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慢點兒。”便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衆人的議論。
循聲望去,只見女子略施脂粉,一頭烏髮一半翩垂纖細腰間,一半綰別緻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東菱玉纏絲曲簪和點金滾珠步搖,項上掛着圈玲瓏剔透瓔珞串,一身銀硃紅細雲錦廣綾合歡裙更襯得她窈窕的身姿如一抹緋紅的雲霞,燦然生光,美不勝收。一雙眉眼,萬般嬌俏,極是動人。纖纖玉手搭着丫環的手臂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在場之人皆是一陣失神。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那不是太傅千金江心蘭嗎”,此話一出衆人皆是驚愕不已。
三年前江心蘭以一支月影霓裳舞而名動天下,隨後太傅夫人因爲身體羸弱而移居江南休養,江心蘭爲了照顧生病的孃親而一同南下。當時這個才女兼孝女的江心蘭可是一度成爲京城被人津津樂道的對象。只是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江心蘭漸漸地被遺忘,沒有人想到三年後的今日她會再次參加百花宴。
此刻在場的千金小姐大部分都參加過三年前的百花宴,到現在對於江心蘭所跳的那支月影霓裳舞仍記憶猶新,當真是驚爲天人,舞技超羣。
一時間衆千金如臨大敵,不過隨後想到自己的舞技與江心蘭相比,實在是望塵莫及,所以反倒有些釋然了。既然今日不能拔得頭籌,那麼今日在百花宴上的表現能夠僅次於江心蘭,那絕對也是有臉面的事情。當下一干千金又對待會百花宴上的才藝展示躍躍欲試,一臉期盼。
“各位小姐,老奴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容嬤嬤,奉皇后娘娘之命前來領路,請各位小姐隨老奴來。”
正當所有千金各懷心思之時,一個頭發略有花白的嬤嬤過來,微微躬身,隨即微仰着臉略帶傲氣地說道。
一干千金立刻變得溫順有理起來,“有容勞嬤嬤了。”
當下所有千金排着浩浩蕩蕩的隊伍跟隨在桂嬤嬤的身後趕往會場。百花宴每年都設在羣芳鬥豔的御花園裡,今年也不例外。大概兩盞茶的工夫到了御花園,整個御花園百花爭豔,香氣襲人,今日又盛宴在即,一時間御花園較之以往,更是佈置得富麗堂皇。
帝后坐在上位,下面分爲兩列,左邊依次是南越王東方烈和冥月國太子司徒少恭坐在下首的金椅子上,以凸現兩人尊貴的身份。接下來便是皇甫雨鈺和皇甫辰,之後便是其他王爺、皇子和一些青年才俊。右邊一列則是以鸝妃爲首的受寵的妃嬪,接下來就是應邀參加來的官家千金。
所有千金蓮步輕移,眉眼低垂走到各自的座位上。各人的位子都是按照自家官階梯大小所排,水凝煙的爹孃都是東璃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所以水凝煙當之無愧坐在了僅次於後宮妃嬪的位子後。
水凝煙在位子上坐定,猛然覺察到有幾道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身上。她不悅地蹙眉,擡眼便看到凝視她的那幾道目光分別來自皇甫辰、皇甫鈺、司徒少恭,還有未曾謀面的南越王。
皇甫辰、皇甫鈺一如往日的玉樹臨風、器宇軒昂。司徒少恭一身黑色流金錦袍,面容依舊被一張駭人的鬼面具遮擋,渾身上下透露出神秘、尊貴的氣息。雖然司徒少恭一向聲名狼藉,又傳他奇醜無比,但是不得不說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迷人的魅力,引得不少千金頻頻偷睨。
旁邊的南越王東方烈一雙魅惑紫眸仿若水晶般綻放出流光溢彩,如瀑的三千青絲只用一個紫金冠高高束起,高挺的鼻樑下薄脣緊抿,光滑細膩如白瓷般的肌膚讓人心生妒忌,一身玄色錦服,領口與衣袖描着精緻的花紋,泛着淡淡的金芒,渾身透出一股涼薄桀驁的氣息。同樣讓許多千金癡迷。
那雙如鷹般的目光帶給水凝煙一股壓迫感,水凝煙旋即眉頭微微蹙起,十分不喜眼下的這種感覺。她不着痕跡地轉開與東方烈對視的目光,心裡卻一陣琢磨。
剛纔東方烈凝視她的目光包含了太多情緒,可是她明明是第一次見東方烈的。若說東方烈只是因爲當初孃親大敗南越,而讓東方烈記恨她的話,水凝煙覺得有些牽強。因爲她在東方烈的眼神中沒有看到絲毫的記恨,而是有着玩味、探究、好奇……
猜不透其中的原由,水凝煙懶得多想,當下微垂着眸一臉恬淡。今日的百花宴由皇后雲紫筱主持,宴會一開始雲紫筱說了一番場面話,最後皇上皇甫昊又說了幾句,隨後便宣佈宴會正式開始。
接下來便是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欣賞才藝的時刻了。才藝展示依舊採取的是毛遂自薦的制度。一聽說可以開始才藝表演了,許多千金小姐立刻躍躍欲試。滿場的千金小姐全都瞪大眼睛伸長脖子觀望着場中一幕幕或精彩絕倫的才藝表演,而水凝煙纔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獨斟獨飲。
“丫頭,不要貪杯。”
正顧自暢飲之際,猛然聽到司徒少恭那溫醇的聲音,水凝煙挑着酒盞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擡眸有些驚疑地望向皇甫辰。
面具下那張涼薄的脣只是淡淡抿着,可是水凝煙依舊聽到了司徒少恭的聲音,“丫頭,這種名叫梨花白的酒,雖然甘甜,但是後勁很大,小心待會喝醉了。”
水凝煙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司徒少恭用的是傳音入密之術和她說話。當下她衝着司徒少恭擠了擠眼,表示自己不在乎。雖然她表面上是一副並不領情的樣子,其實心裡因爲司徒少恭的話還是有些動容。
在現代她的酒亮極佳,這種梨花白是百花宴上專門用來招待女子的,所以酒勁並不是很大。她覺得這種酒水味道甘洌清甜,一時無事所以不由多喝了幾杯。
不過她想說的是戴着面紗喝酒實在不便啊!而且,而且在現代她喝酒都是大口大口地喝,現在在這種場合喝起來多少還得注意一下大家閨秀的舉止,實在是不夠過癮。不過等百花宴結束她倒可以考慮從宮裡弄幾壇這種梨花白,或者尋到釀製的方子也行。
水凝煙暗自打着小算盤,卻不知那邊已經有兩個男人爲她爭風吃醋起來。
司徒少恭望着水凝煙的目光不經意間透出溫柔而寵溺的神色,這時耳畔傳來略帶沙啞卻不失性感的嗓音,“本王實在沒有想到一向以殘暴著稱的司徒太子竟然會對水凝煙如此溫柔,實在是匪夷所思啊!”
司徒少恭轉臉,面具下的墨眸凝視着旁邊的東方烈,射出如冰魄寒芒一樣得冷光,依舊用的是傳音入密之術。
“這個就不勞南越王費心了。不過本太子不得不提醒南越王,水凝煙是本太子的人,若是南越王要想打什麼主意的話,也要先問問本太子答應不答應。”冷冽的話語透着說不盡的霸氣和威儀。
司徒少恭的拳頭有一瞬間的收緊,隨即又緩緩放鬆下來。上次父皇派人前來東璃國追殺水凝煙,當時他派人調查得知,原來父皇是從南越王這裡得知水凝煙身上懷有龍紋胎記。再加上剛纔他留意到東方烈凝視水凝煙時的眼神,他就知道東方烈沒有死心。
“呵,本王一向最敬重的就是真正的強者。世人都以爲司徒太子粗暴無爲,但是本王知道司徒太子不過是隱斂鋒芒。有機會本王倒真想與司徒太子一較高下呢。”
東方烈的聲音雖然清淡無波,沒有多少起伏,但是那番口吻卻透着非同一般的自信。一時間司徒少恭的眸子積聚風暴,怒火騰騰。
南越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國家,卻在東方烈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兵強馬壯,其實力不容小覷。由此不得不說東方烈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梟雄。
這一刻司徒少恭雖然氣惱,但絕不會不分場合意氣用事。東方烈雖然不好對付,但是他司徒少恭又豈是好相與的人?
面具下的那雙眸子微微眯起,如在冰水中浸透過一般,身處絲絲冷氣,帶給人無盡的壓迫感。淡薄的脣勾勒出一抹殘忍又迷人的弧度。很好,東方烈這個不長眼的傢伙惹到了他,定要讓這個男人悔地腸青。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交鋒了無數次,直到被皇后雲紫筱的聲音打斷。鳳椅上的雲紫筱內穿一件緋色薄衫,兩朵秀麗的牡丹縫在胸前,春色若隱若現。下身着一襲殷紅色長裙,金蓮刺在裙襬,盡顯雍容華貴。外披紫色輕紗,上繡朵朵牡丹,真若煞眼。
“咦,本宮這次看到將軍府的水凝煙也到了,前不久本宮和皇上還有鸝妃妹妹見過水凝煙,只覺得她確實如外界傳言的那般已經脫胎換骨了。今日參加百花宴一定也是身懷才藝而來。相信各位和本宮一樣也想一睹爲快吧。”雲紫筱此刻紅脣輕揚,笑得如沐春風,眼裡卻透出一抹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