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更

(第十二章 設棋局)

北冥重華在位時,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四方首領屈於武力,暫時平息戰火,但並未臣服。北冥國主在時,大陸難得睦鄰友好,各國相安。

征討靖王一役,北冥重華負傷。回城後經太醫診治爲中毒,無藥可解。

他知道,自己一死,四方首領便又會發起戰亂,屆時生靈塗炭,百姓將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不忍見家國滅亡,不忍見自己的親人流離失所,忍受戰亂之苦。所以,他開始謀劃一盤棋局,這局棋中,白子黑子都是他……

可在選繼承人的時候他便開始犯了難,北冥殤一介女流,性格優柔寡斷,實在不適合陷入殘酷的戰爭中。北冥重華一開始本想傳位於衛階,可是衛階非皇族中人,即位無名,不能服衆。後來他想到了北冥驍——那個受皇恩繼承父業,發誓永遠忠於皇室的少年。

其實,北冥重華見到北冥驍的時候便心生疑慮,他長得與衛階太過於神似。後來他從衛階口中也求證了北冥驍的身世。

北冥重華最終選擇了北冥驍。與其說選擇,不如說他在賭,賭北冥驍的忠誠。北冥重華知道,自己所走的是一步險招,如果北冥驍狼子野心,想取而代之,那麼他所佈置的一切將毀於一旦,若真是這樣的結局,他也無可奈何,兵行險招本就九死一生,想要成大事者便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這局棋中,所有人都是不知情者,除了衛階。北冥重華最信任的只有衛階一人,不然他不會告訴他一切,更不會將部兵符和詔書交由他保管。

而棋局卻很簡單,北冥重華將精銳部隊漸漸交到衛階手中,再由衛階接近北冥驍。北冥重華死後,四方首領果真發起戰亂,而屆時北冥驍已有絕對的武力去鎮壓,所以戰亂再多也禍不及北曜城。最後一步便是北冥驍即位重整四方,天下太平之後再退位於北冥殤。

一切都如預料之中在進行,這局棋唯一的意外卻是北冥殤。

北冥重華自始至終都不曾想過自己的死會換來妻子的殉情,而母妃的死改變了北冥殤優柔寡斷的性格。北冥殤這顆不起眼的棋子開始了反攻,這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

北冥重華告訴過衛階,若時局發展到無法掌控的情況,他可將遺詔昭告天下,真正擁護北冥驍爲帝。衛階並沒有這樣做,他知道,若詔書昭告天下,北冥殤將無法立足北曜城,但不讓人知曉,北冥驍便是欺君篡位。

一個是自己所愛之人,一個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衛階陷入兩難,所以最後他選擇了從容赴死,以此去保護自己最在意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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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棋局,他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而他卻因局中人而入局。

(第十三章 一世安)

“爲什麼不告訴我真相?爲什麼你們都瞞着我?”北冥殤淚如雨下。衛階,你就是一個笨蛋,全天下自以爲聰明卻是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告訴你又能怎樣?若讓你放棄皇位,放下仇恨,你會答應嗎?”北冥驍嗤之以鼻。

放下仇恨?怎麼可能,自母妃走後,她活着的唯一念想便是報仇。但如果……這樣的結局是他用命換來的,她寧願不要。

衛階,你以爲自己是誰,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北冥殤跌跌撞撞地走出大牢,她的背影在北冥驍眼中漸漸模糊,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日發生的事情北冥國上下舉國皆知,叛臣“北冥驍”不思皇恩,欺君篡位,被處以斬首之刑,女帝念他乃是皇室,賜以厚葬。

北冥驍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是在一輛馬車上,窗外天光大好,他知道早已過了行刑時間。

“爲何要救我?”他對駕車的北冥殤說。

“籲~”馬車猝然停下,她背對着他道,“我沒有救你,北冥驍已死,”頓了頓,“斬首之刑。”

北冥驍想起一件事,問道,“我曾在大牢中看見過一位與我相像的人,我想,他便是我的替死鬼吧?”

北冥殤淡淡地回覆,“是又如何?”

“殤兒,若是沒有發生這一切,我們……還能不能回到過去?”

“不能。”北冥殤決絕道,衛階死了,什麼都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北冥驍低下頭,復擡起頭對她說,“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會走。”

“如此……珍重。”北冥殤跳下馬車,沒有半點回顧。北冥驍對着她的背影說道,“殤兒,再見。”

他看着她決絕離去的背影,竟捨不得回頭,他知道,這一次說再見便是永遠的別離了。

再見?再也不見!

良久,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眸中,他才轉過頭,駕馬前行。一滴淚隨着過往被風吹散埋入泥土中。

(尾聲)

夜黑如墨,明月皎潔。

北冥殤白衣如雪立於北曜城城樓之上。她看着城中燈火通明,百姓安居樂業,嘴角微微上揚,這纔是她需要竭盡一生拼命守護的東西。

她這一生失去了太多太多,但她早已記不得。至少現在她還擁有這些臣民,他們需要自己。

夜涼如水,北冥殤攏了攏衣袍,恍惚中記得有誰說過,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可終究那人還是離她而去。

雲聚雲散,花開花謝,茫茫天地間,獨留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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