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扶着新娘的手,跟隨那大鬍子農夫一路穿過院子,走到東邊的小房間門口。
“姑娘,俺就這房間了,你們湊合着點兒吧。”大鬍子農夫抹了抹嘴,對小丫鬟說了句,眼睛時不時往她旁邊的新娘身上瞟。
“有勞大哥了。”丫鬟對着他福了福身子,牽着新娘進屋,將房門鎖上。
大鬍子農夫卻站在門口,不捨得離開。這荒郊野外的,倒是很少有客人來,更少有這種姑娘來。且不說那新娘子身段頗好,就剛剛那個小丫鬟,看起來也十分不錯。
他這麼望着,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咳咳。”身後突然傳來兩聲乾咳。
大鬍子農夫趕緊轉身,回頭便看見之前敲門的那個小廝,懷中抱着個木偶,站在後面,神色嚴肅警覺地盯着自己。他頓時面色緋紅,露出幾分窘迫之意。
“大哥,此番多謝了。”小廝朝他傾了傾身,抱着木偶上前,走到房門口,“時辰也晚了,多有打擾,眼下一切妥當,不如大哥就先回去歇息着吧。”
大鬍子傻笑兩聲,撓了撓後腦勺,點了點頭:“那,俺就回去了,你們要是有什麼需要,再叫俺。”
小廝對着他笑了笑,不再多說話。大鬍子又抓了抓頭,轉身戀戀不捨地離開。
後面跟着進來的轎伕和僕人,順次在屋檐下挨着就地坐下。空中的雪越來越大,寒風吹來,不禁令人打顫。
“阿嚏!”
忽有一人突然打起噴嚏來,一個接一個,響聲迴盪在空氣中。
片刻後,房門突然被打開,丫鬟探出頭來,面露幾分爲難,朝着那領頭的小廝招了招手。
“章管事,你過來一下。”她低聲喚道。
那姓章的管事立刻上前,目光躍過她的肩,往屋子裡望了望:“紅杏,怎麼了?”
“章管事,少夫人說,外面天寒地凍的,讓你們都進屋坐着,免得凍壞了身子,明日反倒不能趕路了。”紅杏解釋道,絞着手中的絹帕,有些爲難。
屋外的畢竟是一堆大男人,雖說自家少爺已經亡故,可少夫人畢竟是少夫人,即便是要去陪葬的,那也不能隨便跟一堆轎伕僕人同住一個屋子吧?但少夫人聽到外面的人噴嚏連連,卻央着她去與章管事說。
章管事側身張望屋檐下的衆人一眼,有些猶豫。就算少夫人不久就會陪葬,但身份地位,還是不能亂了。
“章管事。”屋內卻是傳來少
女清澈的聲音,“你們都進來吧,隔着垂簾坐在外面,不礙事。若是因爲今夜着涼,怕會耽擱明日的行程。”
“是,少夫人。”章管事猶豫片刻,不再拒絕,應了一聲,心中卻奇怪。做陰冥婚的,新娘子多半都是不得已,花轎上尋死覓活,哭哭啼啼的。這個新娘,卻是怪了,鎮定沉穩,一聲哭鬧都沒有。他微微搖頭,還是招呼着衆人起身,順次進了屋。
屋子內燒着炭火,比外面暖和了不少。一道垂簾懸掛在中間,將屋子分爲兩半。透過火光,依稀可看到一個端坐在牀邊的人影,便是那新娘了。
“紅杏,你進去伺候少夫人吧。”章管事伸手擦了擦腳邊的凳子,對那小丫鬟吩咐一句,“明日早早趕路,你伺候夫人早些睡下。”
“是。”紅杏頷首,福了福身子,掀開垂簾走了進去。兩個女子在裡面收拾片刻,簾子後的火光便熄滅了。
轎伕僕人背靠着背席地而坐,滅了燈,烤着火,越發犯困。一行人湊在一起,空中忽然飄來一陣陣好聞的香味,越發令人迷醉。迷迷糊糊間,章管事揉了揉額頭,感覺渾身慵懶,背後靠着房門,閉眼睡了過去。
四下頗爲安靜,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能夠清晰地聽到屋外雪花飄落的聲響。
垂簾內的牀上,新娘突然翻身而起,將蓋頭取下放在一旁,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卻是葉棠梨。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所有人都已經睡着後,又輕輕推了推趴在牀沿上的紅杏。待她沒有任何反應後,方纔躡手躡腳地下了牀。
離開臨安之前,葉棠梨配置了各種迷藥、毒藥和解藥,想不到眼下還派上大用場了。這淺吟香撒到空氣中,只有淡淡的花香味,卻足以讓他們睡到明日晌午。
把身上的大紅喜袍上亂七八糟的裝飾物一一解下來,輕輕放在旁邊,葉棠梨方纔擡腳準備走出去。只是走了幾步,又覺着衣裙着實不好趕路。她思忖片刻,便將紅杏翻了個身,將她的外套解開脫了下來。把自己的喜袍盡數褪去,只留下裡衣,換上紅杏的衣褲,又將喜袍給紅杏披上,方纔擡腳往外走。
屋子後窗,卻有一人,正通過窗戶上的小洞直勾勾盯着裡面女子的一舉一動。看到那撩人的身姿,不禁流下三尺口水。
葉棠梨掀開簾子,小心翼翼地避開東倒西歪睡在地上的轎伕僕人們,輕輕踮腳往門口走去。卻見章管事正背靠着門,打着呼嚕。
此人年紀不大,也就三十歲時上下,卻辦
事老練沉着,怕是巴林鎮趙家的得力管事。如今新娘半路出逃,只怕明日一早,他醒過來,定不肯善罷甘休。
一念及此,葉棠梨不禁皺了皺眉。可眼下,她也沒有更好的法子。若是能夠讓他們家少爺親口對他的爹孃說,自己並非想要娶媳婦兒,趙家怕是方纔肯罷休。
她上前將那章管事的身子往旁邊挪了挪,好不容易纔勉強能開出一條門縫,擠着出去。剛剛走出,頓覺寒意刺骨。屋子內燒着炭火,又能避風,眼下還是半夜時分,外面便更是凍人了。
葉棠梨朝着雙手呵了口氣,來回搓了搓,掃視一圈,藉着記憶找到出門的方向,快步朝外走去。
這農家小院並不如大宅子那般嚴密,她輕而易舉便找到院門,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順着小路望過去,前面挨着只另有一戶人家,卻是破敗不堪的茅草屋。
難怪掌管事要找這裡落腳,前面那茅草屋,只怕是前後灌風,寒冷不亞於露天吧。
葉棠梨心中這麼嘀咕一句,轉身朝來的方向,快步走回去。如今距離金木鎮,已然有一段距離了。她若是不再快些,只怕耽擱下去,想要找葉裴風救更難了。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便不再覺得那麼冷了。周圍死寂,能聽到她稍顯喘息的呼吸聲。她停下來攏了攏自己的衣衫,卻忽然聽到背後隱隱傳來腳步聲,心中一緊。
剛剛走得太急,並沒有在意,還以爲是自己的腳步聲。這突然停下來,她方纔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不再多想,葉棠梨立刻站起身來,拔腿就跑。後面的人見狀,亦撒開腿追了上來。
葉棠梨聽到腳步聲越發清晰,邊逃邊回頭望。卻見一個鬍子茬拉的農夫,對着自己緊追不捨。
“臭娘們兒!給俺站住!”那大鬍子漢子對着她大叫一聲,腳下的步子明顯加快。
聽得他的聲音,葉棠梨方纔覺得有幾分耳熟,忽然想起,正是那借宿農戶家的戶主!可大半夜的,他幹嘛追着自己不放?
但看到他這般兇惡的叫吼聲,葉棠梨還是本能地有些害怕,腳下步子邁得更快。
“啊!”稍微一慌張,腳底卻突然絆住雪裡的一根枯藤,生生被絆倒摔在地上。
片刻,那漢子便追了上來,滿臉淫笑地望着她:“跑?看你往哪裡跑!”
話音剛落,卻是大手一揮,抓住葉棠梨胸前的衣服,猛地一扯,便聽到空氣中響起布料碎裂的刺耳聲。
(本章完)