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一直想着那些無恥之人,卻沒注意駱冰顏,凝視他的目光。
那黑白靈動的眼眸,有疑惑,有茫然,還有些許羞澀溫柔。
“風大哥你呢?你是哪派弟子?”駱冰顏輕聲問道。
“我,我曾經是落霞宗弟子。”風七苦笑。
“曾經?”駱冰顏奇怪,也未追問。
風七輕嘆一聲,娓娓敘說。當年他還只是落霞城裡的一個小乞丐,雖然食不果腹,破衣爛衫。如今想來也覺得那時比現在簡單快樂得多……
怎麼拜師學藝,在宗門哪些趣事。說到高興處,風七也似沉浸其中,連駱冰顏也輕笑點頭。
直到說起麒麟洞一戰,風七才語氣沉重起來。
當年師傅對他冷淡以後,門中各弟子嘴臉一一浮出來。
“這是你的被子,以後自己洗吧!反正你不用練功,莫耽誤我。”說這話的只是一名普通弟子,資質有限。一貫在雜役殿做事,當初師弟師弟叫的那個歡啊……
“你吃飯就是浪費糧食,以後這廚房碗筷你洗吧!”這是落霞峰後廚的弟子,以前連話都不敢跟他說,也在指派他……
“你個廢物,閃開。擋我路了。”這是負責打掃祖師殿的弟子,連躲到祖師殿都有人刁難。
……
“師弟,以前你跟小仙師妹同出同進。以後要注意,少問她的去向。”田中寧冰冷的聲音。
“師兄,雖然你以前對我很好。我也曾喜歡你,可你現在廢了,連師傅都放棄治你了。很快你就會老去死掉,還是死了那條心吧。”莫小仙嘲諷的聲音。
“都過去了,治不好了。呆在落霞峰,最少可得個溫飽。”師傅假惺惺的嘆息。
“總是要做些雜務,落霞宗不養閒人飯桶。”田克儉的冷哼。
…………
直到說到跳崖以後,被田中寧補了一劍。然後風七隻說得了山中秘方煉製神水,並未講乾坤壺之秘。接着講後來如何去城中落腳,如何遭追殺……
也許是一吐爲快,終於有人聽他將心中多年積鬱之言訴完。風七胸中通透痛快不少,擡頭正欲謝謝駱冰顏。
駱冰顏卻是雙目已紅,暗暗垂淚。“顏姑娘怎麼了?”
“我一直覺得我爹孃纔是世間苦命之人,我表姐也極不幸。今日聽風大哥之事,才知他們雖然不順,卻終歸有人疼愛。”駱冰顏哽咽之語卻極真誠。
風七頗感動,兩面之緣相處也並不長,駱冰顏能有此言語。“我本想順手還了你表姐恩情,再上落霞宗討個說法。如今……”輕輕嘆口氣。
“若是能出去,風大哥能先不去落霞宗嗎?我……”駱冰顏欲言又止。
“能出去再說吧。”風七隨口回話。
整個洞淵風七從石巖壁到地面,無不摸過多次,沒有任何機關。只有頭上一個洞口,真要死在這嗎?
風七也不是沒想過用乾坤壺,可上次也並非他主動運用。現在不管他是運功注入,還是神識窺探,根本無法從壺中逃走。
知道可以卻不懂使用之法,每次失望之後。又強提精神查找,這就是我的葬身之所?
“風大哥,也許這就是命,能跟大哥死在這裡,也是天意吧。”駱冰顏看風七越來越沮喪,輕聲勸慰道。
“不,我一直都被別人左右。我不服……”風七雙手持斷血一陣劈砍,刺天,漫天連環使出。
一陣發泄,幾乎脫力才停手。洞淵中只剩風七粗重的喘息。
沒有拿壺喝水,風七隻想脫力安靜的睡一覺,好累好累……
醒來風七聽到一陣劈砍聲,乾坤壺就放在手邊,隨手喝一口。只見駱冰顏在對一石壁猛砍。
“怎麼了?”風七輕聲問道,走近看她爲何如此。
駱冰顏側頭,笑道:“風大哥,快來幫忙,有希望出去。”
“哦?”風七疑惑不懂,難道要從這堅硬的岩石中挖條通道?
“你細心聽。”駱冰顏見風七疑惑,並沒出手,忙停下動作說道。
初時只有剛剛駱冰顏運氣劈砍的迴音,風七聽了一會正要開口,耳邊傳來細細的流水聲,對是流水聲。
不用再詢問,如此地底只有地下河纔會流動。既然能聽到聲音,肯定岩石不會太厚。
風七朝着駱冰顏開出的小洞,刺天連用紅芒不停。斷血劍也不負落霞宗名器之譽,連刺百餘劍未有損傷。
“吱”一股水劍射入洞淵,通了,千餘劍後終於通了。現在不須再斬,只要坐等水進來。
兩人避開這堵石壁,免得被急射而入的水箭淋到。
不到半柱香,那堵岩石壁已豁開成兩尺大洞。整個洞淵也積三尺水深,已沒至二人大腿。
水流漸漸變小,“跟我身後。”風七用衣帶把自己的手和駱冰顏的手繫好說道。
從水洞鑽出就是一條潛水河,不一會兩人浮出水面。四周還是一片黑暗,好在空氣到很通暢,與在外面沒什麼兩樣。
水流並不是很湍急,風七動了動手,能感覺不遠處駱冰顏的位置。“別運勁,隨水淌。”
“嗯,好”駱冰顏在他左前三步左右。
如果現在問風七最想看到什麼,那就是光明。
如果現在問風七最討厭什麼,那就是黑暗。
隨水流淌,無邊黑暗。好似當初在乾坤壺中,一樣無邊的水和黑暗。
“運氣護住心脈,地下水寒氣很重。”雖然在洞淵中風七便叮囑過駱冰寒,還是不忘多說一次。
“知道了,風大哥。”駱冰顏已經靠在他不足一尺遠。
“說說話提神,千萬別大意!”風七對着剛駱冰顏回話的方向道。
“嗯,地下河會流向哪?”這真是沒話找話,風七能知道,堂堂天魔宗少主會不知道!
“地下河最後終歸會和大河湖海相通,再過不久就知道能到哪了。”
…………
漂了大約三個時辰,終於遠處有光浮現,水流也越來越急。
“給,再喝幾口。準備。”風七遞過乾坤壺。
“我都喝好幾次了,不用了,風大哥。”駱冰顏語氣中有些嬌羞,現在兩人已經能看見彼此。
“卟,卟”兩聲水響,暢快的風掃過二人,天頂青天,紅日當空。
“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風七大笑對駱冰顏喊道,哪怕如今她已帶好斗笠,看不到臉和眼睛。
這是一條長河,寬約三五里,蜿蜒東流,河水平緩。二人施法凌空迅速上岸。
正好岸邊有一排鬱鬱蔥蔥的柳樹林,進去二人分開擰乾衣服上的水。再次聚在一起,風七看了幾眼駱冰顏臉紅了。
白色的長裙紗衣乾爽時,確實飄飄仙意而高貴,如今溼漉漉貼在身上。不僅顯出駱冰顏凹凸身材,更因白紗透光,連凝如白雪的肌膚也若隱若現。
“嗯那個,駱姑娘在林中稍等。我去找幾件衣服過來。”風七扭過頭,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嗯,一個時辰內必回。”不等回話,御劍化作流光。
“我等你。”駱冰顏輕語一句,嬌羞之外有些堅決。
九州城府多依山傍水而建,有這麼條大河在。城池自然不遠,以風七御劍速度。半個時辰已經回來了。
換上乾爽衣服,呼吸着林中空氣。讓兩人有再世爲人之感,風七不僅買了衣服,還買了些熟食和一瓶酒水。
好久沒吃東西了,風七一陣大嚼。而駱冰顏卻拿熟食一個人進了林子深處。
“真是個倔強守諾的女子,此處就我一個。我倆不說,誰知道她揭紗見人。”倒不是風七想看駱冰顏絕世之容,只不過覺得這樣麻煩,連吃喝東西都不方便。
等駱冰顏出來,還未等風七說話。駱冰顏先開口:“風大哥,還記得在地洞裡我問的話麼?”
“什麼話?”相處估計有六七天,風七哪知道她問的哪句話。
“能否暫不回落霞宗?陪小妹迴天魔嶺住段時日。”駱冰顏語氣誠懇溫柔。
“怕不方便吧?”風七剛想說怕男女有別什麼的。駱冰顏追問道:“是怕我天魔宗魔名玷污風大哥清譽?”
“駱姑娘,莫要說笑。我既無什麼清譽,天魔宗所爲也非妖魔行徑。”
“好,就這麼說定了。風大哥。”駱冰顏竟顯得有些激動。
“以後別再風大哥,你比我還大呢!叫我風七就好。”
“那你也別駱姑娘駱姑娘的,叫我冰顏或小顏吧。”
御劍凌空,並未全速飛行。兩人並排閒聊。
“冰顏你爲什麼要我去天魔嶺住段時日?”
“兩次得你相救,請你去天魔嶺做客啊!我爹也極重英雄,肯定會欣賞你的。”
“但願吧,我怕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
纔剛說麻煩不久,麻煩就來了。迎面飛來五道流光。
風七和駱冰顏停住法器,打量來人。對方五人,都是御劍而來,身上裝束標記,竟是凌雲宗弟子。
“你倆是哪宗門下弟子?”來人中有一中年男子問道。
風七還在想怎麼回答,駱冰顏已道:“天魔宗弟子路過而已。”
那五人相視一笑,領頭中年男子笑道:“天魔宗乃魔教妖人,一貫穿黑衣。多在桐州活動。你二人穿着不像,藏頭露尾倒像是魔教妖人。”
旁邊有一人也喝道:“我天凌宗誅妖降魔,老實說來哪宗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