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吳家船塢,你們去那裡做什麼?”路上的一個行人聽到姜德等人要去吳家船塢,表示驚訝的問道。
“哦,我們早年間受到過吳家船塢的恩惠,聽說他們有難,來看看是否能幫上忙。”許貫忠笑着拱手說道。
那路人聽說是來幫忙的,哦了一聲,嘆道“說起來,吳老爺子也的確是樂善好施,不與人爭鬥,你們順着這河往前走一里地,看到舉着白旗的便是吳家船塢了,不過你們要去,最好先買點香燭紙錢。”
“白旗?香燭?”姜德幾人面面相覷,朱武問道“難道這吳家船塢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那路人點點頭說道“可不是嗎,就在前幾日,吳老爺子終於沒撐住,走了,你們說說,吳家船塢都這樣了,豈不是雪上加霜?我看吳家船塢這次是撐不下去了。”
說着,那路人搖搖頭,轉頭走了,姜德對衆人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快點去看看,這吳家船坊吃了這麼多的苦,也該甘來了。”
一行人走了一里路,果然看到一片大船坊,船坊上高掛白旗,四處掛着白布,姜德的眼尖,看到一些白布似乎是用被單代替的,便更加感受到了此時吳家船坊的窘迫。
船坊外有不少馬車、牛車,還有數十穿着不一的家丁護衛在外面。這些人不斷對着船塢指指點點,不時發出鬨笑聲,和船坊素裹的氣氛極不協調。
“主公,恐怕吳家船坊還有不少麻煩啊。”許貫忠看了看,對姜德說道。
姜德嗯了一聲,那些家丁護衛看到姜德一行人,笑了笑說道“又來了一撥。”
一個戴孝的老人,走上前,臉上寫滿了愁苦,對姜德拱手道“不知道是何處來的小郎,我吳家船坊最近有白事,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見諒。”
姜德唰的一聲下馬,只看到後面以牛皋爲首的十幾人跟着唰的一聲一同下馬,所有人的動作都完全一致,瞬間一片殺氣四起,看的那些家丁護衛不由的倒退了一步。
許貫忠走上前,對那老人說道“還請通報一聲,大名府瓊樓姜德,姜小郎君前來拜訪,我們來之前已經聽說了吳家船塢有白事,這是我們帶來的香燭紙錢和白禮。”
那老人明顯也是聽說過瓊樓的,他有些忐忑的說道“這..不知道小郎君此次來所爲何事?”
姜德笑着說道“你到時候自然知曉,快快通報吧。”
那老人一聽,疑惑的看了看姜德,但還是急急忙忙跑進去通報了,沒多久,就出來說道“我家小娘讓郎君進去,只不過靈堂較小,恐怕無法容納太多人,所以...”說着,有些畏懼的看着姜德身後的那些黑衣武士。
姜德笑了一下,大聲的說道“牛皋,你和許先生、朱先生與我進去,李忠,帶着弟兄守在這裡。”
“諾!”所有武士齊聲喝道,李忠手拿鐵槍,騎上戰馬,來到路口,轉動馬蹄,槍尖所指,也不知道對的是吳家船塢還是其他的家丁護衛。
姜德對着有些發呆的老人說道“我們進去吧。”
老人連忙點頭說道“是,是,小郎君請和老朽來。”
走入船坊,先看到是不少堆在旁邊的木頭和材料,河邊的船塢上還有幾艘建到了一半的船隻,在河邊,有一個用竹木搭建起來的靈堂,姜德等人還沒走進,幾個穿着白衣的人就走了出來,爲首的是一個白衣女子,約莫有十六七歲上下,臉小脣紅,杏目蛾眉,眉毛顏色極淡,身材嬌小,頭髮有些雜亂,可見其已無心打理,雙目中寫滿了愁苦,臉色也有些過於發白,應該是憂慮過度導致沒有好好休息所致,在她旁邊是一個小童,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樣子,這小童緊緊的抓着那女子的衣角,一臉緊張的看着姜德等人。
那女子對姜德拱手說道“吳家暫管事吳迪見過姜小郎君,我吳家和姜家似乎沒有什麼往來,不知道小郎君此次所來何事?”
姜德看向靈堂說道“我此次來明州遊玩,路上聽到吳老爺子平日裡樂善好施,心生嚮往,沒想到卻沒有機緣一見,只能前來上點香火,以表心中敬意了。”
吳迪聽姜德這樣說,哎哎了兩聲,最後說道“還請入內上香!”
姜德拱拱手,表示謝過後,入內一看,這人還真不少。
只看到七八個錦衣緞服的男子坐在一旁,各個趾高氣昂,中間是一個靈位和一個火盆,一個白髮老婦正在一邊哭泣一邊給火盆添加紙錢,旁邊還有不少披麻戴孝的人跟着在哭,不少穿着白衣的船工打扮的人站在一邊,對那些錦衣緞服的人怒目相視。
“人挺多啊,看來吳老爺子的名聲不是假,否則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人來此處悼念呢?”姜德對許貫忠故意大聲說道。
“呸!什麼不是假!我說,吳小娘,我們都在這裡坐了一天了,這些錢什麼時候能還,快點給個話吧!”
“是啊!我家當初看你家吳老爺子的面上,借了你兩萬貫,我現在利錢也不要了,你們只要把那本錢還我就是!”
“李掌櫃,你家大業大,我可不行,那一萬五千貫加上利錢,一分也不能少,今日你們不還,你們這靈堂也不要再辦了!”
“就是!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說到哪裡都是我們有理!”
幾個錦服的人聽到姜德的話,看到吳迪進來,又一次的吵鬧了起來,只看到吳迪低着頭,不發一言,那小少年更是把腦袋埋進了吳迪的衣裙中,不敢出來,那哭泣的老婦,哭的聲音也更大了。
“我說...”姜德輕聲言道,但聲音卻被那些錦衣人的吼聲吞沒,沒有一人停下來。
“我說...”姜德這才聲音大了一些,但依舊沒人理他,姜德的眉頭跳了一下,牛皋一看,大聲吼道“你們這些鳥人,叫什麼叫!我家郎君要說話,再敢要叫的,我把你們的腦袋都擰下來!也剩的你們日後還要再辦靈堂!”
牛皋一聲吼,嚇得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一人小聲說道“哪裡來的莽夫,聲音還真大!”
姜德對衆人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何恩怨,但今日我是來上香的,一切都要等我上完香再說,再敢有囉嗦的,牛皋,給我拉出去割了他的舌頭!”
看着一臉興奮的牛皋,其他人搞不明白姜德的來路,一時間不敢說話,姜德帶着許貫忠二人上前上香祭拜一番後站了起來,對吳迪說道“吳管事,這些是什麼人?是不是來搗亂的?如果是的話,我來幫你們打發了吧。”
吳迪苦笑着搖搖頭說道“這些都是我家債主,卻不能說的上是搗亂的,小郎君的心意我等領了。還請小郎君莫要趟這攤渾水的好。”
姜德哦了一聲,回頭看向衆人說道“原來是債主,怪不得剛剛要你還錢呢,這欠債還錢倒是天公地道,只是這在靈堂討債,卻有些不妥吧。”
一個年老的商賈出來說道“吳小娘,我錢家和你們吳家也算是世交,你和我那小兒還有婚約在身,昔日你老父要借錢,我可是一句話都沒多說就拿了十萬貫出來啊,可現在...哎,俗話說商場無情,我錢家也有幾百的人丁要吃飯,還請吳小娘儘快還錢,就算是給個五六萬貫,也是好的啊!”
“我說老兒,你家小兒和這吳小娘都有婚約在身了,你還來苦苦相逼,是不是過分了?”牛皋聽不下去的說道。
“這位好漢說的輕巧,我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開善堂的,何況現在的吳家已經家財盡沒,吳小娘,我也和你說實話,近日我家小兒在詩會上和那劉舉人相談甚歡,那劉老爺有心招我家小兒爲婿,今日來,我一是爲要債,二是爲退婚,當然了,此事是我錢家不對,那彩禮就當送給你做賠禮了吧!”那錢老爺一臉正氣的說道,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還錢!吳家小娘,快快還錢!!”
“對啊,你們再不還錢,我們就要拿你們這船塢的東西抵債了!”
吳迪杏眼流珠的說道“各位叔伯,我吳家連遭大難,現在實在無力償還,還請寬限些時日吧。”
“寬限?我們都寬限了多久了?這樣吧,我看你吳家也是真的撐不住了,不如把你這船坊全賣了,其他的...賣房賣地賣身你看着辦吧!”
吳迪連忙搖頭說道“這船坊是我吳家百年心血,數年後待我弟弟長成,還要傳給他,我如何賣得?”
“那好,那你就還錢!”
吳迪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主公,這樣看來,這吳家船坊最少欠了二十萬貫的債務,我們收購了他們,恐怕並不划算啊。”朱武心中算了算對姜德小聲說道“但如果此時救助,卻也是救其於水火,其必當感激,爲吾等效力,還請主公思量。”
姜德想了想,對正在圍着吳迪吵鬧的一羣人說道“吳家總共欠了你們多少錢?”
所有人看向了姜德,姜德慢慢的走進吳迪,一手拉住其到自己身後說道“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子,未免有些有失君子之風了吧。”
那錢老爺看了下姜德笑道“我說小郎君,你要出頭也要知道好歹才行,這吳家一共欠下了我等二十三萬八千貫,你出的了這個頭嗎?”
姜德呵呵一笑,回頭對吳迪說道“你們吳家還有多少工匠?”
吳迪回頭指向衆多咬牙切齒不說話的衆多工匠說道“就是這些了,大部分都走了,只有這百多個老人未有離開。”
姜德看了看這些人,點點頭說道“有人就好!”說着,走到衆工匠面前說道“吳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們爲何不走,可是因爲吳家欠了你們糧餉?”
一個壯漢拱手說道“小郎君莫要小看我等,我等蒙吳家庇護,數十年未有寒餓之苦,今日吳家遭難,我等怎可離去,只恨我等卻無所長,無法幫助小娘。”
姜德笑了笑,對衆工匠說道“我家也需要一些船工,你們可願意到我家做事,每人俸錢可以比這裡多一倍!另外我會賠付給吳小娘每人兩百貫錢,如何?”
“哈哈,我說呢,原來是想搶人的,也罷,吳小娘,這樣你又多了一兩萬貫,也可以應應急嘛。”
吳迪的眼神暗淡了下來,是啊,哪裡有那麼多的好事呢。
幾個船工有些猶豫,但看到衆人都不動,也不敢動。
吳迪吸了口氣,笑着對衆船工說道“諸位叔伯兄弟,大家都是爲我吳家流過血淚的,今日是我吳家無能,怪不得大家,大家如有願意的,自可和姜小郎君離去,我吳迪絕不阻攔!
何況...你們都還有家小要養,船坊裡短時間是沒法發給諸位工錢了...”
慢慢的,開始有人走到姜德面前拜下,姜德示意了一下朱武,朱武便說道“願意的人來我這裡登記姓名,好記賬發錢。”
姜德走到吳迪面前,看着眼神黯淡的吳迪說道“我這裡的船坊還缺一個管事,不知道吳小娘是否願意來做事呢?”
吳迪看向姜德,眼中充滿了屈辱,姜德笑了笑,手一晃,多了把摺扇,唰的一聲打開說道“當然,吳小娘這樣的嬌娘子,錢不會少給,十年契約,我一次性給你十萬貫如何?”
十萬貫?加上給船工的賠付,這已經是吳家欠款的一半了,姜德指着靈堂外說道“另外我家船坊還沒搭建起來,我看你這裡不錯,借我五年,再給你十萬貫如何?”
二十萬貫,這已經足以還款,吳迪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姜德,姜德笑了笑說道“這生意我不虧,你看呢?”
“吳小娘,還在猶豫什麼?快答應吧!”
“對啊!難道你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姜德蹲了下來,拉住那個不斷往後躲的小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有些害怕的說道“我叫吳璇。”
姜德擡起頭點吳迪說道“你們的吳家船坊,我五年後還你,如何?”
吳迪當下跪在地上,對姜德拜道“多謝小郎君相助之恩!”
姜德連忙扶起說道“你我二家各取所需,並沒什麼,好了,你們這些人,吳家的債半月內全部還清,請你們立刻離開吧。”
“你是什麼人?說二十萬貫就二十萬貫,誰知道你是不是唬人的?”一個商賈大聲叫道。
“我家小郎君乃宜家油坊、瓊樓之主!就連你這廝戴在脖子上的玻璃珠都是我家小郎君的廠坊所出,區區二十萬貫又算得什麼?”朱武不屑一顧的說道。
那錢老爺頓時喜笑顏開的說道“我家好媳,這真的是大好事啊,如此一來,你吳家也算有救了。”
“哼!老賊,你剛剛說的話你不會忘記了吧?快留下婚書,就此滾吧!”牛皋一把抓住還想上前敘舊的錢老爺,就往旁邊的朱武那裡押去,嘴裡說道“朱先生,快快讓寫了退婚書,莫要再害了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