萬衆可集。先劃江而治,輕徭薄賦,以養士民。十年之間,就可統一南北,到時候我等殺向契丹、西夏,打出個萬代太平,求個光明世界,你們說如何?”
“好!”衆人齊聲呼喊道。
“看,那是什麼?”一個壇主指向天空,衆人看去,果見一個燈籠模樣的東西,在十數丈高的地方慢慢的飄了下來,沒一會,就飄到了衆人的面前,剛好落在一顆漆樹上。
早有人上去取了,拿下一看,只見燈籠下懸着一條黃緞子,就像皇帝的聖旨一樣,上面寫着一些字,大家都不認得。
方臘對左右說道“吾等剛剛準備起事,就有此等異像,恐怕是上天有所預兆,誰能解此書?”
一人說道“讓婁左使看看吧,他可是號稱知天下萬事的啊。”
婁敏中摸了一下鬍子,接過看了看,然後說道“如果沒有看錯,這是先秦時期的文字,讓我揣摩揣摩。”
說着,婁敏中在上面畫來畫去,圈來點去,半天才說:“這上邊是十二個字。”然後慢騰騰地念道:“天元出,炎宋滅,萬出頭,歲尾立。不知何意!”
方臘道:“來來來,大家想想。”
八散人之一的仇道人裘日新說道“這天元出,不知是什麼意思,炎宋滅,好像是大宋朝要滅亡了。那麼萬出頭,莫非是一個姓萬的要出世了麼?”
“哎,這萬出頭,就是一個方字!”另外一個八散人靈應天師包道乙笑着說道“歲尾立,歲尾,就是臘月,是個臘字,這是在說教主要當皇帝了!”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正想歡呼萬歲,方臘阻止道“且慢,先搞清楚前面一句話再說。”
“這還不簡單,教主就自稱天元皇帝好了!”紫衣道人祖士遠提議道。
方臘道:“慢,此時還不能稱帝,這樣吧,我們拉起的軍隊,叫天元軍,我就先叫‘天元公’吧,等將來咱們得了天下再說吧。”高玉道:“那就在公字前加一‘聖’字,叫天元聖公吧。”
“遵聖公號令!”
隨後,根據方臘命令,不到五日,整個江南到處傳唱着“殺朱勔,罷花石,均田地,同富貴”的童謠。
宣和二年七月初八,方臘正式起事,自稱天元聖公,改元永樂,比歷史提早了三個月。
方臘準備良久,雖然軍械缺乏,卻人員衆多,一起事就成燎原之勢。
先是方臘親自帶教衆攻打歙縣,殺了之前霸佔漆園的方有常,然後把糧食分給百姓,頓時吸引了大量百姓參軍。
接着,方臘讓祖士遠攻睦州,方垕平歙州,壇主霍成富、陳箍桶夜襲處州,呂師囊拿下衢州,不到一月,就有了數州之地,接着,方臘集中軍力,親率大軍,以石寶、鄧元覺、厲天閏、司行方等人爲將,自己的兒子方天定爲先鋒,攻向杭州。
杭州是兩浙路的首府,又是造作局所在地,花石綱指揮中心之一,聚集着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
這下,消息再也藏不住了。
沒錯,就是藏不住,其實在方臘起事的不到十日,東京就收到了消息,但對於剛剛排擠走蔡京的衆人來說,民亂是絕對不可以宣傳的,否則蔡京在位,什麼事情都沒有,蔡京一走,就爆發民亂,趙佶會怎麼想呢?
別以爲趙佶會認爲這些事情的根源是在蔡京的政策上,上位置從來不會去思考原來做這個事情的是誰,只會想現在做這個事情的是誰,這也是爲什麼從古自今的官僚都不願意做事,只願意平事的原因。
——汴梁瓊樓
“這方臘勢頭不錯啊,短短不到兩個月,已經佔據了五六個州,據說軍隊也超過了十萬。”姜德看着短報,笑着放在一邊說道。
公孫勝撫須道“貧道也沒想到方臘軍的戰力如此之強,他們雖然兵甲沒有我梁山多,但卻長年受花石綱之苦,一旦爆發,就如同炸藥一般,據說凡方臘過境之處,所有官吏,無一倖免。”
姜德搖頭道“這樣做,方臘雖然能召集百姓之力,卻將士紳全部退向了自己的對面,以方臘現在的實力,過於着急了。
杭州的情況如何了?”
時遷回道“回侯爺,杭州現在是一日三驚,尤其是在宋東南第三將“病關索”郭師中部被方臘全殲後,杭州知州趙霆已經逃走,至於朱勔父子兄弟更是跑的一乾二淨,我看不要半個月,杭州就會淪陷。”
“杭州一失,江南半壁不穩,如果方臘聰明,一定會上攻常州、蘇州、江寧府等地,以求天險,下攻明州、越州,以求穩固,如此最少可以堅持一兩年了。”姜德分析道“現在就看朝廷什麼時候反應過來了。”
“呵呵,這一次,王黼恐怕難過嘍!”燕青幸災樂禍的說道。
姜德卻不以爲然的道“我們這個官家啊,耳根軟的呢!”
公孫勝問道“侯爺,既然方臘氣候已成,吾等是否該做些準備了?”
姜德點頭道“這是我們把手伸向江南的最好機會,江南鄉紳自古以來就互相勾結,結黨自保,現在有方臘幫我們做壞人,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傳令,讓各路兵馬做好準備,讓吳迪將軍械多賣給方臘,他堅持的越久,殺的當地鄉紳越多,我們日後的阻力纔會越小。”
“遵令!”公孫勝等人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