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不想加害我的辰兒，你們大梁也必然有人要加害於她，你會成爲那人的手中槍，袖中箭。辰兒是我唯一的寶貝，與公與私，我都不能冒這個風險。”葉嵩招了招手，“我會請名醫診治你的眼睛，希望你能夠恢復視力，但也請你遵守我們的約定，十年之內，不要來到我辰兒的身邊！”
十年之內，不要來到我辰兒的身邊！
良辰咬着脣，眼眶內，有淡淡的酸楚。
……她想起來了……
不，或者說，是她體內，那個幾乎被淹沒了的原本的良辰，終於想了起來！
“夜哥哥。”
她的嘴脣內，吐出一個名字。
很陌生，卻又很熟悉。
很近，卻又如同相隔天塹！
“辰兒，十年之約已滿，我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一個男子溫和的聲音，帶着淡淡的酸楚，飄蕩在白色的霧氣中。
接着，他走了出來。
一身深藍色衣袍，衣袂上有淡淡的銀色光點，如同星空。
而他的面容，跟少年時一樣清秀雅緻，如一幅絕世的工筆畫，卻多了幾分男子的沉穩和跳脫。
他的眼眸，深黑中帶着一抹奇異的紫色。
良辰敏感的感覺到他的氣息：“你便是在榮國府門口出手相救……”
“是我。”夜淵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激動。
她終於認出了他……此前在榮國府的廢墟之前，她看着他，眼眸裡一片冷淡和漠然，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那一瞬間，雖然已經過了十年，那份心痛，卻是劃破時間的洪流，再次將他的心壓制得無法呼吸！
“對不起……”良辰深深呼吸，“我之前……不記得你了……”
不僅是她記不起來，就連原本的良辰，也沒有這個男子的記憶，直到剛纔看到了十年前的畫面，她才“記起來”。
這個男子，就是大梁國的二皇子夜淵，在自己六歲的時候，他作爲質子，被交換到天靖王朝，由自己爹爹負責保護他，其實也是監視他！
那個時候自己眼睛還看得見，天真爛漫，經常去‘水汀花榭’過去找夜淵玩耍，一口一個夜哥哥，叫得好不親熱，那段時日充滿美好，春天的櫻花開的一束一束，花瓣飄散在一對小兒女的衣衫上，夏天兩個人偷偷買通了侍女去小湖上划船，自己差點跌進水裡，秋天熟透了的果子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冬天……冬天，她就再也看不見了，而夜哥哥，也從此消失在她的人生之中……
“我沒怪你。”夜淵笑了笑，眼中劃過一抹憂傷和歡喜，“我知道的，你父親封印了所有你關於我的記憶，他不想讓你難過，而之後，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他爲了替你討回公道，甚至不惜找了個藉口，對大梁國發動了一場戰爭！”
“爹爹……”想到爹爹的音容笑貌，良辰的眼睛溼潤了。
“辰兒，你現在想起我了嗎？你還記得以前我們說的話嗎？”夜淵看着此刻的良辰，眼眸中充滿着某種情愫。
那個時候，自己是一個質子，雖然沒有人敢虧待他，可是都在背後譏笑他，因爲他是一個不受父皇喜歡的皇子！
可是隻有這個小女孩，這個身份幾乎比公主還要高貴的天靖第一權臣的女兒卻對他好，說笑話逗他開心，自己生病了給自己滾燙的額頭上蓋冰鎮毛巾，還會給他帶自己包得歪歪斜斜的餃子！
那個時候，夜淵就在心中下了決心！
等到他回到大梁之後，他要努力修煉，他要成爲一個出色的男人，優秀到足以配得上辰兒的男人！
然後，他就要向葉叔叔請求，將辰兒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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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看着男子那充滿期待的笑容，風中似乎有淡淡的櫻花香氣。
她記得了，現在她都能記得起來……
“哥哥，你看那朵花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可是沒有辰兒漂亮。”
“哥哥說什麼呢，辰兒只是面目尋常而已，衛家的小姐，樑家的小姐她們都很漂亮啊，還有宮裡的三公主和六公主，都是漂亮的大美人呢！”
“辰兒在我眼裡，是天靖王朝最漂亮的女孩子，不，是整個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夜哥哥，辰兒有這麼好嗎？”
“對啊。”少年的語氣好似清風一般的溫柔，“等辰兒長大了，嫁給夜哥哥好不好？”
小小的良辰歪起頭，似乎還不懂得“嫁”這個字的含義，嘟起小嘴：“那嫁給夜哥哥，是不是就要去大梁國啊？”
“是啊，夜哥哥會帶你去大梁國，大梁國也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有草原，有戈壁，夜哥哥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那，有沒有好吃的糖葫蘆？”
少年失笑：“我們大梁國沒有糖葫蘆，但是有更多好吃的東西，我們草原的美食有烤牛肉，燒羊蠍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
“哇……那我考慮一下……要是真的有好多好吃的，那就嫁給夜哥哥也挺好……”
這些話語，好像風中的花瓣，那麼美好，帶着香氣，卻已經是那麼遙遠的事情了……
那麼遠，那麼遠。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是真正的良辰許下的承諾，不是她。
她笑了笑，語氣很輕鬆：“夜哥哥，十年過去了，小時候的事情，怎麼可能記得那麼清楚呢？”
“那也是，罷了，辰兒，能夠再遇見你，夜哥哥已經很開心，這就足夠了。”
夜淵的面上，劃過一道顯而易見的失望！
那種失望，令他帶一點陰柔的俊美的面上，格外的引人憐惜。
而右眼，那原本應該像琥珀之中飄散着一抹紫羅蘭一般，深邃綺麗的瞳孔，帶着一種玻璃球般僵硬的氣息。
那隻眼睛，已經沒有視力了。
良辰的喉嚨有些哽咽：“夜哥哥，對不起，都是爲了我……”
記憶裡，夜淵以前有一雙這世上最漂亮而靈動的眼睛，就好似良駒的漆黑的眸子，大而深，被這樣的眸子注視的時候，任誰都會心頭一動。
可是，因爲父親懷疑是他陰謀傷害了自己的眼睛，他被迫用那尖銳的碎石，劃傷了自己的眼睛！
他曾經用他的眼睛，指給她最青翠的一片葉子，最豔麗的一朵花朵，教她用彈弓射小石子……可是這些，他現在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